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水还很重的凌晨马库斯几人就被监工喊起来做事,门一被踢开,冷风就灌了进来,就算想继续睡也是不可能的,起来后马库斯还困惑没吃早餐就被催着去上工,他在心里都已经为早餐难吃的要死的场面打好一阵子鼓了,结果贺拉斯直接告诉他不用担心早餐难吃,因为根本没有早餐。
“本来是有早餐的,结果有个家伙叫什么来着一直抱怨伙食差,就直接没早餐了。“皮埃埋怨道,
“那那个人应该挺遭人恨的吧。“马库斯问道,
“那倒没有,因为原先的早餐确实难吃,反正我怎么吃都是一股难闻的霉臭。“皮埃想起以前的早餐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是一般地难吃,我宁愿它是水泡豆子也不要看上去有些分量的那坨臭糊糊,众神也不会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鬼做的。”眉毛向天边撇去的英布附和道,
“你们说,不会是那种玩意做的吧,我可听说最近有偷粪贼——”英布的这个玩笑显然因为本体与喻体过于相似而激起了另外几个人的反胃,
贺拉斯挥舞着黝黑有力的拳头要往英布打去的样子,“你再恶心我试试!”
“不敢不敢。”
看着几个人开玩笑放松的样子,马库斯也放松地笑着,贺拉斯一下把他搂过来,有力的臂膀让他的头连小动一下都做不到,贺拉斯笑着靠近马库斯的耳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虽然我们只是家奴,但不是畜生,我听说了,你这小家伙以前是贵族吧,你不要看不起我们,干粗事的人也有我们自己那套学问,你有什么问题大胆向我们问,遇到什么事大胆和我们说,我们一起解决,别在心里憋着。“,说着,又望向一同笑着望向马库斯的英布和皮埃,”我们这些过苦日子的家伙要是还单打独斗就要吃大亏的!“
马库斯非常赞同地连点几下头,
“对的,马……你是叫马库斯吧?”
“嗯。”
“马库斯老弟,我们贺拉斯老大说的完全对,我们要……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哦,是有福同当,有难也同当,这样,才能我们一起越活越能活。”皮埃刚发表完自己的糙话寄语,监工就神色不妙地一鞭子抽过来了,
“还不去做事,叽叽喳喳什么呢?!”
于是马库斯很快又和才到能要搭上话程度的朋友分开,独自一人在园圃里做事了。
园圃里的草由于土地的肥沃而长得飞快,尽管是有另一个挂着一幅生人勿近的冷淡面孔的少年和他一起除草,但可以料想到绝不会因此而变得容易。
泥土的味道在晨曦尤其浓郁,高而密的野草沾满了露水把他的下半身和上衣的下摆完全打湿了,由于是短裤短袖,草很容易就割过皮肤留下又浅又痒的血痕,俯下身抓住草用力一割,不但要忍住手上又痛又瘙痒的感觉,还要小心这些高大的野草刺进眼睛。
汗很快往下流,趟过几乎遍布全身的各种小伤痕,留下摸不到地方的瘙痒感与痛感,最刺激的是慢慢地全身都开始发热,就从干燥的头皮痒到脚汗、皮屑、露水混卤的脚趾缝了,马库斯挺起弯的疼痛的腰和脖颈,连呻吟都发不出,只能渴望有风经过,冷却一下他闷热瘙痒的身子,但偏偏现在就没有!
这下马库斯懒得动了,该休息下了,他做这么久了!一屁股就垫着镰刀坐在刚割出的一片空地上,很急促地呼吸着。
“小子干嘛呢?!找抽是吧?!再坐再坐你腿都打断就坐一辈子别起来了吧!!!”
屁股都没坐冷,远处眼尖的监工就吼了过来,鞭子在地上抽得”噼啪”响。马库斯忙不迭地起来,拍拍屁股,擦擦眼前不住留着的汗,手软绵绵地拿起地上的镰刀,非常象征性地揽了一小把草卖力地割下,监工看他动了倒也没有要凑近看马库斯究竟一下割下来多少的意思,很是逍遥地背着手往走廊的另一边走。
累,好累啊!
这就是现在马库斯脑子里唯一的想法,看着面前的一大片野草地,连呼吸都变得更累了。又热又累又湿,地狱也不过如此罢!
但是活并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就能够不做的,工具哪里有什么选择权呢?
