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跟程知闕見面是兩天後的一個中午, 在單位附近的中餐廳。
付迦宜趁午休時間去那邊尋他。
正趕上飯點,店裏人聲鼎沸,程知闕今天心情不錯, 沒去包廂,坐在角落靠窗位置, 桌上擺滿了菜肴。
付迦宜推門進來, 離遠看着他, 好像無論周圍有多喧嚣,他總能做到一眼出塵。
落座後, 付迦宜說:“其實我可以去找你的。你為我的事特意過來一趟, 太麻煩了, 也不合規矩。”
程知闕笑了聲,給她倒杯溫水,“怎麽舍得叫你跑來跑去。”
自那晚過後,他越發口無遮攔,情話張嘴就來, 完全不用打草稿。
付迦宜很想跟他公私分明,聽到這話, 笑着翻起舊賬:“是嗎?我還記得, 去年冬天我找你談專利的事,你把我叫去市郊那麽遠的地方。”
程知闕應下這樁指控,笑說:“當時我但凡有別的辦法,都不會拿公事當借口讓你跑那一趟。”
他坦蕩得很, 付迦宜反倒無言以對。
程知闕給她盛一碗絲瓜湯, “先吃飯。”
忙了一上午, 付迦宜這會真餓了,沒再說什麽, 專心填飽肚子。
程知闕口腹之欲向來很淡,這兩年尤其,通常吃不了幾口便放下筷子,他将裝蟹的盤子調換過來,耐心為她剝蟹。
他問她:“剛剛空着手過來的?”
付迦宜咬一口蟹肉,沒太反應過來,“嗯?”
程知闕換了說辭:“合同帶了嗎?”
付迦宜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沒有——你好像知道我要找你談什麽。”
“不難猜。”程知闕說,“等吃完回去拿。我晚點叫司機送去莊寧那,讓他簽字蓋章。”
付迦宜扯唇一笑,“程老板家大業大,簽文件這麽草率嗎?不提前讓律師團過目一下?”
“被你賣了也無所謂。”
付迦宜知道他是認真的,斂了斂笑意,也跟着認真起來:“我不是忘了拿資料和合同,是壓根沒打算拿給你看。”
程知闕饒有興致道:“怎麽?”
“不想拿你當登雲梯,随便利用你的感情。”
她過來見程知闕,單純是想走個過場,方便向梁思覺交差,僅此而已。
“講義氣有原則是好事,但不要被這些束縛住。你只管告訴我,你想不想要。”程知闕平聲靜氣地說,“迦迦,我甘願被你利用。這是真心話。”
付迦宜放下筷子,用紙巾擦嘴,朝他笑了下,“我不太想要,這也是真心話。你的門路不好走,我得珍惜點,總不能一直用在這種小事上。”
程知闕笑出一聲,也就由着她,“給你派發這項任務的人,心裏未必好受。”
付迦宜一愣,“為什麽?”
“男人最懂男人的劣根性。”程知闕說,“這樣反倒好辦,無形中省了挺多麻煩。”
付迦宜更不明白了,但他卻不再說什麽。
過了會,付迦宜想起什麽,“對了,有件事想問你。”
“什麽?”
“鐘課他……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北京嗎?”
“沒,他在國外長大,最近一兩年才回國。”
付迦宜了然,“那他之前有過什麽感情經歷嗎?”
程知闕挑挑眉,“對他感興趣?”
“沒……我随便問問。”
程知闕沒再逗她,說不知道,又說:“我們很少關心彼此這方面的事。”
付迦宜看出來了,他懶得關注這些,對鐘課和沈銘玉的事的确不知情。
她不由替沈銘玉捏一把汗,同時也在想,得找個機會跟沈銘玉旁敲側擊地聊聊。
飯後,程知闕結完賬,要送她回單位,付迦宜說不用了,沒幾步路。
離開餐廳前,她透過玻璃窗往馬路對面看一眼,忽說:“在這等我一下。”
說完,帶上手機出門了。
幾分鐘後,付迦宜原路返回,手裏拿着一包棉簽和一支藥膏。
他嘴角的傷口不大,但異常明顯,剛剛吃飯時她忍不住盯着看,愧疚感油然而生。
說到底,他破相也是因為她。
程知闕掃了眼這兩樣東西,嘴角凝笑,順杆往上爬,坦然叫她幫忙上藥。
付迦宜只好坐到他旁邊,稍微湊近些,擠出一點藥膏,用棉簽塗抹,動作放得一輕再輕。
她似乎怕弄疼他,但程知闕只覺得難耐的癢,心裏層面的。
他垂了垂眼,目光不偏不倚地鎖住。
她今天化了淡妝,底妝熨帖,口紅飯前擦掉了,沒來得及補,唇色不點自紅。
抛開氣質使然,她本身并非十足柔和的長相,此刻卻全身柔軟,不豎一根倒刺。
做完手頭的事,付迦宜擡起頭,意外對上這記拆吃入腹的眼神,頓了頓,自若地交代:“等回去以後,記得每天塗兩次,傷口能愈合得快些。”
程知闕毫無掩飾的意思,扯唇笑笑,“知道了。”
付迦宜從座位上起來,瞧見王靜語和另一個同事站在收銀臺前,正有意無意望向他們這邊。
她不知道她們什麽時候進來的,也沒在意,跟程知闕打聲招呼就離開了,回去繼續上班。
下午開總結會,付迦宜剛進會議室,迎面撞上王靜語。
王靜語看她的眼神明顯不對,畏懼中帶一點豔羨和鄙夷。
付迦宜裝讀不懂,不鹹不淡地笑問:“有事嗎?”
