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付迦宜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喝多了的沈銘玉哪裏肯聽她擺布,執拗勁一上來,不太願意走, 非要見到心儀對象才罷休。
她費了好大精力才将人拉出餐廳,到停車場提車。
等代駕趕來的中途, 沈銘玉靠另一側車窗睡着了, 呼吸聲此起彼伏, 付迦宜一時無所事事,翻開沈銘玉的包, 拿出一盒香橙味的peel, 從車上下來, 背靠立柱,生澀點燃一支煙。
煙霧在口腔裏彌散,付迦宜止不住咳了兩聲。
她平常沒抽煙的習慣,今晚不知怎麽,心裏像被螞蟻啃噬掉一塊, 空得厲害,只能用這東西填補。
還沒抽兩口, 瞧見安全出口方向多出一道人影, 程知闕朝這邊走來,臂彎處搭了件黑色風衣。
她後知後覺注意到,他的車就停在旁邊那個車位上。
看到付迦宜,程知闕稍稍揚起眉, 問道:“還沒走?”
付迦宜不想被誤會, 脫口而出:“馬上就走了。”
程知闕無可無不可地低笑一聲, 奪過她手裏的煙。
濾嘴上沾了唇印,他沒理會, 不甚在意地銜在嘴裏,吸了一口,“什麽時候學會的?”
細細一根女士煙被他夾在指間,骨節分明,舉手投足有種無以名狀的性感。
付迦宜沒盯着細瞧,別開眼,說:“沒刻意學過,想會的話還挺容易的。”
程知闕撣撣煙灰,“以後盡量少碰,對身體不好。”
“……只許州官放火。”
程知闕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沒戒過?只不過去年年底破戒了而已。”
他時間線報得清晰,她隐有預感,但還是說:“我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小沒良心。”
安靜待了片刻,誰都沒出聲。
程知闕忽問:“晚上喝酒了嗎?”
付迦宜沒太聽清,集中注意力:“……什麽?”
程知闕湊到她頸側聞了聞,“也沒喝酒,直接把車開走不就得了,留在這做什麽?”
他存在感過分強烈,付迦宜頓了頓,聲音很輕:“起碼不是為了配合你制造第二次偶遇。”
程知闕失笑,“今晚真是接連兩場意外,沒騙你,我以為你早就走了。”
付迦宜擡眼看他,明顯不信。
大概猜到她在想什麽,程知闕收斂了玩味,眼裏有被求知欲裹挾的深情,順勢往下問:“那你希望今晚是意外,還是我故意謀劃?”
無論回答什麽,都不是最完美的标準答案。
好在這節骨眼上代駕來了,付迦宜倉促結束這話題,把車鑰匙交到對方手裏,走過場一樣跟程知闕說了句“再見”,拉開車門坐進後座。
臨行前,她聽見他說:“到家了記得給我發條消息。”
“……知道了。”
程知闕看着她們那輛車消失在盡頭,把煙蒂丢進垃圾桶,低頭掃一眼指腹上沾着的口紅,随意撚了撚。
她的臉近在咫尺,猶在眼前。
-
自那晚過後,沈銘玉像打了雞血一樣,隔三岔五往這家餐廳跑,将挑染成彩色的頭發重新變回黑長直,摘掉一排耳骨釘,妝容變淡了,乖巧得像個初出茅廬的學生。
付迦宜看在眼裏,偶爾會關心一下她的感情進展,沈銘玉滿臉愁容,說革命尚未成功,還在努力着呢。
整個四月,在沈銘玉翻來覆去的折騰中度過。
勞動節假期最後一天,付迦宜從家出來,到付迎昌下榻的釣魚臺國賓館找他。
付迎昌這次随同回國待不了幾天,好不容易擠出一點空閑時間跟她見面。
18號別墅樓裏有間套房,明代風格古建築,單獨辟出一間古色古香的會客廳。
付迦宜被穿制服的武警領進來時,付迎昌剛和人談完事,正在洗茶,屋裏有股都勻毛尖的清香。
将近一年沒見,彼此聊幾句近況。
付迎昌瞧她瘦了不止一圈,便說:“在這待得不順心就回去,離家近些,我也能照顧到你。”
付迦宜笑說:“你也不可能照顧我一輩子,有些難關總得我自己去闖。”
“随你開心。如果遇到難事及時說。”
“我都明白的。”付迦宜猶豫一下,還是問出口,“對了,爸最近怎麽樣?”
