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了!」他轻声说道,跟着抬高音量又说了 一遍,「你赢了!」他的声音凄楚无比,就象是一只折翼的仙鹤,充满了悲怆之意。
「映台……」梁杉柏悲楚地喊他,他还试图挽回些什么,但是祝映台粉碎了他的美梦。那个人,朝着他冷冷地吐了口口水。祝映台本是有龙一族的天人,即便投入人世轮回,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从来做不来这些粗鲁举动,但是这一刻,他却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梁杉柏只觉得自己象是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
「映台,是我……我是阿柏啊!」他茫然地说着,像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般无助。
祝映台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有冷漠、疏离、讥讽甚至是杀意,就是没有怀念,他说:「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可以不用再骗下去了。」
「我……我没有。」
祝映台幽幽地说:「巫缄曾经告诉我,他的兄弟有一生死劫难,他赶去相救却没来得及,而你在那时候恰顶着他兄弟的身分借尸还魂醒了过来,所以……」他微微垂下眼睑,「我知道了,阿柏他……已经死了,我的阿柏已经死了。」
绝心咒的残余仍在肆虐,祝映台觉得很痛,但是他感谢那些痛苦,正是因为那些痛苦他才能在回忆的汪洋大海之中保持一点清醒,是那些痛苦提醒了他,不要再上当受骗,不要再沉湎过去,因为,梁杉柏已经死了!他爱着的那个梁杉柏,那个傻傻追寻他的阳光青年,那个为了他拜师学艺追到金英岛的青年,那个调皮又强势,当面临金刚夜叉明王的时候,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的他的恋人已经死了!是的,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跨越了数千年的岁月,尽他所有的努力,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然而,还是不行,然而,还是要接受,祝映台凄然一笑,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扬,更衬得他的苍白与虚弱。
他终于认了,是认输也是认命,向残酷的现实和这个无情的世界,是的,他的恋人,爱着他的、他也爱着的那个青年梁杉柏,已经,死了!
「阿柏是被你杀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已是咬牙切齿。
梁杉柏彻底地傻住了,不是的……不是这样!他就是梁杉柏啊,他从来就没有变过,他想大吼着争辩,但是祝映台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掉转身,脚步踉跄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雨来,雨水冲刷了血迹,带走了在不休战斗中死去的生灵的体温也浇透了梁杉柏的心。
「映台……映台……」梁杉柏轻声喊着,虚弱而无力。
祝映台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映台!」一瞬间,梁杉柏的眼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他下意识地向前跑了两步,但是当接触到祝映台的眼神的时候,却尽数归于了绝望。
祝映台一言不发地拽下身上的什么东西冲着梁杉柏扔了过去,而后转身离开。梁杉柏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躺着一枚缺了的墨玉发箍,那个缺口被雨水冲刷着,显得那么刺眼和狰狞。梁杉柏喉中发出一声悲楚的嚎叫,终于孤零零地跪倒在地。
《完》
番外·天人劫
窗明几净,上官烈坐在桌前翻看史书。
《左传》、《史记》、《资治通鉴》,甚至是许多今人所写的戏说野史。他读了许多书,每本书或中正或有趣,或客观严谨或思维脱缰一如野马,每本书里都详细记载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自然也提到了齐国,提到了他的父亲还有那些兄弟,独独没有他的名字。
吕子烈,公子子烈,这个人就象是从未在历史上存在过一般,无论如何翻阅前史都没有踪影。但是,他的确是存在的,因为他此时就坐在这里,坐在二十一世纪的上官本家之中。
上官烈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浓醇的咖啡香浸染了他的口腔,苦涩之中有一抹独特的甘冽。他是上官烈,更是吕子烈。在海市之中借寿后世之前,他曾问过自己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后世,借寿与你以后我还存不存在,上官烈的回答是,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将会不存在,毕竟借寿的那个才是正主,想不到的是,当他在二十一世纪睁开眼睛才发现,最后留下来的或许反而是他。当他睁开眼,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人间,一时之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就象是
作了一个冗长的梦,从春秋末期到了现代社会,他的脑子里有着两个年代的上官烈的所有记忆,齐国王宫的倾轧,上官本家与分家的争斗;他既是被齐国王室放逐的宗室公子,桀骜不驯;又是小时候被上官本家收养的孤儿,谨小愼微;就象是一个人活了两世,两世都是他,两世他都记得。上官烈放下书卷,心头微微怅惘。门扇被轻轻敲响,他看向门口,整了一下衣衫,坐直了身体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