王靜語撇撇嘴,“……我能有什麽事。”
-
付迦宜發現,程知闕那晚的話不是随便說說而已,他是真的有在認真追她。
兩人見面的次數比之前多,程知闕每次都會提前在微信上問她有沒有空,得到首肯才過來。
平常都忙,見上一面不算容易,有時趕在白天,有時趕在夜深露濃。她偶爾會在他眼底瞧見淡淡烏青,有些不忍,說不用特意遷就我的時間,等你有空了再見就可以。
程知闕通常只是笑,捋順她松軟的一頭長發,說,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甘之如饴。
程知闕追人的風格很不同尋常,時緩時急,但多少能看出他是在不斷試錯,充分按她的步調走,一步一個腳印。
為了投其所好,他似乎專門研究過她的朋友圈和ins號,有時帶她打卡北京新開的幾家餐廳,有時陪她去看展、看電影,等她周末有空,開車到城中村游山玩水。
即便處在不太熟悉的領域,他依舊能做到如魚得水,她自我産出的觀點在他那不會落到地上,無論聊什麽都不曾冷場。
他們當初開展得不明不白,相處起來像快餐式的囫囵吞棗,程知闕深知這點,悉心彌補過往兩人錯過的每一場約會,用這種方式還給她一個正兒八經的開始。
坦白講,付迦宜不是沒糾結動容過,他不經意的言行舉止裏填滿了細節,她不是感受不到。
但她依舊沒松口。
這種溫吞的相處模式陸陸續續維持了将近一個月,從春末到夏初,氣候拂煦,研究院後面的紫荊樹竟不知不覺開花了。
和程知闕一起消弭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
六月中旬,第一季度的獎金到賬,是筆不小的數目。
臨下班前,付迦宜從財務那邊回來,路過茶水間,聽到兩三個同事在裏面侃八卦,主角依舊是她,只不過這次緋聞對象變成了程知闕。
她在外面聽得只想笑。
傳言畢竟有誇大成份,能被王靜語傳得這麽煞有其事,聽起來跟真的一樣,也是難得。
最近一段時間,即便程知闕追她再張揚,也都是在私底下,從不會把感情的事帶到工作場合随便影響她,可謹慎歸謹慎,難保百密一疏。
除了在餐廳那次,還有一次被王靜語意外瞧見——前天她和王靜語加班到很晚,程知闕抽不開身,便叫倫古過來給她送夜宵,為了方便,倫古直接把車開進了院裏。
那輛車型號還算低調,主要是車牌,0開頭的連號,全國一共沒幾副。眼下她們都在猜她背後的這位金主究竟是什麽來頭。
付迦宜沒繼續往下聽,繞過走廊,回辦公室收拾一下,準備下班。
晚上一起吃飯時,她偶然同程知闕提起這事,權當下飯話題在聊,完全沒影響到心情。
程知闕被她的好心态折服,但還是語重心長地說:“職場翻來覆去那些事,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別憋在心裏,我幫你料理了就是。”
付迦宜笑問:“你怎麽幫我料理啊?”
“把角色調換一下,證明是你在養我。”
聽出他的玩笑話,付迦宜笑出聲,回說:“單論長相,其實你還挺有這方面的潛質。”
程知闕要笑不笑地說:“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正巧聊到這話題,程知闕同她說起楊自霖——去年這時候,有個北舞的女生主動找上來,楊自霖自然來者不拒,給人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公寓,偶爾想起來才過去一趟,起初不太上心,糾纏了大半年,結果反被将了一軍。
“萬花叢中過,早晚有失足落水的一天。”付迦宜感慨完,話裏多出幾分不自知的試探,“你們倆關系這麽好,他沒給你傳授過這方面的經驗嗎?”