“老樣子,沒什麽變化。”
付迦宜了然地點點頭。
半盞茶的功夫匆匆過去,付迦宜想了想,試探地說:“大哥,禧禧馬上畢業了,你了解過她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付迎昌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随便問問。我是覺得,人跟人之間的關系再親密,可能還是需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付迎昌直白發問:“她跟你說什麽了?”
付迦宜沒再委婉,如實說:“她想來北京找工作。”
付迎昌靜默片刻才出聲:“我知道了。”
聊完葉禧的事,付迎昌将一塊玉雕佛牌放到案臺上。
付迦宜覺得這東西有點眼熟,拿起來細看,發現是付文聲貼身攜帶多年的舊物件。
付迎昌緩聲解釋:“知道我近期要來見你,爺爺讓我把這東西轉交到你手裏。有件事需要你親自代他去辦。”
敘完舊,付迎昌聯系司機送她回去。
付迎昌囑咐道:“門口那輛車是京市牌照,你留着開吧,到時讓司機把鑰匙給你。”
付迦宜笑說:“不用了,我暫時用不上,而且住的地方車庫被占了,也沒地方停。”
付迎昌沒強求。
下午,想着擇日不如撞日,付迦宜帶上那塊佛牌,打車去了門頭溝區的白瀑寺,按付迎昌給的地址繞過山脊,徒步往附近的小鎮走。
這地方她之前沒來過,到了才發現,方圓幾裏幾乎瞧不見人影,不好打車。
付迦宜往下俯瞰群山草甸,趁手機還有信號,給沈銘玉發了個定位,外加求助的表情包。
沈銘玉很快發來一條幾秒的語音,說這就過去。
鎮上早年修繕過一間兩層樓的宅院,紅牆灰瓦,院內擺幾缸水培睡蓮,花香混着燃燒的檀香。
叫範姨的中年女人将付迦宜領進門,邊走邊笑說:“不知道今日有客到訪,老太太吃過午飯,直接回房歇息了。”
付迦宜笑說:“是我冒昧打擾。”
範姨帶她到一樓客廳,上一杯熱茶,招呼道:“您先坐着,我上去看看老太太醒沒醒。”
屋裏安靜得出奇,付迦宜沒想到背靠山巒還有這樣一個遠離喧嚣的地方,空氣中沒有霧霾粉塵,連呼吸都順暢不少。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付迦宜終于見到付文聲的舊相識。
輪椅的滑動聲由遠及近,範姨将人推進來,不好意思地說:“讓你久等了——老太太如今大半天都在睡着,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偶爾還會認不清誰是誰,您多擔待。”
付迦宜說沒關系,從座位上起來,含笑喊了聲“文奶奶”。
老太太這會還有點意識,盯着付迦宜瞧,像在透過她看什麽人,半晌才應出一聲。
付迦宜自報家門,說自己是付文聲的孫女。
老太太緊握住她的手,斷斷續續地同她聊起體己話。
陪着聊了好一會,付迦宜正要說起登門拜訪的目的,院外的銅門被叩響,範姨笑着嘟囔一句“今日倒是熱鬧,來這麽多客人”,忙走過去開門。
看到程知闕氣定神閑地出現在這,付迦宜有種不真實感,遲遲沒反應過來。
程知闕離遠看她一眼,将拎在手裏的補品遞給範姨,來到客廳。
見他來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說:“是不是有段時間沒過來啦?”
程知闕安撫道:“最近太忙了,以後一定常來看您。”
“好好好……快坐,快坐。”
這段插曲一過,付迦宜得以辦上正事,将佛牌放到老太太手心,把付文聲的原話傳達出去。
老太太自是認得這東西,細細撫摸觸手生溫的玉面紋路,眼眶紅了幾分,喃道:“難為他有心守諾,還記得這些……”
離開前,範姨留他們在這住一晚,說樓上有很多空房,打掃出來很快的。
付迦宜笑着婉拒了,和程知闕一前一後出了宅院。
下山路上,她看着他,率先開口:“……這次難道又是一場意外嗎?”
