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226
阿傑震驚, 大腦就像生鏽的軸承,伴随着轟隆聲,轉的尤為吃力。
兔子那麽好吃, 南方人居然不會燒!
一生不知道何為美味, 南方人真可憐。
這件事不被他知道也就罷了, 既然被他知道,他絕不允許這世上有人不會燒兔子。
阿傑倏然挺直腰背, 高昂頭顱, 豪情萬丈道:“五十六個民族一條心, 五湖四海一家親。南方人民和西南人民親如手足。我的手足啊,我怎能眼睜睜看着你們錯把璞玉當敝履!”
他握拳:“我一定收集烹饪兔子的做法, 讓你們吃到最美味的兔子。”
“兔子哪個部位最好吃?”林北煞風景說。
“……腦殼。”阿傑好似被紮了一針的氣球, 呼呼洩了氣。
林北:“……”
不是兔腿,也不是兔身子, 是兔腦殼。
林北懷疑阿傑搞詐騙。
“我上次來後齊,吃了一道菜雙椒兔雜, 我回去後, 一直念念不忘。”他回去後念念不忘,到了西南就忘了。怪西南好吃的太多,沒時間懷念雙椒兔雜。林北摸手臂, 沒胖,他悄悄松口氣。
阿傑遽然精神抖擻,滔滔不絕跟林北介紹雙椒兔雜這道菜。兔肚、兔腰子、兔心、兔肝跟當地青椒和漢源花椒結合,用爆火烹饪。無論食材還是佐料, 無一不裹挾着鍋的火氣, 凡人吃一口,直言賽神仙, 神仙饞得流哈喇子,下凡嘗一口,不願意到天上當神仙。
阿傑說話一套一套的,林北有預感這樣的能人未來一定不普通。
幾個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鬼頭鬼腦跟了林北、阿傑一路。前面有個巷口,阿傑不值夜班,經常抄這條近路回家。這群人雙手合十,祈禱阿傑趕緊抄近路滾蛋。
怪就怪林北是一個非常合格的聽衆,給予阿傑滿滿的情緒價值。阿傑眼裏全是笑容,非但沒注意到巷口,還站在巷口附近的路燈下手舞足蹈嘚嘚嘚。
少男少女破口大罵,你個仙人板板。
這群年輕人要不就是家裏兄弟姐妹多,在家裏是小透明,要不就是沒爹或者沒娘,也有人即沒爹也沒娘。他們早不念書了,也沒有正經工作。
他們小學畢業,老師告訴學生一句話,人之所以是萬物之長,因為我們有獨立思考的大腦,我們的雙手能夠創造工具。假如我們身處絕境,請記住只要我們的大腦還能運轉,我們的雙手是勤勞的,一定能在絕境中找到一條路。
這群年輕人曾經高喊勞動最光榮,到汽車站賣瓜子、花生、炒黃豆,被昔日的同學狠狠嘲笑一頓,年輕氣盛的他們當場捋起袖子跟同學幹架,最後被公安抓走。公安讓他們跟同學道歉,教育他們一頓不說,還讓他們出醫藥費。他們湊錢給了醫藥費,公安放他們離開。他們再去汽車站賣東西,當場被汽車站的員工趕了出來。
他們心中不忿,晚上跑汽車站偷竊,走的時候,順手紮破站裏所有汽車輪胎。
後來,他們選了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路段,在路上撒玻璃碴,又在附近開了一個修車鋪。
他們稱自己為“俠”,許樹、阿濱被人坑慘了,欠下巨額高利貸,他們十分講義氣不搞兩人。
天氣太熱了,他們回到小縣城歇一段時間。下午他們打麻将,聽人說南方老板住在招待所。
這群年輕人仇富,打着劫富濟貧的口號,密謀打劫南方老板。
他們找機會下手,阿傑老是不離開,可把他們愁壞了。
他們當着阿傑的面綁架、打劫南方老板,只要阿傑在道上宣揚一番,他們就成了肥羊,人人都想咬他們一口。再說他們補車輪胎用的工具和材料,都是阿傑提供的,他們實在幹不出怎麽着阿傑的事。
這種事就得月黑風高,四周無人的時候幹。
他們跟了一路,跟到了招待所門口,眼睜睜看着阿傑掉頭離開,南方老板走進招待所。
路過櫃臺,林北注意到招待員滿臉愁容。他的日記內容太少,希望擴充日記內容,未來的某一天,他親手把這本日記送給他家小孩。他能給予孩子的東西十分有限,眼睛看到的一切,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他把這些記錄下來,希望他家小孩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帶着它。林北在尋找素材,預感招待員就是一個很好的素材。介于兩人不熟,他不可能大喇喇問人家愁什麽,就随便找了一個話題,目的是跟招待員聊天:“你好,同志,和我一起的那個年輕人回來了嗎?”
