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存着事,没什么胃口吃饭,你随手打发掉渡濑,扒了几口天妇罗就打算撤退,抬头时却发现中原中也居然已经吃完了,你看见他把手伸进风衣兜里拿出一包烟,犹豫片刻后又放了回去。
“丁玛,”他迟疑地开口,“你有抑郁症?”
你:“噗咳咳咳——”
你差点被嘴里没咽下去的米饭呛死。
睡了一觉后你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设定,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踹了他一脚。
“那只是抑郁倾向!”你小声骂道,“抑郁倾向不是抑郁症,我会好的!”
你装模作样地试着发火,然而因为你平时根本不怎么和人吵架,所以这份演技尴尬到你自己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好在对面的中原中也被你成功糊弄了过去,他反应极快,马上向你道歉。
“我没有要惹怒你的意思。”中原中也按低帽檐,“你睡觉的时候我翻了下行李箱,发现你好像正在吃阿米替林。”
“你早上忽然发困是因为这个么?”他问,“我看见说明书上的写着阿米替林服用后可能会引起神经系统障碍,使人出现嗜睡的症状,你……”
中原中也的表□□言又止。
你:“……”
你翻药盒的时候根本没仔细看,一点也不清楚那些药物的副作用,不过中原中也这个说法倒是解释你突然昏睡的好借口,你没有多想,顺势点了头。
很快你就意识到这不是个好决定。
因为你在中原中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疑惑,他看着你,慢慢道:“丁玛,我这么问有些失礼,但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快乐?”
你一下就被问卡壳了。
对啊,你为什么会抑郁?
你终于想起这个被你忽略已久的问题,你先前从未注意过这一点,因为在你的印象里抑郁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起码对你来说不是。这个现代病就像春天夜晚里的猫,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你身边,有些发作在你的远亲上,有些袭击了你的老同学,你知道精神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很多人的内心总是不知不觉就坏掉了。
所以你从来不去想它的原因,你只在乎结果,结果是确定的,抑郁倾向的下一步是抑郁症,抑郁症的下一步是精神分裂、躁郁症或者双相情感障碍,这些都是有迹可判的东西,总比每个人不可明说的痛苦和悲伤更好理解。
你张开嘴,试图从无数听闻过的抑郁症患者经历中寻找一个令人信服的回答,然而你失败了——能够充当借口的理由有无数个,从家庭不幸到飞来横祸再到精神世界空虚,你甚至可以闭眼瞎说自己不适应日本生活,反正中原中也又不是医生,随你怎么糊弄都行,可那些话你就是说不了口。
你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餐桌间,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不合适的问题,好在这份沉默并不长久,有人过来打破了你们之间僵硬的氛围。
“中原先生!”你看见神棍挥着手,脚步轻快地向你们走来,他热情地同你们打招呼,问中原中也:“您下午有空吗?”
“我没安排。”中原中也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和您再来一局。”
神棍笑道,这个年轻的NPC似乎在你睡着后的那段时间里和中原中也接触过,同他说话的语气亲近不少,“我刚才看了看街机的人物列表,发现几个有趣的角色,我们再去玩一局吧,这次我一定会赢的。”
游戏?街机?
你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你们两个早上在打游戏?”
神棍点点头。
“因为本来预计下午来临的暴风雪提前了。”他回答道,“店长不建议我们去室外活动,我和中原先生没事做,就去休息室打发时间,玩了一上午街机。”
“不愧是中原先生,打游戏很厉害呢。”
——中原中也是个街机高手?
你惊讶地转头看向中原中也,后者没有否认,不在意道:“还行吧。”
“你等等,”他站起身,“我先上楼找下记者,找完再和你打。”
神棍一怔,“记者?”
“对,”中原中也说,“他没下来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上去看一眼。”
你没想到中原中也居然也惦念着记者,吃了一惊,接着意识到大事不妙。
草啊你手上还有个任务没做!
如果记者真像你猜想的那样凉了,那么中原中也等下上楼绝逼会发现他的尸体,无论那个没风度的酒鬼是怎么死的,接下来的剧情都必然是你的便宜老婆开始以侦探的身份查案,到时候正事当前,中原中也怎么可能有闲心陪你打游戏?
