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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2 章
    回到雅閣, 付迦宜叫住正巧路過的服務生,要了份甜點。
    沒一會,沈銘玉回來了, 興沖沖地聊起剛去見的這朋友的八卦。
    沈銘玉朋友多,天南地北都有, 付迦宜時常分不清誰是誰, 也沒問, 只是随便聽着。
    感情的事換湯不換藥,要麽是出軌或被出軌, 要麽是腳踏幾條船, 沒什麽新鮮的。
    自打來北京, 付迦宜有意縮減社交圈,身邊沒幾個親近的朋友,剛開始沈銘玉還到處帶她結識新朋友,後來發現她壓根沒這方面的需求,也就放棄了。
    今天可能是心血來潮, 聽沈銘玉講完八卦,付迦宜沒頭沒腦地問:“待會有局嗎?想去玩了。”
    沈銘玉像看猩猩一樣看她, “你別是被附了身?下午不回去上班了?”
    “去不去都行, 反正出外勤,時間不定。”
    難得付迦宜主動要求一次,沈銘玉掏出手機,發群消息搖人, 沒幾分鐘便定好了時間和地點。
    付迦宜不由感嘆她的行動力。論吃喝玩樂, 沈銘玉絕對是行家。
    離開日料店時, 付迦宜不自覺地往隔壁瞥一眼。
    程知闕和許悠已經走了,桌上擺的食物幾乎沒怎麽動過, 他那邊的尤其。
    程知闕本身是沒什麽煙火氣的一個人,除了在床上,其餘的興致似乎都很淡,相處久了,多少能了解他的癖好和習慣。
    譬如,從食量上決定這頓飯的交流算不算愉快。
    要去的那家KTV離日料店不算太遠,七夕當天人滿為患,老板和沈銘玉認識,知道她要帶朋友過來,專門騰出一個包間給他們。
    等其他人到場的空隙,服務員推酒水上來,在桌上擺一座香槟塔。
    付迦宜被棚頂的氛圍燈閃得頭暈眼花,适應了會,坐在點歌臺前,幫沈銘玉點兩首粵語歌。
    沈銘玉的粵語其實很爛,鐘課正相反,他外祖一輩常駐香港。前陣子為了迎合他的喜好,沈銘玉下足了功夫,經常半夜在家裏鬼哭狼嚎地練口語。
    為這事,葉禧跟付迦宜狠狠吐槽過,說戀愛腦真會讓人迷了心智。
    付迦宜笑說,大哥就不要笑二哥了,你倆半斤八兩。
    其實付迦宜也曾感慨過。
    她們三個明明正年輕,在感情方面卻是一種老氣橫秋的狀态,這條路蜿蜒曲折,步步是坎坷,沒一個人是順暢踱過的。
    可相對的,她們也确實從中體會到了食髓知味的快感,無法自拔。
    正想着葉禧,付迦宜點亮手機屏幕,給她發了條微信,問她最近上班還順利嗎。
    前段時間,葉禧入職了一家廣告公司。
    像這種資深外企,快節奏是常态,繁忙程度和研究院比有過之無不及,每次付迦宜發消息,葉禧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通常隔很久才會回複。
    這次倒回得及時。
    沒兩分鐘,葉禧十幾條消息發過來,跟付迦宜痛罵自己那個大腹便便的法國上司有多龜毛。
    付迦宜忙安慰了幾句。
    發洩完,葉禧聊起別的事: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在機場碰到的那男生嗎?
    付迦宜:哪個?
    葉禧:就是飛機上坐我鄰座的那個。
    付迦宜恍然。
    葉禧:他今早空降到我們部門了。聽同事說,好像是個下基層體驗生活的關系戶。
    付迦宜:你們還挺有緣分的。
    葉禧發了個撞牆的表情包:我沒敢認他……怕別人以為我在上趕着攀關系。
    付迦宜:那他認出你了嗎?
