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踩踏着潮湿的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泞的印痕,天空中的乌云密布,似乎在短暂的晴朗之后又要开始下雨了,秋雨延绵,在云印国的南部倒也常见。
“我不理解。”一名近卫骑士骑在马上,“每次我们多收的粮到底都去哪了?”
“我们不该多问,”另一名骑士淡淡地警告着,厚重的铎金头盔里发出的回音深沉,“多出的这一部分是王后的命令,我们遵循就行了。”
“可是这对农民们...”
突然出现在他们目光中的人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两名近卫骑士停止了对话,同时把目光锁在了正在靠近的库博身上,他们一只手握在剑柄上,保持着必要的警惕。
“二位大人,欢迎。”库博一本正经地走到两位近卫骑士胯下的战马旁,表情没有透露出一丝慌张,“我是村长的助手,由我为你们二人指路。”
“回去告诉村长不必麻烦,我们知道路。”
“原本的路前几天下雨,山体出现了滑坡,无法通行了,这有另一条路,我是专门来为你们引导的,相信你们也不希望因为路途耽误导致今天收不到征粮吧。”
一名近卫骑士看着身后的一群车夫和一串空空的粮车,点了点头,“是的,那就带路吧。”
“不,大人,这里有这一带的地图,路线已经在上面用红色标注好了,我还有事情需要去城里,告辞了。”说罢,库博从腰间拿出牛皮地图递给眼前高贵的近卫骑士,然后鞠了个躬就走了。
“你怎么看?”手拿地图的骑士先是目送库博走远,随后看着自己的同伴问道。
“举止说辞不像村野莽夫,再说难道这里还有伏击不成?你以前在战场上待的太久了,过度谨慎了。”
近卫骑士打开地图点头,“说的也是,而且两条路线距离差不多,我们就走新路吧,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你们按照地图上的路线继续行进,我们先去和村长打好照应。”拿着地图的近卫骑士把地图递给身后的车夫,自己转过身去就要离去。
“二位大人,你们记得路吗?”车夫接过地图,面带犹豫地问道。
“过目不忘是近卫骑士的基本素养,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话音刚落,两位近卫骑士的战马已经如飞矢一般奔向远方,不久就消失在了车夫们的视线内。
他们的速度飞快,战马身上没有厚重的装甲,只有王家轻便的红色礼仪甲,这些皮甲虽然防护力很弱,但既然在国土之内,就没有必要让战马披着战甲,但是依照规矩,这两名近卫骑士还是需要身穿铎金战甲,这一切说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其实就是为了美观。
周围的景物一闪而过,天空中还飘起了小雨,他们的视线模糊,头盔罩下更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以理所当然他们没有注意到路上的绊马绳。
“小心!”前一位近卫骑士从马身上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的他虽然警告了另一名骑士,但是后者也没能幸免。
“有埋伏!”两名骑士同时抽出了铎金长剑,铎金的光芒刺破迷雾,照亮周围的树林。
等到二人确认了没有埋伏之后,便分头去找回自己跑走的马匹。
两匹马好在也是久经沙场的战马,对于被绊马绳绊倒这件事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而跑太远,两名近卫骑士没花多大的力气就找回了自己的战马。
“谁这么大胆,敢袭击王家的骑士?”二人重新坐上战马,却并没有立即动身,以免被再次暗算。
“刚才给我们指路的人,”另一名近卫骑士恍然大悟,“他和这群人是一伙的。”
“我们不能走这条路了,折回去又太远,”另一人回道,“我记得地图上有一条小道,虽然远一点,但也可以通向洛西村。”
“听你的。”
二人继续上路,依照着脑中的记忆走向地图的另一条没有标红的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比之前更加警惕,行进速度放慢了很多,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马蹄前是否还有埋伏。
“绊马绳。”二人异口同声,同时勒住马绳以免惨剧再次上演。
一名近卫骑士拖着自己已经被泥水浸透的红披风跳下马鞍,抽出长剑将绊马绳砍断,但这一次大量的泥水从头顶倾斜而下,肮脏的泥水把两名骑士连带他们的马匹都变成了泥塑,铎金被泥水遮盖之后终于不再发出闪亮的光芒。
两名近卫骑士抬头望向头顶,看见了两个桶口朝下的木桶,桶内已空,还有几滴泥水正在缓缓滴下,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埋伏我们的人不是想让我们死,他们只想看我们出丑,”一名近卫骑士咽了口口水,“不然这桶里的泥水完全可以是些更厉害的东西。”
正午已过,沿着原本被标记的路线行进的车夫们早已经在农民们厌恶的眼神下等候了许久,依然等不到两位骑士老爷,内心有些焦急。
“他们不会迷路了吧?”
