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7）
傅執問：“你是什麽時候替代他的？”
威爾只是笑了笑，蒼老的臉上挂上了笑容，是那種傅執熟悉的威爾的表情。
“我是李迅，也是威爾。”
“傅執，我就是我。”
老人蒼老的聲音響起：“我一直都是我。”
“養大你的，教導你的，将你送去執行部的，都是我啊！”
“高塔是所有研究員共同擁有的，也是我的私有財産。”
傅執理解了這句話，這讓他動作遲緩了一瞬間。
老人順利從他的刀下逃脫。
看到他的樣子，老人很配合的開口解釋：“這樣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可以這麽理解，我擁有李迅的靈魂，但是擁有威爾的思想，我是威爾埋在李迅身體內的種子，也是和威爾溝通的工具。”
“周正那個時候，也是你？”
老人很有耐心：“是我。”
傅執眉間溝壑微深。
老人擡起眼皮：“我們共存已經20年了。”
傅執被撿到的時候，這具身體只有五歲。
長刀混合着或無形、或實質的火焰席卷而來。
老人哈哈哈大笑：“傅執，撿到你的時候，我原本是想在你的身體裏紮根的，但你的靈魂太強大了，有些可惜，可惜你已經是別人的看門狗了。”
刀鋒接近了老人的身體，老人露出笑容，吐出來的話語卻讓人心寒。
“傅執，不合格的看門狗是要被主人抛棄的。”老人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按鈕，重重按下。
長刀刺穿身體，老人沒了呼吸。
周圍的玻璃罩子開始發出某種異動。
随後，銀瓶乍破，休眠液體被迅速抽幹，實驗體們被喚醒了。
它們将頭轉了過來，虎視眈眈。
傅執面無表情，甩了甩刀上的血，對準了污染物們。
戰鬥一觸即發。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毀滅世界了。”
阮星并沒有因為威爾的話語産生任何動搖，反而輕蔑道：“可惜沒有連你一起毀掉。”眼神就像是看最惡心的蟲子。
研究員飛蛾撲火一般朝着阮星沖過來。
強烈的爆炸聲在高塔中心響徹，即便中心實驗室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保措施，但對于威力強大的炸彈來說，這座建築還是承受了太多。
煩人的蟲子，一波帶走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臉上沾血的研究員笑容僵硬，死亡的味道在周圍彌漫，威爾的情緒被推到了高點。
“阮星，這個世界對你的壓制很大。”
這些人的喉管擠出笑容，瞳孔放大：“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可憐。”
阮星微微後仰，避開了爆炸帶來的沖擊，劇烈運動讓他呼吸急促，氣息不穩，但依舊能夠聽清楚：“你比我更适合這個詞，靠着偷竊變得強大，不僅可憐，還很卑劣。”
“在虛假的世界中，你盜用傅執的身體作研究材料，竊取研究成果作功成名就的踏腳石，窺伺我的靈魂充實自身。”
“現實中，你是懦夫，懼怕死亡，抛棄自己原本的身體，掠奪世界的力量改造靈魂，偷竊我的手劄和材料豐盈欲望，甚至連毀滅世界的原因都要甩鍋到別人頭上。”
阮星避開其中一個人砍向自己的消防斧，纖細的指尖一搓，黑紫色的霧氣就甩到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上濺上了鮮血，綠色的眼瞳熠熠，閃爍着惡劣的光。