    葉禧沒再回複,應該去忙了。
    付迦宜收起手機,餘光注意到一個棕發女生走過來,定睛一看,是周懷淨的女朋友,顧菁。
    她今天也來了。
    付迦宜和她不熟,勉強算點頭之交,上次碰面還是跨年夜,在周懷淨開的酒廊裏。
    在派出所那晚,顧菁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中途被女民警陪着上洗手間,當時付迦宜也在裏面,見她穿得單薄,給了她兩片暖貼。
    顧菁捋了下裙擺,坐到對面的沙發上,主動道出開場白:“之前的事謝謝你。”
    知道她指的不是暖貼,而是前不久她和周懷淨吵架的事,付迦宜笑說:“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你們和好了就好。”
    顧菁矜持一笑,目光帶暗戳戳的打量。
    氣氛微妙地沉靜下來。
    兩人實在沒什麽話題能聊,聊旁的突兀,聊周懷淨又有點尴尬,索性泛起沉默。
    在一起這麽久,顧菁大概知道周懷淨追過她好幾年,即便再大度,心裏多少還是會有芥蒂。
    付迦宜自然能理解。
    沈銘玉在這時過來了,跟付迦宜擠在一張沙發上,拿着麥克風,深情款款地唱《孤雛》。
    付迦宜被震得耳膜發疼,一首歌還沒結束,逃去了角落,想一個人待會。
    周遭喧嚣,她置身事外,給自己續了杯酒,沒等喝進嘴裏,杯子被人奪去。
    周懷淨大喇喇地坐到她旁邊,笑說:“怎麽還借酒消愁?”
    付迦宜沒搭腔,問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到。路上堵了會,不然早來了。”
    付迦宜看一眼不遠處的顧菁,“你女朋友還在那呢,不先過去一趟嗎?”
    “吵架了。”
    “又吵架了?”付迦宜幫忙說和,“顧菁其實很在乎你。”
    “我知道,不然我今天也不會過來了。”周懷淨收斂了笑意,似是不想多提,“先不說這個了。你最近為什麽失聯?”
    付迦宜投去一眼,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
    “我不聯系你,你就打算一直不聯系我了?”
    “沒有。我是覺得,我們倆都得避個嫌。”
    “兩家關系擺在那,總不能避一輩子。”
    “起碼現在得避。”
    付迦宜能察覺到顧菁的視線時不時掃來這邊,眼神看起來還算平靜,只是帶了點幽怨。
    她不想在這種時候沾周懷淨這個雷,飲盡杯裏最後一口酒,找借口去洗手間。
    回來時恰巧和剛出包間的顧菁打了個照面。
    顧菁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朝她淡淡地點了下頭,徑自離開了。
    付迦宜知道,這個鍋到底還是甩到了她這。
    感情裏萦來繞去,誰又能饒了誰。
    KTV包房連通桌球室,兩個房間塞滿了人,笑聲鼎沸。
    沈銘玉唱到嗓子發啞,終于舍得丢掉麥克風,和幾個朋友圍在一起喝酒。
    付迦宜站在靠窗位置吹風,離遠看着她,以備不時之需。
    沈銘玉瘋玩起來,總是不管不顧。
    手機屏幕亮起,程知闕的電話打進來。
    付迦宜走到露臺,關上拉門,深呼一口氣,接通了。
    一道推拉門隔絕不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程知闕問她在哪。
    付迦宜只好如實說。
    她那頭太吵,程知闕沒多言,只說等會來接她,便挂了電話。
    四十分鐘後,程知闕在KTV樓下接到人。
    裏面分不清白天黑夜,付迦宜出來才發現,天色早就黑了,氣候悶熱,像下雨前的預兆。
    程知闕拉她過來,低頭嗅她頸側,“喝酒了?”
    一靠近,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脂粉味道,聞起來像雨後青提,甜膩得厲害。
    許是受了點刺激,付迦宜吸吸鼻子,悶悶地“嗯”了聲,沒再多說一個字。
    程知闕拉開車門,将她塞進副駕。
    付迦宜不知道要去哪,也沒多問,北京城偌大,不是所有路線她都清晰記得。
    中途,程知闕同她聊了兩句,付迦宜面色如常地照答,額頭抵着車窗昏昏欲睡,身體在空調冷氣裏浸得越來越涼。
    車子是往城郊一座山上開的,穿過盤山公路,一路到了山頂,萬家燈火遠成零零散散的光點。
    這季節哪哪都是游客,偏這地方空曠無人,付迦宜心裏疑惑,也就問出來了。
    程知闕說:“清場了。”
    付迦宜笑笑:“這麽下血本嗎?”
    “陪你好好過個節。”
    帳篷搭在懸崖邊上,底下是高山草甸,擡眼能瞧見隐隐綽綽的滿天繁星。
    付迦宜大概清楚他為什麽特意帶她來這了——彌補上次随口一提的遺憾,單純來看星星。能在霧霾嚴重的城市找到這麽個寶地,也的确不容易。
    程知闕其實并不熱衷過這些被賦予了過量意義的節日。
    他是真的給足了她儀式感。
    地上鋪了條墊子,放些吃食和酒水。
    程知闕拆開起泡酒的蓋子,問:“還能喝點麽?”
    付迦宜點點頭,接過杯子,看似不着痕跡地問他,今天都做了些什麽。
    程知闕說:“白天去了趟錦園,回來繼續忙公事。”
    “午飯吃了嗎?”
