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林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到派出所后，警察递给陈林一部漆色掉落的老年机，对这个手机陈林很熟悉，是他充话费的时候送的，他给了老许用。
“这是许文化的手机，给他老婆的时候她没拿，他儿女也不要，说是没啥用，让我们扔了就行。现在电话绑定的东西挺多的，怕之后家属又有需要，就留了下来。我看里面他联系最多的人是你，给你的备注也挺亲昵，就给你拿着吧。你去做个登记就可以带走了。”
陈林接过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没电关机了。谢过警察，陈林离开了派出所，找了家面馆点了碗面，顺便在桌旁的插线板上给手机充上电。
几分钟后，手机能开机了。陈林翻看着通话记录，不禁笑起来，老许给他的备注确实还挺亲昵的，他的手机号上，备注着“臭小子”。通话记录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两三个常联系人，秦凤、工头还有他这个臭小子。许凌风和许静都不和老许联系的吗？
陈林点开短信才恍然大悟，短信记录最靠前的两个就是“儿子”“女儿”。
面条上来了，陈林加了一勺油辣子，右手拿着筷子边搅拌边吃，左手拿着手机，点开消息记录。小小的屏幕一次只能显示十来个字，屏幕有些花，看不太清楚，陈林眯着眼划拉着，一条、两条、三条，陈林越看后背越是发凉，心中的怒火被点燃，像是淋上了热油，越烧越旺。陈林右手筷子上的面条已经坨住了，他忘了吃也忘了放下。
许凌风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在老许出事的前晚发的，“爸，还有两天就还车贷了，你怎么还没转钱过来？”
再往前翻，
“爸，你给你孙子孙女买的保险要续费了”
“爸，这个月手头有点紧，你支援支援我呗”
“爸，过几天妈生日，我们回老家给她摆几桌请亲戚朋友热闹一下，你这边先给钱办，你知道我养孩子压力大，对外你就说是我出钱办的”
“爸，过年她爸妈要来，家里住不下，你工地不是有宿舍嘛，放假也还可以住吧？”
……
许静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在前几天，“爸，又给你孙女报了两个补习班，这个钱你帮她给了吧”
“爸，家里要装修，买房已经是他家出的钱了，装修你得给吧，不然我在他家说不上话”
“爸，你不能只给哥花钱啊，一碗水要端平，我上班也没多少钱，压力太大了”
……
每一条信息老许都留着，每一条信息老许都只回了一个“好”字。
陈林放下筷子，揉揉眼睛，关上了手机。
起身，结账，点燃一支烟，再走上街，汇入人群中。
陈林想起，去年春节，老许突然来工棚，还给他带了丰盛的下酒菜，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你儿子家过年吗？”
“叫你和我一起去你又不去，这不是来看你嘛，知道你又是一个人，来给你做个伴，陪你过年。”
没有春晚，听着外面的烟花声，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陈林早已习惯一个人，突然有人陪的春节，确实不那么冷清。
酒下肚，工棚也变得暖和了。老许看着陈林，认真地说：“臭小子，你别嫌我话多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家了，一个人还是得有个家才有奔头。你自身条件不好，也别眼光太高，找个愿意和你一起吃苦的姑娘，两个人努力，好好过日子。现在的日子再难，也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
看着苦口婆心的老许，陈林笑了，“我一个人多潇洒，犯不着操那么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