程知闕笑了聲,坦然承認:“那倒不是。這次潛心謀劃是真,想見你也是真。”
他沒刻意隐藏情緒,眼底有很明顯的笑意,連算計都顯得過分誠懇。
付迦宜滞了幾秒,忍住不應這話,但按捺不住好奇,問道:“可我沒和沈銘玉說具體去哪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有心就能猜到。我和你之間的牽絆可不止表面這點。”
她頓了頓,問他什麽意思。
程知闕緩聲說:“鎮上住的這位是你爺爺的舊情人,出國前把她托給我爺爺照顧。我偶爾會來探望。”
當年付文聲随父親從廣東移居到北京,茶鋪生意如火如荼,當時店裏來了個叫文歡的年輕姑娘,應聘做學徒。付文聲負責教她,兩人私下走到了一起,被發現以後,沒多久便分開了。
付文聲按父親的意思娶妻生子,文歡離開茶鋪,杳無信訊。付文聲擔心她的安危,實在沒法了,只得呵出面子托沈仲雲尋人,将她找到後,背地裏糾纏了一段時間。
再後來,付家舉家遷至東南亞,付文聲不得已和文歡斷了聯系,出國前在白瀑寺附近挑了塊地皮,給她安居。
幾十年過去,文歡無兒無女,一直住在這,最近一兩年身體抱恙,每況愈下。付文聲的身體狀況無法乘機回國,唯一能做的,只是把定情信物交還給她,以作慰藉。
這世上人跟人生來死往,作繭自縛,有時連見上一面都成了奢侈。
付迦宜不知道爺爺還有這樣一段過去,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輕喃:“就算不能見面,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視頻通話也是可以的。”
“近鄉情怯,有時候見比不見要為難得多。”程知闕略微一頓,溫和補充,“我當初對你就是這種感覺。”
付迦宜怔愣住,喉嚨發澀,很長時間說不出話。
山路崎岖不平,她分心得厲害,不小心踩到石塊,崴到了腳,被及時攙住。
腳踝處傳來剜心的疼,直往骨頭縫裏鑽,她額頭沁出一層汗,死盯着他的手,忽然鼻子一酸。
一滴淚砸在他手背上,漾出波紋。
程知闕蹙了下眉,啞聲道:“很疼?”
付迦宜咬住唇,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因為疼才哭。
程知闕将人攔腰抱起,放到一塊巨型石頭上。
他蹲在她面前,虔誠彎腰,緩緩脫掉她的鞋襪,冰涼掌心貼到紅腫的患處,幫她按摩。
這一瞬間,付迦宜突然分不清四年前和四年後的區別。
程知闕說:“感覺好點了嗎?”
付迦宜吸了吸鼻子,點頭又搖頭。
“等下山以後,送你去附近醫院拍個片,看看有沒有骨裂。”
付迦宜鼻音濃重:“那現在怎麽辦……我好像走不了路了。”
程知闕笑笑,長輩一樣哄人的口吻:“不是還有我?合着在你眼裏,我是那種惡劣到會把你丢在半路上的人?”
“……我才沒這麽想。”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這麽說?”
“想逗你開心。”
程知闕拇指拂去她臉頰的淚痕,脫下風衣外套,罩在她肩上,背對着她,“上來。”
付迦宜看着他寬闊的背部,雙手纏住他脖頸,施力跳上去。
這條路又窄又長,她伏在他身上,呼出的熱氣不斷灑在他頸間。
沉默許久,付迦宜拉緊那件風衣,悶聲喊他:“程知闕。”
“怎麽了?”
她一語雙關地說:“你還有往口袋裏放水果糖的習慣嗎?”