程知闕笑了,“哪方面?”
付迦宜瞪他,“……你不要明知故問,自然是養金絲雀的經驗。”
“傳授過,但我沒聽進去。”
付迦宜問他原因。
程知闕說:“我有你一個就夠了。每天事情多得無暇分身,哪有時間找別人。”
付迦宜頓一下,聲音很輕地問:“如果我沒來北京呢,你打算怎麽辦……總不能一輩子不娶妻。”
程知闕看她一眼,溫和道:“我們都別做這種假設,意義不大。”
他活得一向通透,付迦宜深受影響,今日卻突然執拗起來,“那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來北京了,過去這麽久,時間在變,我和你都在變,很多事不是光磨合就能做到的。如果功虧一篑了,又該怎麽辦?”
日料店包廂寬敞,燈影清寂,他們席地而坐,中間隔一張橡木居酒桌。
她背後挂了實色卷簾,牆面附一張水墨竹菊圖,黑白暈染分明,襯得她目光清淺堅定,似乎一定要聽到答案。
程知闕注視她許久,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像是安慰,也像是承諾:“迦迦,你說時間在變,可我這幾年的時間一直是停滞不前的。”
從開始到現在,他從未變過。
-
隔天,付迦宜從醫院回來,在研發部會議室見到西裝革履的程知闕,對面坐着院長和梁思覺,還有專門被叫過來做記錄的王靜語和昨天在茶水間聊她八卦的同事。
付迦宜這才恍然,程知闕所謂的幫她料理這些人和事,不是暗箱操作,而是以毒攻毒。
他以意向合作的名義來院裏參觀,明裏暗裏表示,這事能不能成,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在場諸位誰不是人精,都能聽懂這話的意思,不由高看她一眼。
程知闕離開前,當着衆人的面,同她話幾句家常,順帶提起她的家人,言語間有放低姿态,把她往上捧的意思。
付迦宜在心裏笑他演技未免太好,面上不動聲色地回應。
兩人相處起來太平等,她家世擺在那,并非男人的附屬品,許多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付迦宜其實從不介意被外人說三道四,從前不澄清是覺得沒必要,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複,耐心告罄,這次也算借機打壓一下王靜語那批人。
将程知闕送走,付迦宜在樓下咖啡廳碰到梁思覺。
梁思覺問她想喝些什麽,他請客。
付迦宜掃一眼LED屏幕,随便報出一種飲品名。
等出餐的空隙,梁思覺說:“抱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最近受過這麽多委屈。”
梁思覺一旦忙起來,基本全天都泡在實驗室,兩耳不聞窗外事。
付迦宜表示理解:“師父,我沒怪過你。畢竟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都無能為力。”
梁思覺悵然:“總有人有辦法為你出頭。”可那個人卻不是他,實在白沾了近水樓臺的光。
付迦宜笑笑,沒說話。
-
葉禧落地首都機場那天,剛下過一場陣雨。
付迦宜怕堵車,提前趕過去,偏葉禧搭乘的那趟航班晚點了一個多小時,她捧杯咖啡坐在出口附近的長椅上等,臨近傍晚才接到人。
時隔太久沒見,葉禧把行李箱推到一旁,熱絡地抱住她,直訴想念。
行李箱差點撞到人,付迦宜忙出聲提醒。葉禧扶住推拉杆,回頭朝高個子男生說了句抱歉,擡頭看對方的長相,訝異地說:“是你呀。”
那男生跟葉禧座位相鄰,飛機上聊過兩句。
男生笑了笑,說沒關系,轉身離開了。
付迦宜輕碰她肩膀,“什麽情況?”
葉禧笑說:“什麽情況都沒有,路上打發無聊時間,随便認識的。”
付迦宜不信。
“真的,沒騙你——快走啦,坐了快十個小時,累死了,我現在好想洗澡睡覺。”
付迦宜拉着葉禧往停車場走,倫古倚在車旁,朝她們招招手。
半小時前,程知闕問她去不去鐘課那吃飯,付迦宜說最近應該沒時間見面,晚點還要去機場接人。
程知闕沒說什麽,把倫古叫過來,方便她們近期随時随地用車。
葉禧不知道她和程知闕之間的事,看到倫古,隐隐明白了什麽,路上擠眉弄眼地示意她,問她怎麽回事。
付迦宜打開事先做好的旅游攻略,把手機遞過去,轉移葉禧的注意力。
機場離朝陽區挺遠,将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沿途正好經過一家老字號糯糕坊,知道沈銘玉平時愛吃這家,付迦宜叫葉禧先等等,一個人進去排了二十分鐘隊,買兩盒帶回去。
到了住處,剛進門,發現沈銘玉在家,付迦宜笑說:“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
沈銘玉抱臂靠在落地窗前,低頭往小區門口看,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很快擠出一抹笑,照常和葉禧敘舊。
在客廳待了會,葉禧去付迦宜的卧室沖澡。
付迦宜瞧出沈銘玉心情不好,以為她感情不順,掀開食盒,拿出一塊糕點遞給她,“和鐘老板吵架了嗎?”