“你怎么能怀疑近卫骑士?”
“我们都到了,他们还没到,这不奇怪吗?”
窃窃私语和胡思乱想开始在人群中传播,甚至有人认为两名骑士被野狼吞到肚子里了,另一人立即反驳,起码也得是熊,
文森兴高采烈地和凯伦跑回村里,二人捧腹大笑着,因为两名近卫骑士中陷阱的时候他们正在观望,正好目睹了所有的一切,所有参与这次陷阱搭建的孩子们聚到一起,互相鼓着掌欢呼着,传递着欢乐。
至于库博,他真的去城里有些事。
“天啊,那是什么?”农民和车夫们一起向远处观望着,看见两个浑身泥土牵着马匹的人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村子,“野人吗?”
“你见过野人骑马吗?”立刻有人回道。
狄安娜对看热闹毫无兴趣,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收着麦子,她完全没有指望凯伦会老老实实和她一起收麦子,当然凯伦不管再怎么胡闹,她也不会责备他,她相信凯伦总归有一天会懂事。
就在这时,一群孩子围着凯伦从狄安娜身边走过,欢声笑语之中,狄安娜敏锐地分辨出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凯伦。
“好耶!今天大获全胜!”凯伦大笑着。
“凯伦?”狄安娜叫住孩子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以往你们不是都会去村口围观那两名近卫骑士吗?”
“伊斯特阿姨,那两名近卫骑士哪有您好看啊?现在他们就是两个泥人!”文森带头笑着回道。
在一阵哄笑之中,狄安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拽住凯伦的衣领,孩子们见状,也都收起了笑容。
“你干了什么?”狄安娜忧心忡忡地问着凯伦,“快点告诉我,凯伦!”
凯伦愣住了,他从没有见过母亲这般严厉,“不过是惩罚他们每次多收粮食而已,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现在就去认错!”
说着,凯伦挣脱狄安娜便跑向村口,其他孩子紧随其后,只有狄安娜一人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原地。
此时的村口人心惶惶,两名骑士不用说话都能让别人感受到他们心中滔天的怒火。
“说,谁出的主意。”其中一名骑士站在村长面前,冷冷地问道,“他们中的一人说是你的助手,和你有关吗?”
村长十分年迈,佝偻着腰,他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践踏王家的尊严,您说呢?”
“那我便不能告知此人,希望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名近卫骑士有些不耐烦,便抽出长剑架在村长纤细的脖子上,这个举动把另一名近卫骑士吓了一跳。
“那你代他受过,如何?”
村长回头观望着四周憋紧呼吸的众人,只是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说:“老夫不知道此人,请大人治罪。”
“呵,”近卫骑士冷笑一下,把剑刃搭在另一名农夫的脖子上,“你肯定也知道,对不对?”
那名农夫被吓得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求饶,恐慌地说:“大人!我知道!肯定是凯伦那个小子出的主意!”