    “嗯。沒吃幾口,這會倒有點餓了。”
    付迦宜頓了頓,遞過去一牙蛋糕。
    程知闕捉住她手腕,低頭咬了一口。
    一時沉默,各看各的風景。
    程知闕忽問:“離職手續什麽時候辦好?”
    付迦宜答:“最快也要明年年初了。很多項目要對接,而且需要等到有人補我的空位,等什麽都安排妥了才能走。”
    “之後什麽打算?”
    “如果有契機的話,想自己單幹。”
    程知闕笑了笑,“哪方面的契機?”
    付迦宜稍微聳了下肩,“比如……天時地利人和,如果一樣都不占,還不如直接打道回府。”
    “回巴黎?”
    “不知道,可能吧。”
    程知闕目光深幾分,卻沒往下聊,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個方盒給她。
    付迦宜半知半解,“這是什麽?”
    “情人節禮物。打開看看。”
    付迦宜低頭看了眼,裏面裝着一枚黃銅鑰匙,還有一個U盤。
    程知闕說:“去年老爺子把地安門附近的四合院給了我,那比較清靜,适合久居。”
    “那這U盤……”
    “設計師給的內裝渲染圖,你挑挑看,有沒有喜歡的風格。”
    付迦宜很輕地說:“我挑嗎?”
    “畢竟是以後住的地方,總得住得舒心些。”程知闕勾起嘴角,話鋒一轉,“這能占到你那套玄學裏的一環嗎?”
    付迦宜沉默好一會,合上蓋子,扯一扯唇,“以後太遠了……不如先想想今晚和明天做什麽。”
    這話幾乎只差明了——她沒計劃過他們之間的以後,起碼目前沒有。
    付迦宜把盒子推到他面前,勉強笑了笑,“這個先還給你,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我收了不太合适。”
    計劃之內的那些陳情和許諾終究沒講出口。程知闕偏頭看她一眼,神情不明,淡淡地說:“那你不妨說說看,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喝了酒的緣故,她一雙眼睛很亮,眼裏卻未必十分清明。
    話趕話的追問下,付迦宜沒經過太多思考,猶豫地說:“炮友關系。”
    程知闕眯了眯眼,忽然笑了,問她:“從哪學的詞?”
    “不記得了……但還算符合,不是嗎?”
    “随便你怎麽定義。”
    又是這種平靜到毫無波瀾的口吻。
    付迦宜不想分辨,垂了垂眼,叉起一顆草莓咬一口,食之無味。
    人慣是這樣,不順心時左右為難,喜歡用不修邊幅的言語磨合別人的棱角,也下意識折磨自己。
    不出所料的冷場。
    帳篷裏放張氣墊床,鋪了幹淨的床單和被罩,程知闕碰過酒精,開不了車,今晚有留這過夜的打算。但他們還是走了。
    他把車開到山下,臨時喊司機過來一趟。
    一路無言,沉默着到了萬柳。
    程知闕将她送回去,原本要走,似是猶豫過,最終還是和她上了樓。
    封閉的電梯內,付迦宜站在前面,盯着勻速上升的樓層數字,缺氧般窒息。
    在外面待太久,身體發涼,一進門,付迦宜直奔浴室,想去泡個熱水澡。
    室內霧氣彌漫,遮住了視線,推門聲突兀響起。
    程知闕不打招呼進門,将浸在浴缸裏的她撈出來,沒作過多鋪墊,也沒什麽多餘的戲碼,借着那點微弱的濡潤,一探到底。
    付迦宜悶哼出聲,雙手扶住浴缸邊沿,回頭去看,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地叫他別這樣。
    “別哪樣?”程知闕笑笑,看着兩人銜接處,語氣過分溫柔,“可我們不就是這種關系麽?迦迦,你既然這麽說了,那就做點和這關系有關的分內事。”
    她對他太熟悉,輕而易舉就能适應這種帶着技巧的莽撞。付迦宜眯着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較真。
    從前兩個人在一起,較真的那個永遠是她,好像除了他母親,其餘他都滿不在乎。
    很長時間過去,程知闕抱着她輾轉回卧室。
    最後一瞬間,他掐住她的脖子,沒使太多力氣,卻足以将她送上頂峰。
    付迦宜大口呼出熱氣,眼角蓄着淚,心髒砰砰亂跳,從高谷跌到深淵,再到時起時伏的顫栗。
    也是在這一刻懵懂地意識到,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可她的身體似乎越來越離不開他。
    食色性也,她過分迷戀這份過盛的滿足,或許也意味着,過分迷戀程知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