沈銘玉沒接,冷淡地說:“那倒沒有,我們好得很。沒有欺騙,沒有隐瞞,哪來的吵架?”
這話夾槍帶棒,幾乎句句帶刺,付迦宜自是能聽出來,笑意一點點淡下去,輕聲說:“不是因為他,那就是因為我了。”
沈銘玉沒說話。
“所以你這段時間不常回來,是有意在避着我。”
“你知道就好。”
付迦宜将糕點放回盒裏,“小玉,其實有什麽話可以攤開來說,沒必要這樣。就算要避,也應該是我避着你才對。”
“你倒清楚自己做了虧心事。”沈銘玉冷笑一聲,“不是你先對我藏着掖着的?那晚你說來的人是你領導,我半夜到車裏拿東西,為什麽在車庫看到了我小叔的車?付迦宜,你真把我當傻子?”
沉默幾秒,付迦宜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你。我和他之間有點複雜,我原本想着,等有結果了再好好跟你說。”
沈銘玉拔高音調:“我不是你們倆用來調情的工具——退一步講,就算我是,起碼得有個知情權吧?我們是朋友,朝夕相處,我什麽事都跟你說!”
除了對不起,付迦宜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恍惚想起幾年前,發現程知闕的隐瞞,和他對峙那晚,再沒有哪一秒比此刻更能感同身受。
人人都有難處,人人都會身不由己,可到頭來,依舊百口難辯,活像個啞巴。
當着她的面,沈銘玉面無表情将食盒推翻,裏面的糕點一個接一個往下掉,碎渣黏在地毯上。
沈銘玉從小被嬌慣長大,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愛恨都濃烈,忍了這麽久才發作,沒大吵大鬧已經算是極限。
這聲道歉太刺耳,沈銘玉突然不想再吵,狠狠甩上門,回房收拾行李。
幾分鐘後,付迦宜站在門外說:“是我對不住你,要走也是我走,你留在這吧。葉禧托你照顧一段時間。”
付迦宜沒拿換洗衣物,帶了證件拎包走人。
她心煩意亂,沿街道漫無目的繞了一圈,就近走進一家星級酒店,拖着疲憊的身體進房間睡覺。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翻來覆去,後半夜再無睡意。
付迦宜摸到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點亮屏幕,通知欄一排未讀消息,選擇性地回了幾條,點開和程知闕的聊天框。
她問他睡了嗎。
原本沒抱太大希望。
不曾想程知闕一通語音直接打過來,啞聲問她怎麽了,睡意惺忪,像是剛醒。
這麽晚發消息,他以為她有什麽急事。
付迦宜指尖撓了下手機背面,隔一會才說:“……沒怎麽。我是吵到你了嗎?”
聽筒裏傳來窸窣聲響,程知闕坐起來,“沒。之前往手機裏安了個小插件,被喊醒了。”
“什麽插件?”
“你給我發消息,會自動觸發鈴聲提醒。”
付迦宜無聲笑了笑,“你當初學計算機這專業,不會是為了專門搞浪漫的吧?”
程知闕笑起來,“那倒不至于。那時候不是還沒認識你?”
聽着他的聲音,付迦宜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溫良的夜,月華如水,她盯着紗簾漏出的一點光線,鬼使神差地問他,趁現在要不要見一面。
程知闕自然不會拒絕,拎起車鑰匙,開車去找她。
付迦宜給他發了酒店定位,過幾分鐘才反應過來,這舉動有多暧昧。
再解釋已經來不及,索性破罐子破摔,打電話給前臺,沒過一會,後廚的工作人員推推車進來,将酒水和幾碟下酒小菜放到桌上。
程知闕趕到時,付迦宜正在房間裏按比例調酒,聽到動靜,快步走過去開門。
屋裏開了室溫空調,走廊反倒有些發悶,他身上沾了風塵露露的涼氣,身形落拓,斜倚着門框,正玩味瞧着她。
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付迦宜趕在他開口前,踮腳堵住他的嘴,“……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程知闕捉住她手腕,騰出空笑說:“大半夜把我叫過來,就為了不讓我說話?”
付迦宜搖頭,“當然不是。”
程知闕站在門口,遲遲不進去,揣着興師問罪的架勢,語調卻暧昧難辨:“那你說說,為什麽把我叫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