今天他和對象采購結婚用品,一開始他挺高興的,後來對象說不要求自己騎摩托車接親,但總得讓她在結婚當天穿一回婚紗吧,他當即說出穿婚紗結婚的前提條件。對象不接受這個條件,穿婚紗結婚的态度特別堅決,他心情差的宛如對象的舅舅明明已經死了,結果被搶救回來了。
對象家要他家買縫紉機,他家買了,對象家要他家買自行車,他家也買了。誰能想到對象帶着她娘和姨媽、舅舅舅媽找他,跟他商量他和對象結了婚,借縫紉機給對象表哥充場面。對象家一大幫親戚向他保證只要對象表哥結了婚,就把縫紉機送回來。
對象不跟他通氣,就領人找上他,他十分不喜。對象幫着她家親戚勸他大氣,他惱火壞了。
他回家跟他娘說這件事,他娘氣對象家不講究。他賭氣說這婚不結了,他娘把他痛罵了一頓。
他聽他娘的勸,和同事調班帶對象置辦結婚用品,對象說臉盆、暖瓶她家已經買了,他對她家的不滿淡了些,結果對象說穿婚紗結婚。
他說可以穿婚紗,條件就是不能把縫紉機借給她表哥,兩人當場吵了起來。吵到後來,兩人談到婚後誰管錢,在他看來他對象拎不清,婚後他肯定不會上交工資。對象一聽當場氣炸了,說他耍流氓,更是放狠話,如果他不去找她道歉,小心他家永無寧日。
剛剛對象親哥找上他,像訓孫子一樣訓了他一頓,走之前留下一句話:“我找你之前,去了你家一趟,目睹你家那條黑狗自己拿刀砍掉自己的腦袋。我怕你老漢你娘看到了傷心,撿走了。”
當初對象父母找媒人到他家說親,他和對象嘗試接觸,對象父母起先留他吃飯,沒過多長時間,開始留他住宿。阿傑曾提醒他上杆子的買賣不是好買賣,他當時還跟阿傑犟。
現在招待員腸子悔青了,後悔當初沒聽阿傑的話。
招待員想退了這門婚事,又怕遭到報複,但又不願意結婚。他現在腦子亂糟糟,顧客問他話,他随口說:“沒見着人。”
其實他沒聽清楚顧客問他什麽,他回這句話也沒過腦子。
林北眉頭微蹙,腳步匆匆離開,站在門前,盯着門鎖。
他和阿傑聊天耽擱了不少時間,他又交代馮援朝把馮媛愛送回去就回來,按理說馮援朝不應該比他回來的晚。
好一點,馮援朝被突發事件絆住了腳步,壞一點,馮援朝出了事。
如果是後者,報警絕對管用。問題來了,他下次出現在這裏,一定會遭到猛烈的報複。
林北摘掉手表,把手表揣兜裏,轉身離開。他站在招待所門口,眼睛沒閑着,四處張望。
幾個少男少女沒離開,他們悄悄縮回腦袋,低聲讨論南方老板在看什麽,南方老板是否發現他們。
他們換了一個地方,其中一個女孩騎在男孩脖子上,扒着牆頭觀察南方老板,發現南方老板坐門檻上抽煙。
一陣兵荒馬亂,一個稚氣未消的青年跑到路上,整理衣服,調整呼吸,跑隔壁煙酒店買一包煙,看了一眼身後,磨磨唧唧走向南方老板。
小青年打着問南方老板借火的由頭跟南方老板搭上話。
小青年向往南方,腦後勺對準同伴,把騙南方老板過去的計劃抛到腦後,一臉期待看向南方老板:“你是南方那邊口音,你們南方人賺錢是不是特別容易?”
林北笑了一聲:“确實容易,不過我現在找到一個賺錢更快更容易的路子。”
“什麽路子?”小青年熱切追問。
“我投資了一個人,投資回報率高達百分之兩百。”林北狂熱跟小青年介紹唐主編,閉着眼睛吹唐主編瘋狂幹新興行業,把唐主編誇成了新興行業之父。還提到截止到昨天,上百人和他一樣投資唐主編。說到這裏,他愁眉不展,“我現在後悔,後悔那麽早把一部分錢投進罐頭廠,這部分資金收不回來,導致我少賺老多錢。”
小青年得了三個信息,南方老板手裏沒錢,南方老板未來有錢,南方老板有一個賺錢的路子。
林北撚滅煙頭,沿着去收購站的路找馮援朝。
小青年不遠不近跟着林北,他的夥伴追上他,小青年跟夥伴們說他套出來的話。
他們生出了投資唐主編的念頭,問題來了,他們湊不了幾個錢,幹脆搶劫唐主編吧。
他們不怕南方老板騙他們。因為南方老板在這裏開了一家收購站,南方老板還會來,如果南方老板騙了他們,南方老板就等着迎接他們的報複吧。
南方老板沒說唐主編在哪裏,這群人追南方老板。邊追邊合計一旦他們打聽到唐主編的住址,連夜趕去找唐主編。
林北走的又急又快,隐約聽到了馮援朝的聲音。他朝着聲音的方向走去,馮援朝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我們老板有沒有錢,你們能比我清楚?”