“威爾，你是此間最卑劣的盜賊，你的龌龊和虛僞，足以讓這世上臉皮最厚的人羞愧到自殺。”
威爾從容的臉色逐漸僵硬，又變成鐵青。
“砰砰！”有研究員掏出了槍，眼中凝聚着怒火，動作都快了不少。
對方惱羞成怒，阮星則是放下心來。
将靈魂分割之後，威爾沒有什麽特殊能力，也沒有隐藏起來的殺手锏，依舊需要依靠本身軀殼的能力。
阮星口中吟唱出一長串咒語，這是曾經在鏡中世界中未使用出來的魔法，好處是，這下估計真能一波帶走，壞處就是，這具身體的魔力儲備，可能要被掏空了。
阮星堅定念完最後一個單詞，緊接着，宛如被抽幹力氣，身形晃了晃，他将視線投向場內。
密封的室內不知從哪裏突然起風，嗚嗚作響，眨眼間變成巨大的氣浪，周圍的玻璃因為巨大的氣壓差，被狠狠地震碎，無數的管道發出痛苦的哀嚎。
這些看不見的力量呼嘯着，擠壓着房間的四周，原本能夠将鏡面空間震出裂痕的氣浪，在掀起一層牆皮後，逐漸向中間凝聚，彙成一道身影。
那是一狼，足足有一層樓那麽高，透明的身體折射着光線，卻能夠看出細密的鬃毛來。
這只狼的瞳孔是冰藍色的，用蔑視的眼神看着周圍人類，沖着阮星讨好地叫了兩聲。
它微微壓低身影，将自己的身體濃縮成層高的極限，但這依舊不讓它感到舒坦，一個響鼻，将不善的視線投向了場內的人。
不可能肉眼看到的風組成的狼？這樣違背現實的存在，就是魔法真正的威力嗎？
人類的子彈穿透了它的身體。
也是，一只風組成的狼，怎麽可能會有身體這種東西呢？
可讓在場的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并不會影響風狼對他們的攻擊。
兩條腿是跑不過四條腿的，離阮星近的那些研究員們率先被絞殺。
風狼嚼碎了額他們的頭，将他們的身體咬斷成兩節，動作靈活的撲向那些幾欲逃竄的“人類”，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些人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威爾的視角驟然一片血紅，随後翻轉，然後變成一片漆黑。
鮮血刺激下，風狼口中呼嘯着。
沒有發出狼嚎，而是氣體被壓縮的刺耳爆鳴聲傳來。
“殺了這座塔裏所有靈魂碎片。”
阮星臉色蒼白，輕輕摸了摸浪的腦袋，在狼的耳邊吩咐：“它的味道很難聞，別吃，咬死，一個都不許放過。”
風狼嚎叫一聲，搖了搖尾巴，将自己的身體擠出了門。
走廊中，風刃呼嘯的聲音傳來 。
周圍陷入安靜。
阮星靜靜看着四周一片狼藉。
“阮星！”
富貴尖叫一聲，從外面飛了進來，它身上的羽毛已經七零八落，好像被什麽東西拔過一樣，露出了下面的皮膚。
“吱吱！”菌絲從富貴的羽毛裏面鑽出來，沖着阮星吱吱大叫。
“你還活着？”阮星問。
富貴：“說什麽呢？！雖然差點死了，但是我還活着，甚至還把這家夥帶了出來。”
富貴用鳥嘴點了點菌絲。
“不知道為什麽，我陷入幻境的時候，這家夥也跟死了一樣，還是我醒了把它戳醒來的。”
阮星指尖動了動：“你也陷入幻境了？”
富貴說：“對啊，重回上一世，我成了萬人敬仰的科學家，對了，我還在裏面看到你了，給我打下手的。”它咧嘴一笑。
阮星問：“最後呢？”
富貴撓了撓羽毛：“最後，不知道誰幹的，把半個世界的人都嘎了，我就醒了。”
原來，那個完美世界，竟然是一場大型交互性游戲。
或許，白絮和裴也他們也參加了。
富貴：“話說回來，你怎麽臉色這麽差，這又是誰幹的？”
滿地的碎屍，連牆皮都好像被什麽東西啃下來的一層，比屠宰現場還要驚悚，富貴認為這并不符合阮星的美學。
