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你永远给我难题……」她无声喃念,内心深深的怅恨化作新的茫然。
三天了,每一次转念即失神,每一次手机响便心悸。绒布小盒每天揣在口袋果,她只要伸手构着,眉心褶痕就添深。替孩子洗俗,热水转凉亦浑然不觉;她食不下咽,大量喝着不费力气的各式汤水,她频繁地咬指甲,万分希冀能够偷懒一次略过这项人生的选择题。
但无论是否做选择,时间很公平地向前推移。夜深了,店要打烊了,助理送走了最后一对客户,她收拾了器材,关了灯,忘了和同事说再见,魂不守舍走出大门,有人在走廊下拦住她。
「嗯,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是摄影师小庄,他如常递给她一顶备用安全帽,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
「没事。」她接过帽子胡乱戴上,那张充满阳光的关心笑颜无法给予慰解,她背包背在身后,熟练地跨上后座。
「想不想吃消夜?」小庄回头问。
「我不饿。」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样下去不太好喔,饿垮了怎么办?」他细心观察了她几天,心里有数她吃了哪些东西。
「不会的,谢谢你。」心内微有歉意。换了新东家,小庄一直对她很友善,从来不掩饰他热情的天性。
出发前,他突然抓住她两手交抱在他腰上。「这样安全点,我不习惯骑太慢。」
她心不在焉,并未坚持回避,轻偎在坚实的宽背上,风驰电掣中,她的思虑没有空缺过。过了午夜,她的选择题就消失了。在她还是少女时,李思齐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第一志愿;经过了千山万水,她还能确认这项昔时志愿是明智的吗?
她不自觉腾出一只手往口袋里摸索,陡地心头一凛,袋内是空的!
她再换手摸索另一边口袋,一样空无一物,她立刻慌急起来,猛拍小庄的背。「停车、停车!我东西掉了!」
小庄紧急路边煞停,长腿稳健跨地,他莫名回头。「掉了?什么东西?」
她下了车,脱下安全帽,低着头,咬着唇,沿着来时路在路面上搜寻;她睁亮眼,在路灯可及范围内不放过一石一砾,小庄停妥车,也跟随在后头寻觅。
「到底在找什么?」他不解追问,她似乎紧张万分
「一个红色小盒子,就这么大。」她以手指比了个约莫尺寸。
「盒子里有什么?」
她没有回答,睑庞表情却越来越哭丧。她不停眨着眼让视线更为清晰,每一次瞥视到仿似的物体便雀跃几秒,凑近细看又心凉半截。她不畏车辆险险擦身,数度弯腰屈膝横越马路,小庄提心吊胆护着她,两人花了一小时几乎找谝方才的两公里路径,不幸依旧落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木然直起腰,倚在桥栏边,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的眼,她的心,她像被冻坏了般抖着下颚,在小庄不知所措之际,毅然放声大哭。「我的盒子——」
「你别哭、别哭——」小庄拍着她的肩。「那到底是什么?我买给你就是啦……」
「完了啦!那是我的求婚戒指啦——」
悲伤欲绝的哭声回荡在呼啸而过的车声中,午夜十二点零五分,她分不清是失去了戒指,还是她最初最深的爱情注定要放弃,紧守长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次意外里全然溃堤。
电话铃声长驱直入她的梦境,撼醒了她。她十分警醒,伸出一只手臂构着床边电话,贴近耳畔,同时发现睁不开眼皮,以为是近午阳光太扎眼,试着眨动眼睛才知道是睡前那场嚎哭的后遗症,她的眼皮肿胀不堪。
「玫瑰还是茉莉,快过来,我在等你。」对方轻快的声音传来,她努力辨识了好一会,怀疑地问:「明叶?」
「答对了!快过来吧,我梃着大肚子难受得很,我现在一」似乎问了旁人路名,接着对着话筒清晰报出地点。「清楚吗?」
「清楚。」她坐直身体。「但是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
「想看看你嘛!」
她快慰地笑了起来,不再迟疑,跳下床快速梳洗换装,脸部状态虽然不良,她毫不在乎,思忖片刻,以电话请了假,穿过客厅时她抱起在地上玩耍的孩子亲了又亲,正在做编织话的福婶瞥了她一眼,有些诧异。「你的眼睛——」
「不要紧的,过半日就好了。」她放下孩子,挥手道别。「我出去一会儿。」
「你还没吃早餐呢。」
「没关系。」
迫不及待想见杜明叶,像是与过去连系的窗口再做一次顾盼,也像是找到舔舐伤口的角落,她不介意在杜明叶面前释放自己。
招了计程车赶赴她并不常造访的地址,她下了车,立刻看见杜明叶在一棵行道树下朝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