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在一个深夜,效城,风吹得很大,似有屯云积雨之势。
街上不断传来树断瓦碎种种嘈杂混乱的声响,熟睡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平常的雨夜便裹紧了被,很少有人醒来。
张家内室紧闭的窗户,忽然被风撞开,张玉兰从床上惊醒了过来,她很明显的感受到屋子里冷风在肆意乱窜。
她摸着黑披衣下床,将窗户挨个给关好,听到前厅外面动静很大,她便壮胆,开门去看,那房里的两个丫鬟,也有纷纷起来。
与她一起提着灯,用手掩住避免被风吹灭,刚走到了前厅外,就发现遍地都是落叶与碎瓦,前院种的东西也都枝花残败,不剩一朵。
一昼一暗,闪电,雷声。吓得那两个丫鬟直往屋里跑。
有一个丫鬟用手直指着门外央求的说道:“有鬼!别抓我,小姐,快进屋里来呀!”
张玉兰没有害怕只是问道:“鬼?鬼在哪里?这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怕场?”
那个丫鬟听了她的话,反倒更加的害怕了,又说:“在门那边,刚才还在呢。别过去看!”
张玉兰让两个丫鬟先进屋里,她自己决定要走到门边,她思量再三,从门缝里贴着往外去看,却发现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便将门打开,恍惚间,一个黑影,从她眼前闪过,又好像是一个人影。
她回身看向屋子里,发现李二也下了床,正在院子里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本想掩上门,进屋里去,突然一只手将门给撑住。
一道闪电,使天变得忽暗忽明。两种情形加起起来,不禁将她吓了一大跳,她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半张脸,她也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就立马将大门大大打开。
“妹妹。真的是你吗?”
“是我,姐姐。我……我觉得,不好来见你,所以,在门外逗留许久……”
张悦心很是愧疚地说。
“先别说那么多了,进屋里来,外头冷……”
张玉兰一边说着,一边裹紧身上的衣服。
“谁呀?都这么晚了……”
李二一边说着话,也一边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见到是张悦心,立马惊呼的说,“丑丫,你怎么会?”
张悦心见两人都要有挽留自己的意思,便谢绝了,并对两人寒暄了几句,表明来意。
“李二,姐姐。我这次回来,只是想着见许忧一面,他究竟被你们安置在了什么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有难言之隐在口,但还是向她坦露了实情。
李二缓缓讲道:“半年以前,牛山村染上了一种疫病,这个病很奇怪。是通过呼气传染。病者会全身发热,肺咳不止。若不及时发现治疗,不足半月便会死亡。慢慢的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决定将整个村子都封锁起来。无数名医到此。里面同样也有许忧。研究许久,却都无法根治,只能扼止。”
张玉兰接着道:“全村病者,不得擅自出入。据杵作来报,村里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死者,必是先火烧而后土埋。而许忧在里面也不慎染上了这种病,我们都不能进去看他……”
张悦心知道了实情,依依不舍拜别两人后来到了牛山村,她躲过巡兵,越过栅栏,种种关卡都拦不住她。
她看见自己从前住的那间屋子,她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八年的地方。她想起了王清芬,王郁香,从前的美好在眼前浮现,她是多么想要回到从前啊!可是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要过,强求是强求不来的,只能缅怀……
她不忍再看,走进了村子,看到那一排排衰败的茅草屋,比从前更加衰败,她瞧见每间屋子里都燃起了一盏烛火,烛火映照着屋里的蛛网与尘灰,像是在告诉她,这里唯一的生机,便是亮光。
她缓缓挪动步子,往各个房屋里窥探。床上,桌上,都安放一具具尸首被白布掩盖上,围绕着尸体而飞的蚊虫,怎么也驱不散,闻不尽的恶臭也直扑鼻而来。
时而哭声,时而咳声,她透过窗户还看见了几个活人,但,已和死人没多大区别,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他们的双眼里没有希望,冷漠,淡然,且忧虑,他们看透了生死。
她多么想为这些人鸣不平,她从前就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要有不公平,她就会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但她来此的首要目的,是要找到许忧,再顾及其他的事。
她最终还是找到了许忧,但他已是处于弥留之际,只有一息尚存。
张悦心抱着她曾经的这个爱人,无尽的悔恨,使她泪流不止。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许忧似乎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他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的讲出。
“是你呀……这次回来……还打算走吗?”
张悦心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只知道自己的出现,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
张悦心止不住的摇头,用抽噎着声音回他:“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说完,许忧的手便咯噔一声落在了床沿,张悦心目光紧视着,看往他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把小刀。张悦心已经缓缓拿起了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她要做的这个决定,没有太多思考,也许本就该做,也应该她来做……
这一晚,张悦心血尽而亡。
村里的人,都亲眼见着她拥着许忧,告知外界,两人相伴相拥,在昨夜,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悦心与许忧的丧事被张许两家合办,并到了下葬的日子,墓地选在两人最初相识的进城小道。
漫天飘浮纸钱的让春日的天空都变得暗淡失色,张家许家上下,金刀门,末影门乃至慕名而来各种江湖术士,牛山村那些被救的村民组成的这一只庞大的送葬队伍,将附近几里的空地完全占尽。
张玉兰倚在李二怀里失声痛哭着,她这几天心都要哭碎了,曾经的三姐妹,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世,李二知道张玉兰的痛苦,她又何尝不是,她望着一寸寸的士掩上两人的棺木。
他不想接受现实开的玩笑,可又不得不接受。
胸腔里似乎有一股冷气在乱窜奔走,他身上的器官全都被冻麻木了,失去知觉,只有一双脚像是衰败的树根,用残剩的余力支撑他站立。
许萍儿许平安,两兄妹穿着孝服,长跪于刚立的墓碑前,两人望着墓碑,面如死灰,沉默的可怕。
白杨夫妇伫立于人群之中,观此场景,竟也难过,落起了泪。
墓碑已立,人群将散,许平安游离在人群中,找寻着许萍儿的踪迹,他知道许萍儿会走,但还是不舍得许萍儿离开,但现实总不如人愿,一张信纸由青衣客交付到他的手上,“浪迹天涯,无牵无挂,哥哥,此生珍重!”
一股强烈的孤独感簇拥着许忧,他站在送葬的队伍里,是那样的不起眼。
玉凌露刚坐上末影门门主的位置,就着急的扩张门派,清除金水瑶党羽,扫除江湖之乱,她更加的急切,她坚信自己会名留江湖,当然她还要做一件事,这件事,她不做,就悬不下心,她在众弟子面前广宣此事。
“寒银雪!”
“诛杀,寒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