馮援朝看着他大姐走進收購站,等大姐關上門,他在收購站附近轉悠一圈。大姐住的那個房間的燈滅了,他返回招待所。
幾個黑影從黑黢黢的巷子裏沖出來,一把把馮援朝摁在牆上,七嘴八舌問他老板兜裏還有多少錢,逼迫他裏應外合搶劫老板。
下午,他和老板躲巷子裏觀察招待所附近,看到了一群可疑人群,老板教他一套話術,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我們老板人傻,專門買我們這兒最不值錢的東西,賺差價,每斤賺幾厘錢。不像唐主編,跟各大外貿公司合作,各大外貿公司從他這裏采購消費券,把消費券發給員工,員工八折把消費券賣給唐主編,唐主編不需要廠房,不需要員工,不産生任何生産成本,賺差價賺的盆滿缽滿。”馮援朝叭叭叭說,“盈利相當可觀,已經有上百人投資唐主編,這些人什麽也不用做,每年拿百分之八百收益。我摸着良心建議你們與其惦記我家老板兜裏三瓜兩棗,不如去投資唐主編。”
離馮援朝大概有三米遠,林北沒有繼續往前走,假作剛發現身後有人,轉身問:“你們跟着我,有事嗎?”
要說之前他們信七分,現在他們信九分。這群青年推小青年跟林北說話。
小青年搓了搓手,嘿嘿笑問:“我們也想投點錢進去,想找你打聽唐主編的住址。”
“名額用完了,你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林北戒備說。
“白跑我們也認了,你就告訴我們吧。”小青年祈求道。
林北沉默不語。
林北的沉默讓這群青年百分百信了林北的話。
他們清楚南方老板不想讓其他人分一杯羹,這群青年跑上前,舉手發誓:“我發誓,我不告訴其他人,整個後齊,就我們幾個知道這件事。”
林北思考良久,帶這群青年到角落裏,用僅幾人能聽到的聲音告訴他們唐主編的住址。
威脅馮援朝的人群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把馮援朝的嘴捂得死死的,支棱着耳朵偷聽。他們沒聽到關鍵信息,拖着馮援朝到其他地方,逼問馮援朝唐主編的住址。馮援朝被他們吓唬兩聲,麻溜的告訴他們唐主編的住址。
他們又威脅馮援朝一番,火速撤了,連夜趕路。
跟林北在一起的青年們找了一圈沒找到馮援朝那群人,暗道壞事,急匆匆跑了。
馮援朝活動手臂走到有光的地方,看到老板在路燈下等他,飛快跑過去。
兩人回到招待所。
夜裏沒發生其他狀況,林北一覺睡到大天亮。
阿傑到招待所換班,正巧撞見林北打電話。
他同事拉着他到外邊說話,又見林北讓他稍等,他就跟同事出去了。
二店安了電話,林北記下電話號碼,詢問黃益民員工培訓情況。
“曉冬借給我一個經理,他協助我和超英培訓員工,進展的非常順利。”黃益民瞥桌子上的土雞甲魚湯,目光撞上三老頭笑眯眯的眼睛,他頗為頭疼抓緊話筒,背對着林志炳仨,小聲說,“林志廉老板,林志炳老板,林志寓老板弄了一家餐飲公司,他們今兒來跟我談合作,想在鳳陽路開分公司。”
林北:“……他們不搞甲魚宴了?”
“他們說搞甲魚宴的目的是推銷甲魚,開餐飲公司的目的是把甲魚生意做大做強,兩件事不搭噶。”黃益民捂着嘴說。
“你身邊有沒有其他人?”林北。
黃益民回頭:“沒。”
“你跟他們說餐飲公司可以入住鳳陽路,但得接受益富集團管理,他們話語權只有百分之49,但是集團百分之51話語權歸整個集團,不歸個人,餐飲公司的話語權必須分攤到個人頭上,另外分給集團三成淨利潤。”林北一擊掐中三小老頭七寸。
鳳陽路閑置房子多,不是不可以租幾間門面房給三老頭。三老頭桀骜不馴的樣子讓黃益民頭疼,心知把門面房租給他仨,他仨能把鳳陽路攪的天翻地覆。
妙啊,北哥的主意把三老頭克制得死死的。
問題已經不存在了,黃益民回過頭看三老頭在鳳陽路開餐飲公司,如果利用的好,有益于二店,畢竟土雞、烏雞、甲魚也是一個噱頭嘛。
黃益民眼睛射出一道金光,三老頭被他看的背後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