所以这个任务是限时的?你说不清,但无论如何,你不想冒险,于是你抓住中原中也的衣袖,问他:“你和记者和好了?”
中原中也被你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没有。”
“那你管他作甚?”你飞快道,“那家伙喝了那么多酒,肯定像店长说的那样醉倒在房间里睡撅了,你和他才闹过一场,现在去找他只能招骂,何必呢?”
神棍大概也想起了早上的骚乱,点头附和:“丁小姐说得对,记者先生可能就是睡过头了,您现在上去说不定会吵醒他,还是算了吧。”
你紧盯着中原中也,生怕他忽然侦探上脑坚持要上楼,好在中原中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关心记者,他见你和神棍反对,放弃了找人的打算,没再说什么。
危机解除,或者说暂时解除,你松了一口气,借口无聊跟着中原中也和神棍一起去了休息室,休息室没有人,茶几上散乱地摊放着扑克纸牌。
街机只有两台,你挂记着你的任务,一进门就勇敢地向中原中也提出了挑战。
“亲爱的,来一句昆特……不我是说《命运·决战英灵座》吧!”
你看见中原中也的头上冒出一个小小的感叹号,他哦了一声,接受了你的挑战。
接着就是漫长的游戏时间。
事实证明,你的便宜老婆确实是个街机高手,起码他在屏幕对面操作角色对你刀刀烈火的时候看上去挺像,你花了好些时间才达成十次胜利的条件,神棍一开始还站在一旁观战,等了一阵也没见你有退位让贤的意思,干脆找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
这之后休息室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你打游戏的时候分神注意了一下,发现旅馆内几乎所有人都过来转了一圈。
最先进入休息室的是教授,他手上拿着书,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那本,你听见他和神棍互相自我介绍,然后坐下来聊天,没多久后白莲花也来了,她看上去有些无所事事,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两人的闲聊。
这期间渡濑来过一次,通知你们暴风雪的情况,过了一会儿,教授离开了,白莲花和神棍开始打牌,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春川魔姬走了进来,打牌的人数变成三人,不过还是在聊天。
除了记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在确定任务9完成后,你马上找借口离开了休息室,大厅早早地亮起了灯,窗外风雪呼啸,一丝光亮都看不见,你扫了一眼壁炉旁的挂钟,惊讶地发现现在居然快七点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你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当即转身走向楼梯,和刚从二楼下来的渡濑打了个照面。
“渡濑先生?”你下意识打招呼,发现对方眉头微皱,便问:“怎么了?您的脸色不太好。”
渡濑迟疑了一下,对你道:“是这样的,晚饭时间快到了,我怕记者先生又错过,所以去敲门,想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可他一直没有回应我,门也锁着。”
你:“……”
草啊,记者真的扑街了?
你眼皮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在这事你多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很快就回过神,顺着渡濑的话道:
“那可不太妙啊,记者先生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出现,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大概也是渡濑心中所想,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不、不会吧?”
他原地踱步了一阵,忽的转头走向房间,没多久就拿着一串钥匙跑了回来。
“我得回去看看,”渡濑喘着气,“丁小姐能不能陪我一起?记者先生要是等下还不开门,我恐怕得用备用钥匙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怕被误会。”
你当然不会拒绝,跟着他上了二楼,记者住在207房,位于走廊的尽头,渡濑快步走到客房前,急切地敲门呼喊。
“记者先生,记者先生,您醒了吗?”
没人回应,反倒是隔壁房的教授听见你们的动静,推门出来走了出来。
“怎么了?”教授问,你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一下情况,渡濑等不到记者的回应,拿出钥匙开门。
冰冷的寒气顺着大开的门缝迎面涌来,你这寒风被冻得后退半步,房间没有开灯,一切都是黑蒙蒙的,尽管如此,你依然清楚地看见了仰面倒在门后的记者,以及他身下大片凝固的血迹。
「NO.10:发现记者的尸体。」
「NO.10:发现记者的尸体。(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