阮星：“用了一點小手段，這不重要。”
富貴嘟囔兩句：“這可是保命的玩意啊，怎麽能不重要呢。”
“滴滴！”
手環響起來，執行部為他們配備最先進的通訊設備，足以在完全沒有信號的情況下聯絡。
傅執視頻問：“怎麽樣？”
阮星：“沒事。”
他看到屏幕那邊一片漆黑，問：“你受傷了？”
如果沒有受傷，為什麽不開燈？
傅執的呼吸微微一頓，看向背後狼藉的現場，以及滿地的屍體，眼神複雜，緩緩穩住氣息：“小傷。”
阮星：“我去找你。”
富貴：“這裏不管了嗎？”
阮星看了眼那個透明的玻璃箱子，裏面堆放着自己的魔晶石們，已經布滿裂痕，只差一點就能夠救它們出來。
傅執将染血的黑色襯衫紮的又緊了些。
實驗體數量很多，雖然實力參差不齊，但實在難纏，傅執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控制住局面，現如今在地上和角落瑟瑟發抖的，都是有意識，願意降服的個體。
傅執将視線投向了其中一個實驗體。
那張臉，跟威爾的臉一模一樣，但是頭發是黑色的。
他不會說話，沒有意識，但是本能趨勢下，他第一時間躲進了牆角，臉上是空茫的表情。
像是一個軀殼。
傅執記得他爬出來的箱子，是“實驗體0號”的箱子。
威爾為什麽會培養這樣一個普通人，傅執想不通，他還缺少很多信息。
沒多久，阮星就上來了，還有快禿了的富貴。
傅執注意到，他的背上還背了一個包，裏面塞得鼓鼓囊囊。
男人靠坐在地上，一條腿蜷者，右小臂放在膝蓋上，微微低着頭，血液已經浸透了衣物，黑色的刀就在他的旁邊，周圍滿是黑紅色的液體。
看到他來，男人擡頭，眼神中燃起了光亮：“這麽快？”
阮星半蹲下身體，将背包放在一邊，“離得不遠，我出來之後發現也快到頂層了。”
他把他的位置擺正，使用治愈魔法。
傅執問他包裏是什麽。
阮星說是自己的家當，然後給他看了看。
密密麻麻的漂亮石頭堆滿了口袋。
傅執恍然，然後又微微垂下頭，低聲：“是我沒有看好東西。”
男人耳朵都耷拉下來的樣子，好像一只犯錯的小狗。
試問，誰會忍心責罰一只主動承認錯誤的小狗呢？
阮星捧住了他的腦袋：“必須懲罰。”
傅執眼裏流露出些許忐忑：“等離開高塔吧。”
阮星勾了勾唇角：“好，先給你記上。”
富貴：“啧。”
傅執點頭：“好。”
治好傷後，阮星環顧四周，同樣看到了角落裏的威爾同款。
他知道的信息足夠多，一下就猜到，這是威爾為自己準備好的後路，或許就是他下一個本體的寄生體。
“殺了他。”阮星眼神一凜。
傅執起身，拎雞崽一樣把人拎了出來，手起刀落。
阮星這才跟他說明情況。
在得知對方能夠将靈魂分裂，甚至将這個世界的力量都能加以運用的時候，傅執神色凝重。
阮星拍了拍他：“沒關系，世界之子我不是第一次殺了。”
聖子在阮星的世界不也是呼風喚雨麽，最後還不是被阮星送去蹲監獄了。威爾能将這個世界攪動到天翻地覆，說句世界之子也不為過，不過是逆子而已。
臨出發前，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魔晶石在阮星刻意吸收下，逐漸喪失了光芒，變成了又小又醜的灰石頭。
時間原因，阮星并沒有拿太多，只是拿夠了能充滿自己的量，剩下的決定宰了威爾之後再去取。
阮星擡頭向上望去。
代表威爾的那個小紅點，出現在了他們的頭頂。
這裏已經是高塔的最高處，再向上，就是塔頂了。
富貴神色嚴肅：“我感覺到了強大的污染。”
那雙豆豆眼看向天花板，仿佛看到了頂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