程知闕勾了勾唇,“你自己翻翻。”
付迦宜果真去翻,手伸進外套口袋,摸到煙盒和打火機,還有一個挂了毛絨挂件的鑰匙扣,她猛地頓了頓,鬼使神差地拿出來看,回憶如潮水般湧現。
幾年前,自馬賽回巴黎敬香那次,她的包被偷,程知闕幫她找回來,其他東西還在,唯獨丢了這個挂件。她當時說算了,反正不貴重,再買一條就是。
只是沒想到,程知闕過後還是千方百計把它尋了回來。
付迦宜定定瞧着,默不作聲,把東西放回去,去翻另一個口袋。
她拆開糖紙,往自己嘴裏塞一顆,問他吃不吃。
程知闕理所當然要求:“騰不出手。喂我。”
付迦宜到底沒拒絕,照做。
手指連同那顆糖一起被吮住,帶來細微的癢。
她眼皮跳了跳,不動聲色收回手,轉移話題:“……走這麽久不累嗎?前面正好有個山洞,我們可以進去歇會。”
在外折騰一下午,太陽已經快落山,整片熔金。
付迦宜坐在石塊堆疊的臺階上,放眼看落日餘晖,沒由來地感慨出聲:“比起北京,我其實更喜歡馬賽那座城市。”
程知闕問她原因。
付迦宜搖頭說不知道,思忖幾秒,想出一個折中的理由:“可能因為北京霧霾太大了,天氣不好,容易叫人心情不好。”
程知闕笑了聲,“你自己說說,你這話像不像官方的外交辭令?”
“有嗎?”她哪裏肯承認。
“好歹我也背了你一路,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我寬心一下?”
付迦宜跟着笑了笑,“你覺得好聽的,總不會是‘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之類的話?”
“如果你不覺得酸,我倒不介意多聽兩句。”
付迦宜笑出聲。
安靜片刻,程知闕說:“迦迦。”
“嗯?”
或許眼下氛圍太好,她不由自主地應出一聲,尾音上挑,化成一灘溫水。
程知闕深深看她一眼。
付迦宜這才意識到哪裏不對,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麽找補回來,肩膀被他掰正。
平穩的呼吸節奏被打斷,她撞上他的視線,被動和他面對面。
程知闕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輕不重,帶來輕微的壓迫感,另一只手沿纖瘦背部游離,固定住她後腰,眼看着要吻上去。
鼻息間滿是他的氣息,付迦宜眼梢發燙,瞬間清醒,稍微偏了下頭,躲開了。
程知闕目光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嘴唇上,面上沒什麽太大變化,不緊不慢地松開她。
付迦宜避開和他對視,低聲說:“……再不走天就黑了。”
程知闕唇邊一抹淺笑,“走吧。”
天色将暗未暗,他們總算抵達山腳,他的車候在路邊。
到了醫院,等檢查結果出來的空隙,付迦宜靠坐在單人病房的病床上,給梁思覺發了條微信,想請一到兩天病假。
沒過幾分鐘,梁思覺一通電話直接撥了過來。
付迦宜下意識看了眼不遠處的程知闕,指腹劃向接聽鍵。
事無巨細地關心完,梁思覺溫聲說:“在家好好休養,不用急着上班,有什麽事我幫你兜着。”
付迦宜說:“謝謝你,師父。”
四十分鐘左右,檢查結果出來了,好在沒傷到骨頭。
取完藥,重新回到車裏,程知闕送她回去,路上幾乎沒怎麽開口。
正趕上晚高峰,車子一路走走停停,原本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硬生生多拖延了一段時間。
付迦宜點亮手機屏幕,百無聊賴地刷起微博,聽到他說:“你認真的麽?”
付迦宜疑惑,“什麽?”
“上次在球場洗手間說的那些。”
付迦宜大致回憶一遍,恍惚記起什麽,模棱兩可地說:“可能吧。”
程知闕沒出聲,燈影從臉上掃過,瞧不出高興與否。
車子緩緩停在單元樓對面。
知道付迦宜腳崴了,沈銘玉提前在樓下等着,湊過去打開車門,扶她下車。
當着沈銘玉的面,兩人自是不會再講什麽節外生枝的話,簡單道過別,付迦宜踉跄邁進燈火通明的大廳。
等電梯的那幾十秒,她忍不住往外望。
車已經駛離,只剩昏茫夜色,那處空位顯得蕭條極了。
由暗到明不僅僅是一種走向,明知這條路已經蹚過去,可只要回頭,還是能感受到陰影。
努力抛開重蹈覆轍的可能,大概是人的本能。
-
腳上的傷沒那麽嚴重,付迦宜在家将養一周,差不多能正常走路了。
