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输了,我地界子民便要占了这人间;如果我输了,便任由你发落。」他骄傲地宣布,而青年欣然应战。他们一连打了九十九个日夜,直到他佯装败退,被青年斩落尘埃。他们的实力太过强大,以致于生生在本该顺流而逝的光阴之中开辟出了一个空洞,那就是后世被传为有进无出的光阴海的地方。他本是天地至阴之气所化的一尾黑龙,被斩落于斯,便化作了 一座龙骨岛,而他死前,终于成功地将自己的一缕神魂作为咒种深深种入了青年的魂魄。
    「等着瞧吧。」他暗暗地想,然后阖上眼睛。
    生死轮回不过是数十载光阴,对于近乎拥有无限生命的他实在短得可以,他等得起。他死后,被他种了咒种的青年逐渐失去了力量,当他发现的时候,除了再入轮回涤荡魂魄已经别无他法。而那些年人间也发生了极大变化,人妖杂处,魔乱人心,有龙氏竟然也受天地气机变化牵连,逐渐衰败。青年别无他法,只得化了自己大半的力量铸有龙三镜替他护住族人,自己则自断生机,重入轮回修行。
    青年并不知道,他的死并非结束,反而是开始。自他入轮回起,青年每一世转世但要力量觉醒都会遇上他。他投在人世间的神魂并没有别的作用,只为寻找青年,一经发现便会逐渐唤醒他的本尊,每一世,他换上不同的身分,接近青年、亲近青年,他要让他爱上自己。因为他为青年种的咒便是如此恶毒,一旦青年爱上他,便会从灵魂深处被污染,他会失去所有力量,从身到心受制于他,再无回天之力。他们错过了许多世,也遇见了许多世,直到了燃阴那一世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是那一世的海客们最终还是赶了过来,燃阴也醒了,在范青山的引导下他记起了 一些事情也发现了问题,最终狠心向自己下了绝心咒,叫自己一旦动情,便会魂飞魄散。其后,他将他斩于剑下,埋葬了罗睺双剑,自己却也未能逃过劫数,最终沉岛葬己,长眠燃庐,而那个墨玉发箍,正是他作为常云之时送于燃阴的定情信物。在他尚未完全觉醒的时候,他曾偶然得到了 一块灵玉亲手打磨以后送予燃阴此物,与罗睺不同,那东西反而有几分压制燃阴体内咒种的力量,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或许他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迟了、太迟了。
    他抱着无限悔恨葬于海底,而祝映台则将自己葬在燃庐之中,直到范青山不死心,杜酆不死心,阴差阳错,将他俩人重投轮回,有了这一世的梁祝二人。
    「哗啦」一声,水面分开,梁杉柏浑身湿淋淋地站起。一时间有些恍惚。回来了吗?他抬头看向空中,山峦间犹有争斗之声传出,其中还夹杂着春秋时期绝不会听到的枪声,所以,应该是回来了吧。他脚步沉重,整个人只觉无比疲惫,那并非因为跟昭厮杀一场的后遗症,而是因为适才看了那许多的过往。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的机缘,上官烈在海市之中居然寻到了有龙人镜。昔年那人铸了有龙三镜替自己守护族人,阴镜主幽冥事,天镜断天地机缘,而人镜则道尽人间前尘后事,他们从浏河畔古镇得了阴镜碎片,在知姑居处得到有龙天镜,而后又在海市寻得了有龙人镜,于是天地人齐聚,才将他与祝映台一段横跨数界的前尘往事尽数看了个分明。
    背上人忽而发出一声呻吟,梁杉柏脚下一顿,双手微微颤抖:「映台,你醒了?」他轻声问,身后的人则轻轻「嗯」了一声。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到岸边,将祝映台放了下来。不过是不久前,他们共同坠入此间,他恢复了一些神智,祝映台欣喜若狂,扑入他的怀中不肯离开,现在怕已是物是人非。梁杉柏放下了祝映台半晌,才敢转身去看他,一转脸恰对上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
    「怎么不敢看我?」祝映台问,声音慵懒中带几分媚意,竟是不像以往那般。
    梁杉柏的身体微微一颤,慢慢捏紧了拳头。祝映台左右看了 一眼道:「我们回来了。」
    梁杉柏机械地点点头。
    祝映台忽而笑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有那么可怕吗?」他站起身来,似是体力不支,猛然一个踉跄向前栽倒,梁杉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将他抱了个满怀。一切都好像不久前一样,但是根本不可能一样了。
    「你、去、死、吧!」祝映台嘴里吐出冷冷话语,忽然狠狠将什么东西扎入梁杉柏的胸膛。梁杉柏倒退两步,祝映台却也顺势往前冲了两步,他狠狠拔出手来,手里居然是一根尖锐的石锥,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折来。,粱杉柏震惊地看着祝映台,彷彿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他的胸口很疼,疼得几乎不能自已,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伤口。既然他的神魂已经苏醒,既然祝映台失去了灵力,那么区区一根石锥根本无法伤到他。祝映台显然也发现了,他惨笑一声,扔掉了石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