“让凯伦出来见我!”近卫骑士吼道。
村长眯着眼睛看着被逼问的那名农夫,只是嘲讽地笑了笑,然后便把目光从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身上移开了。
“我在这里!”凯伦走来,人群自动让给开一条道路,凯伦就这么在众人的惶恐不安的眼神中走到近卫骑士身前。
“小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那名近卫骑士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会是个成年人。
“如果惩罚把粮食收到私囊中的骑士也算犯罪,那我无话可说。”
近卫骑士恼羞成怒,直接提手准备将宝剑的利刃刺进凯伦的喉咙。
“等等!”另一名近卫骑士赶忙拦住他的同伴,“小孩子而已,打一顿就行了,没必要动真格。”
“幸亏他只是个小孩子,这样的恶魔长大了以后还得了,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砍了!”
“那我走远一点,我不想看见孩子死在我眼前。”那名劝他的近卫骑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下辈子注意点。”
凯伦茫然地盯着挥向自己的利刃,这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真草率。
“凯伦!躲开啊!”文森被人群挤在身后,根本过不来,他内心焦急万分,恨不得抄起脚边的木棍飞过人群就和那名近卫骑士交战。
凯伦摇摇头,躲得过这一剑,他知道自己也躲不过下一剑,便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
突然一阵凉风掠过,金属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凯伦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狄安娜正拿着另一名近卫骑士的铎金长剑架住了砍向他脖子的那一剑。
“我的剑?”等那名近卫骑士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他剑鞘中早已空无一物。
“什么人?”
“你不能惹的人。”狄安娜扎紧长发,英姿飒爽的她惊艳着在场的所有人,凯伦更是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平时这个柔弱的母亲。
“拿下她!”
失去武器的那名近卫骑士抽出腰间的铎金匕首就要加入战斗,但是突如其来的庞大水柱直接把他狠狠推倒在地。
狄安娜念完咒语,便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的骑士,她敏捷地后撤一步,开始宛如舞蹈一般挥动着手中的长剑。
她击中了骑士的面罩,骑士的胸甲,骑士的腿甲,但是铎金护甲把对方完美地保护起来,她始终无法对眼前的近卫骑士造成任何伤害。
另一名被水柱撞晕的近卫骑士逐渐苏醒过来,看到他的同伴正深陷苦战,于是立刻加入其中,对狄安娜形成合围之势。
狄安娜一步一步退后,直到退到小溪旁边,她催动着体内的魔法,数个水柱从小溪之中再次升起,像毒蛇一般迅猛地撞向两名骑士,但是这次对方做好了准备,以一个稳固的架势,借助身上的铎金战甲抵挡住了水柱的大部分力量,自己只是向后退了数步便稳住了身形,而狄安娜此时却已经是精疲力竭,跪倒在了地上。
“妈妈!”凯伦终于从震撼的场面之中缓过神来,冲过来挡在狄安娜面前,文森也手持木棍和凯伦站成一排。
“今天必须把你们除掉,不然后患无穷。”手持长剑的近卫骑士冷冷地说道。
文森挥出木棒,试图抵挡砍来的铎金长剑,但是仅仅在兵器相碰的一瞬间,胜负就已经决定了,狄安娜不得不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去抵挡,但这次实在是太勉强了,虽然改变了对手剑刃的方向,但是自己手中的剑也被震飞了出去。
手拿匕首的近卫骑士还在犹豫,拿着长剑的那名骑士却再次举起长剑,准备一剑收走三个人的生命,狄安娜只能将两个孩子护在自己的身后,尽管她明白铎金长剑把她一分为二后依旧会斩杀身后的二人。
“够了。”不知什么时候,一把暗银长剑从近卫骑士背后袭来,拨开了他的剑。
近卫骑士向身后望去,只见一名男子穿着白色的战袍,其上染着些许泥土,银白的战甲反射着周围五颜六色的景观,手中的暗银长剑反射这月亮般纯净的光芒,一颗太阳刻在他的胸甲上,那是光神教特有的徽章,说明了眼前的来者是一名光神教的教宗骑士。
“以亲王殿下盖瑞和光神哈维斯的名义,住手!”
“滚开,你这个愣头教宗骑士!”
“那我该滚开吗?”索玛特手持酒壶,懒洋洋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亲王妃,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