期間程知闕要帶她去醫院複查,她想也沒想,找借口拒絕了,躲他躲得比之前還要積極,多少有惹不起避得起的意思。
她表現得再明顯不過,程知闕不是沒察覺,仍照常囑咐她養病期間少碰葷腥,後來幹脆給她和沈銘玉找了個有經驗的保姆,負責照顧飲食起居。
有人照顧自然好,沈銘玉舉雙手贊成,付迦宜見狀,也不好再拒絕。
周一,付迦宜正常回到工作崗位上,一整天都在實驗室趕進度。
新款心髒起搏器已經在走最後一步審批流程,下周差不多能批量投入到合作醫院試用,本來一切都在計劃當中,結果遞交的材料備案被臨時打了回來,原因不明。
和審批有關的事宜一直是王靜語在跟進,付迦宜過去問她怎麽回事。
王靜語支支吾吾沒道出個所以然,只囫囵地說,已經在問了。
付迦宜說,如果是非正當原因耽誤儀器投放,算重大事故,不是誰都能負責的。
王靜語覺得她未免太較真,憋着一口氣,有想大吵一番的架勢。
付迦宜懶得跟她拌嘴,冷冷掃去一眼,要到了監管部門負責人的電話,禮貌詢問完才知道,不是人家不願意通過,是材料備案上出現連主動糾正都沒必要的常識性錯誤。
王靜語自知理虧,中午加了個班,重新填寫完,打算親自跑一趟,把新的這份送過去。
走審批流程需要時間,付迦宜知道現在送根本來不及,叫她先別去了,“你去吃飯吧,我來想辦法。”
付迦宜本意是想問沈銘玉有沒有渠道能解決這事,想到沈銘玉如今在程知闕那相當于一道四處透風的牆,也就打消了這念頭。
正一籌莫展,突然接到了負責人打來的電話,語氣比方才熱絡很多,告訴她不用急,審批提前通過了,等有空過來補交一份就可以了。
付迦宜不是分析不出其中婉轉曲折的端倪,給程知闕發了條消息:是你嗎?
程知闕似乎在忙,二十分鐘後發來一個地址,附上一句:還有什麽要送審的,一起帶過來。
那是間私密性極強的茶莊。
茶桌上正巧有這負責人的兩個領導。
付迦宜趕到時,局早就散了。
雅閣裏只剩程知闕一人,像是專門在等她。
走得急的緣故,付迦宜呼吸急促,好一會才緩過來。
程知闕拿起一個幹淨紫砂杯,給她倒了杯茶,“先喝口茶順順。別急,多久都等你。”
付迦宜接過,飲盡杯裏的茶,還是沒順過氣,反而懸乎不定,忽上忽下得厲害。
程知闕懶散向後靠,平聲靜氣地說:“文件放桌上就行,晚點叫司機送去,隔天一定給你反饋結果。”
付迦宜輕聲說:“我不是來送文件的。”
“你們部門大大小小那麽多項目,沒一個要送審的?”
“其他的正常走流程就行。我來是想當面送你一份謝禮,謝謝你今天幫我解決突發狀況。”
程知闕嘴角凝笑,“迦迦,真沒必要跟我撇這麽清。”
“不是想撇清,單純的禮尚往來而已。”
她從包裏摸出一個長盒,拿給他,裏面躺着兩枚齒輪袖扣。
這東西是兩三年前和葉禧去日本旅游時,在機場一家中古店買的,當時看第一眼便想到了程知闕,覺得很适合他。
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會把東西送出去。
付迦宜自認為對他無以為報,可人情越壘越多反而不好收場,能還一點是一點,就算躲他,起碼也能躲得理直氣壯。
見他收下了,付迦宜掃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說:“我馬上得走了,不然上班會遲到。”
程知闕說:“來都來了,再陪我待會。”
他把盒子推回原位,示意她幫忙戴上。
付迦宜起身,過去時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桌沿的托特包,裏面裝着的東西一股腦掉到地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她正要彎腰去撿,看到木質地板上赫然躺着一袋螺旋紋的套子,臉色不由變了變。
這包前兩天沈銘玉借去背過,夾層裏的東西忘了清理。
程知闕正好也看到了。
她腦子有點空白,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同時也在心裏權衡,究竟有沒有解釋的必要。
程知闕眯了眯眼,語氣平和得反常:“這麽快就在一起了?”
付迦宜說沒有。
這話蒼白得很,顯然他不會相信。
程知闕注視她良久,冷嘲熱諷地笑了笑,“迦迦,有件事你可能得知道。如果那人尺寸不行,或者技術不夠好,根本滿足不了當初被我慣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