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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3 章
    第二天醒來時, 程知闕早就走了,枕邊一片冰涼。
    付迦宜喉嚨不太舒服,吃完早飯, 一口氣喝完阿姨沖的藥劑,終于感覺緩過來一些。
    上午有個原料供應商要接待, 梁思覺今天有別的事, 便把這項任務交給了她。
    負責人叫旁靜, 看上去三十歲出頭,典型的女強人, 說話做事幹練十足, 交流起來毫不費力。
    将對方送走後, 付迦宜轉頭去忙別的,把入職以來跟過的項目整理出來,按進度仔細劃分,方便同事日後對接。
    一整天淌水一樣過。
    晚上,沈銘玉拎着從日料店打包的餐食上門, 找她秉燭夜談。
    話題翻來覆去,離不開鐘課——他們又鬧矛盾了。
    昨晚興沖沖玩到半夜, 借着酒勁, 沈銘玉去餐廳找鐘課,想見上一面。
    也是湊巧,沈銘玉前男友剛從另一個局下來,跟朋友來這邊吃宵夜, 正好和她撞上了。
    簡單聊了兩句, 沈銘玉這才得知, 他和北影那女生早就分了。
    畢竟從小一同長大,多少有點情分在, 前男友一臉情深地求複合,說跟別人是逢場作戲,只有喜歡她才是真,比珍珠還真。
    沈銘玉聽得牙酸,正要回怼一句,鐘課出現了,吓得她立馬酒醒。
    可鐘課什麽都沒表示,照常陪她吃飯閑聊,照常回酒店上床,期間連提都沒提她這前男友。
    天不亮,沈銘玉穿上衣服想走,鐘課也沒攔,靠坐在床頭斯斯文文地抽煙,随她折騰。
    沈銘玉一整個炸毛狀态,憤懑地說:“他明明什麽都聽到了,連醋都不吃一下的?以前有女顧客跟他多聊一句,我都醋得不行。小宜,你說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
    付迦宜無奈笑說:“看一個人的眼神騙不了人,對方到底喜不喜歡你,只有你自己能感覺到。”
    這句安慰适得其反,沈銘玉哀嘆一聲:“那他就是不喜歡我,他只把我當成相處起來還算暢快的床伴。”
    付迦宜問:“他之前交過女朋友嗎?”
    “有過兩三任吧……上一任是開放關系,維持了大概三四年?回國以後就徹底斷了。”
    這些鐘課沒主動提過,都是她找他司機背地裏套的話,有次差點玩脫,險些被發現,被她扯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鐘課當時只笑吟吟地看着她,沒往深了問,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分析到深夜,付迦宜幾次想睡,被沈銘玉搡着肩膀喊醒。
    卧室只開了盞臺燈,沈銘玉盯着她看,無端感慨:“小宜,你真好看。難怪我小叔喜歡你。”
    付迦宜彎唇一笑,困頓地說:“他喜歡我,應該不全是因為這點。”
    “還有哪點?”
    付迦宜想了想,猜測:“可能還因為,我讓他體會到了被切實依賴的感覺。”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們這麽了解彼此,怎麽還會吵架啊?”