继续以极低的速度割着草,太阳很快就升了上来,以前在晨曦的书房于冰冷中触碰到温暖的那种可爱的太阳一下在马库斯心里消失了,现在的太阳绝对是彻头彻尾的恶魔的使者,将来自地狱的炎热作为折磨降罪于马库斯。
背上简直在煎东西,温度高得应该就差发出“兹拉兹拉“肉煎熟的声音了。头颅里也煎得是嗡嗡作响了。全身上下都热得尖叫了起来,这就搞得马库斯的神经衰弱了。
迷迷糊糊的马库斯拿紧那把镰刀,那里是几把镰刀在马库斯眼里,只有一把是真的,这下倒莫名有些游戏性了,马库斯莫名其妙地想道。
好,就千万拿稳了!看着眼前上下漂浮的几把镰刀,马库斯把自己认准的那把真刀对准自己认定的那只真正握着草的手,“哗!“地就朝那只手割过去。
只见手不见了,镰刀在手下扑了个空,割断了几根草就带着右手向左下方坠去,直接插进了土里。
这下把马库斯吓清醒了,马库斯后怕地右手赶快松开镰刀,左手缓缓松开,移到马库斯面前,右手把左手手心手背和每处关节都好好摸一遍后,马库斯才如释重负叹口气,冷汗把体温都下降了一点。
马库斯想站起来,费了好大劲站起来,只觉得阳光十分地灿烂,灿烂到了亮晕他双眼的地步,连走路都没了方向感,没几步就倒在了草里。
格奈乌斯是觉得自己已经割了足够的一片后预备和新伙伴讨论一下任务分配问题结果发现了倒在草里不省人事的马库斯。
十有八九是中暑了,格奈乌斯一咬牙,用他比起马库斯还显瘦小的身子托起马库斯到走廊上,走廊可以躲毒辣的太阳光。
“噼啪“话音未动,鞭子先掀,”倒是又让我看见你小子偷懒了吧!这个月第几次了!“
“大人,他中暑了。“
“中暑了关你屁事啊——管得宽啊!我看你就是和他配合着来偷懒来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奴隶小崽子那点小九九!“
直接抽向格奈乌斯一鞭子,让格奈乌斯心上一悸,痛的紧咬牙。
“大人,那我把他搬回原处。”
“横竖你小子偷到懒了,倒是会打小算盘,妈的,下次再看你耍这种小聪明不把你小子挞掉半层皮我就不是狄奥尼大人聘来的监工!”
只好忍着背上还灼烫的鞭痕背着马库斯回到原处,太阳大起来了,监工一点不愿意在向阳的园圃这边多呆,见着马库斯差不多被背回原处就走了,
格奈乌斯赶紧跑到自己那片片区的草里摸到一个方正的木杯,又赶快跑回马库斯这,边用自己的身子尽量挡住炎热的日光,边用力抠开实木塞,给额头淋了一点水,又把杯口压着马库斯的下唇,把水慢慢送进去,差不多就停下,然后再送,确定马库斯不会呛住,反复几次,马库斯才从眩晕里慢慢恢复点精神。
发觉马库斯清醒了,格奈乌斯把木杯给了马库斯,
“你自己喝吧,我也要休息一下了。”
又压抑着一口闷的渴望断断续续喝了好几小口,马库斯带着歉意道:
“刚刚麻烦你了,谢谢你,不是你的话我可能都离开人世了。”
格奈乌斯没接话,这个瘦出皮包骨的孩子非常沉默,他看起来比起马库斯还更弱小。
“东边归我,西边和中部都归你。”
“什么?”
“东边,“瘦长的手指向格奈乌斯刚割过的很大一片,”归我割草。“,又从中间一块不大但显得很圆润的石头指向马库斯面前这篇野草地靠近走廊的尽头划出一个大半圆,”这些地方,都归你,作为我救了你的报酬,所以你要加上我的那一片中间没割完的地。“
看见马库斯臂膀上虽然不大但也确实有的肌肉,格奈乌斯似乎是怕马库斯可能会揍他,赶忙补充:“中间的地我之前一个人已经割了很多了,只有一小片还要处理了。”
“你叫什么名字?”马库斯倒是不在乎他被多摊了任务,反正多做少做对他来讲都是一样作孽,更何况眼前这个矮瘦的少年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格奈乌斯。”
“你好,格奈乌斯,我是马库斯,很高心和你做朋友。”
这个友谊宣言很正式,有点格奈乌斯想象中少爷小姐的味道,这让他有一点不舒服,当然,格奈乌斯还是很高心自己多个朋友的,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很顺当地握住马库斯的手,
“我也很高兴。”
格奈乌斯见着马库斯说完话就预备要继续割草了,露出了缺牙的笑,
“不用急,马库斯,只要在明天晚上前做完事就行了,你才刚恢复。”
“我是怕等下监工过来。”
“大概是要到午饭了,监工不会来了,主人们这些天开宴会,监工也能蹭点好吃的。况且主人和管家都因为宴会脱不开身,监工偷懒也没负担。”
“还能这样的啊。“这是一个和马库斯以前印象里的世界全然不同的一个新的,真实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