    “……過滿則溢吧。”
    沈銘玉心思向來不多,發洩一通,負面情緒很快過去,打個哈欠,摟着她胳膊睡着了。
    付迦宜突然沒了困意,幹睜着眼睛,對着天花板發呆。
    此時此刻,隔大洋彼岸,總覺得和程知闕相遇像上輩子發生的事。在馬賽那段日子,早就分不清最初的見色起意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升華的。
    抛開三分天定七分人為,那些驚豔依舊記憶猶新。
    不是所有人都甘願長情,可她和程知闕似乎都是例外。
    只是這份例外最近有跑偏的趨勢。
    -
    接下來一段日子,付迦宜和程知闕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基本都是直接上床,他把她描述的這段關系發揮得淋漓盡致,換着花樣折騰她。
    兩人能聊的話題少得可憐,誰都不準備推心置腹。
    程知闕依舊很寵她,事事周到,只是不再當面表達,很多關心都是通過冷冰冰的社交軟件,無形中跟她張開了一層隔膜。
    他這次大概率是真被她氣到了。
    她其實有一瞬間後悔過。
    那晚的确不該把話說這麽死,可無論當時有多少口是心非的置氣成份在裏面,水都潑出去了,沒法再收回來。
    整個九月,在看似安然的日常中度過,付迦宜不确定是不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國慶前夕,付迦宜收到莊寧發來的邀請函,說自己馬上訂婚了,婚宴擺在農歷八月十六,那天宜婚配,是個難得的吉日。
    她對這些黃道吉日的算法不是很了解,關注的是另一點——莊寧的訂婚對象是瑞雅。
    他們兩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訂婚宴當天,沈銘玉無所事事,便跟她一起過來了,多個人也算多份祝福。
    宴席擺在一家歐式星級酒店,賓客不多,都是雙方的家人和好友,剛好坐下兩整桌。
    付迦宜将沈銘玉安頓好,帶着事先備好的禮物去了內廳。
    莊寧和瑞雅都在,正同身邊人閑聊,言笑晏晏,滿眼都是快要溢出來的幸福。
    見她出現,莊寧從座位上起身,忙過來招待。
    付迦宜把禮物遞過去,笑說:“訂婚快樂。”
    莊寧沒同她客氣,道完謝,随口問起:“闕哥呢?怎麽沒跟你一起進來?”
    付迦宜面不改色:“我們沒約着一起來,他應該還在路上。”
    莊寧怔了下,很快笑說:“先過去坐吧,瑞雅跟我念叨你好久了,這下總算見到了。”
    瑞雅跟幾年前相比變化太大,一頭波浪卷發熨直了,妝容由濃變淡,穿了件中式紅旗袍,整個人有種被愛情滋養過的容光煥發。
    付迦宜不由記起當年,在峽灣露營時,因為吃瑞雅的醋,她演技拙劣地弄濕鞋子,讓程知闕抱她回去。
    一轉眼塵歸塵,兜兜轉轉,她和程知闕仍在糾纏,而瑞雅已經嫁做人婦。
    在國內待了好幾年,瑞雅如今中文還不錯,對答從善如流。
    舊識聚到一起,自然會聊起從前,付迦宜問她和莊寧是怎麽開始的。
    瑞雅笑了笑,回憶道:“當初他為了我和那些鬧事的人打架,把自己打進了醫院,雖然我嘴上說他逞強,但心裏不是沒感動。”
    付迦宜恍然,笑說:“原來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對他有好感了。”
    瑞雅大方承認,話題轉到她身上:“去年聽說你回國了,我其實蠻震驚的——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呀?”
    付迦宜頓了頓,微笑說:“八字沒一撇呢,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瑞雅有點惋惜:“我還以為你會很期待婚姻。”
    “以前期待過,但現在沒那麽多精力了,有很多事比這個重要,倒不如順其自然。”
    這話說完,付迦宜擡眼看向門口,無意間對上程知闕的目光。
    他像是站在那有一會了,身旁是一臉看戲的楊自霖。
    瞧見楊自霖,付迦宜腦中生出一個不太好的念頭,朝他們走去,一時顧不上別的,直奔主題:“鐘課今天是不是也來了?”
    楊自霖說:“老鐘沒跟我們一起,不過應該也快到了。怎麽了?”
    想着今日無論如何都會撞上,付迦宜提前給程知闕打預防針:“小玉其實有男朋友了。”
    結合前因後果,程知闕大致猜到了,平靜說:“什麽時候的事?”
    “有段時間了。”
    一旁的楊自霖沒聽懂這段啞謎,“等等,小玉那丫頭和誰搞到一起去了?”
    付迦宜沒答話,只說:“小玉不知道你們互相認識——我先出去看看情況。”
    付迦宜前腳來到外廳,沈銘玉後腳便巧遇了鐘課。
    兩人面對面不知道在聊些什麽,沈銘玉表情明顯不太對,一半錯愕一半啞然。
    付迦宜離遠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聽到程知闕的聲音自後方傳來:“別管了,讓他們自己溝通。”
    付迦宜微愣,“你也不管了嗎?我還以為你知道了以後會訓斥小玉,所以一直沒敢告訴你。”
    “她又不是未成年,戀愛自由,我有什麽好插手的。”
    “可這件事本身就是個烏龍。”
    “烏不烏龍由當事人說了算,我們都是局外人。”
    付迦宜承認,無論處在何時何地,她都沒有程知闕活得通透,畢竟心态擺在那,就算照葫蘆畫瓢,不過也只能學個七八分像。
    宴席開始前,沈銘玉率先走了,鐘課揉捏兩下發疼的眉心,追了出去。
    除了付迦宜,似乎沒人再關注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
    席間,見她沒怎麽動筷,程知闕說:“還在想剛剛那事?”
    付迦宜回過神,擔心地說:“你也知道小玉什麽性格,我怕她一時沖動。”
    “鐘課再不濟,也不會由着她亂來。”
    “小玉跟鐘課提過你,當時鐘課沒說別的……今天突然撞上,會讓她以為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裏。”
    付迦宜只是不太明白,鐘課既然知道沈銘玉的底細,為什麽還要陪她玩這種不過問對方隐私的快餐游戲?
    單方面知根知底,何嘗不是吵架的導火索。
    感知到了她的焦慮,時隔數日,程知闕終于把關心放到了明面上,和往常一樣,慢條斯理幫她剔除魚肉,順便同她聊起鐘課。
    當年鐘家老爺子出事,幾番轟動,法治日報用洋洋灑灑一整面篇幅報道這樁要聞。
    鐘課被送出國的時候不過七八歲。前兩年鐘老爺子在裏頭因病過世,鐘家這才得以喘息,趁時局平穩,鐘課母親讓他以吊唁為由,找個時機趕緊回來。
    鐘家沒落得早,沈銘玉是小輩,不知道這些事再正常不過。
    至于鐘課為什麽這樣做,大抵出于人之常情——沒人願意主動揭露疤痕,沒必要,也沒意義。
    付迦宜心想,可能也是因為不夠在意對方,所以不願意袒露柔軟。
    一頓飯吃得不痛不癢,準備回去時,程知闕說送她。
    付迦宜猶豫一下,上了車。
    全程幾乎沒什麽交流,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沒開進去。
    下車前,付迦宜試探地說:“要上去坐坐嗎?”
    程知闕說:“先不去了,等會還有事。”
    付迦宜說好,輕聲:“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程知闕“嗯”了聲。
    車門“嘭”一聲被阖上,她身上的馨香被風卷走,好一會才散開。
    程知闕右手支着方向盤,看着她一步步走遠,直到确定她安全到家才離開。
    -
    國慶假期最後一天,外面在下雨,付迦宜難得睡到自然醒,洗洗涮涮到中午,給自己做了頓飯。
    阿姨這兩天回老家了,請一周假,最近三餐都是她自己解決。
    家裏很少開火,從冰箱裏随便翻出幾樣新鮮食材,拿沙拉醬一拌,勉強能吃。
    許是生冷食物吃多了,這次姨媽突然造訪,異常不适,全身像泡在冰窖裏,忽冷忽熱。
    吃過東西,回房繼續補覺,半夢半醒睡到傍晚,被一陣鈴聲吵醒。
    付迦宜摸到枕頭底下的手機,沒睜眼,迷迷糊糊地直接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程知闕問:“剛睡醒?”
    付迦宜嗓音發啞:“嗯……有什麽事嗎?”
    “我等會去找你,一起吃個晚飯。”程知闕溫聲說,“想吃什麽,我打包帶過去。”
    自從和好以後,程知闕來這邊一般不會和她打招呼,他有這的鑰匙,但凡有空,随時能過來。
    這次卻不一樣。
    付迦宜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難受地翻了個身,摟着被子同他商量:“……要不今天就別來了。”
    程知闕沒說話,等她繼續往下說。
    付迦宜說:“我生理期,做不了別的,還是下次再見吧。”
    程知闕靜默幾秒,似乎被氣笑了,用無奈到深情的語氣喊她大名:“我找你就只能是做.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