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
    謝玄翊沒有同那內侍多說什麽, 如何布置,布置到何種程度, 晁月濃一概不知。
    可是此時此刻,看着謝玄翊眼中熊熊躍動的火焰。不知為何,她只感到了刺骨的冷,還有濃濃的恐懼。
    那內侍離開之後,晁月濃遲疑了好半晌,還是開口問道:“殿下預備對相王妃做什麽?”
    “他們在母妃面前演了這樣一場大戲,還打量着能夠瞞着本王, 本王可不能讓他們的戲白唱。”
    晁月濃深吸一口氣,又追問道:“殿下是要挾持相王妃,用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要挾相王嗎?”
    見晁月濃一臉驚懼, 謝玄翊輕緩地撫摸着她的面頰, 溫存地安慰她道:“月濃, 我知道相王妃曾救過你。要傷害她, 你于心不忍。可那日在霞光嶺我已讓大哥饒她一命,這份恩情便已算還完了。而今成敗生死皆在你我一念之間, 我又如何能再有婦人之仁, 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讓于他人?”
    “殿下這麽快便對相王他們動手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即便陛下……”晁月濃頓了頓, 咬着嘴唇道,“即便陛下有什麽不測,立下遺诏傳位于殿下。可朝中這樣多的文臣武将都站在相王那一邊, 只怕他們會非議殿下來位不正。”
    謝玄翊道:“我只信成王敗寇。只要我能登上那個位置,還怕相王不會成為史官筆下的亂臣賊子嗎?”
    晁月濃還想說些什麽,謝玄翊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 再度打斷她道:“月濃,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然不多了。今時不同往日, 我沒有精力同父皇慢慢耗着,博取他的歡心了。他如今信任相王更勝過我,母妃也成了戴罪之身,倘若父皇真有什麽三長兩短,咱們拿什麽同相王争?”
    謝玄翊捧着晁月濃的手放在唇邊珍重地吻了一吻,又道:“月濃,你難道不打算做我唯一的妻子嗎?”
    晁月濃肩膀用力一顫,随即垂下眼睑,扯起一抹苦笑,“我自然是想的,可是……”
    “可是現在上有父皇母妃壓制着我,下有無數文官虎視眈眈,我沒有辦法給你正妻之位。只有我做了皇帝,還得是大權獨攬的皇帝。這樣,這世上就沒有人能夠拆散我們了。”
    是夜,晁月濃并未留宿謝玄翊的卧房,只推說自己身子不适,要早些回房歇息。在偏殿枯坐了一整夜之後,她仍舊沒有任何睡意。趁着天還沒亮,她拿起手中的令牌,偷偷去到了幽禁玉婵的桑梓宮。
    昨夜一道一道的旨意傳下來,便是傻子也知道宮裏變了天了。宮中的侍衛宮女但凡對謝玄翊旨意有異議的,都悉數被撤換,只留下一些敢怒而不敢言的膽怯之人。
    為首的侍衛見來人是最受成王寵愛的晁良娣,一時也不敢多問,連忙将她請到了殿前。
    還有幾個侍衛沒有弄清狀況,站成一排擋在門前。
    晁月濃道:“我是奉成王之命來提審玉婵,此事你們斷不許讓旁人知曉。”
    說着她從腰間拿出了成王的令牌。
    幾個侍衛立即給晁月濃讓出通道,引她到殿內見玉婵。
    玉婵瞧見來人是晁月濃,不免有些訝異,握住她的手,問道:“你怎麽來了?”
    晁月濃瞥了那侍衛一眼,侍衛颔首退下。
    直到腳步聲徹底遠了,晁月濃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腰牌交到了玉婵的手中,細聲道:“此事終歸是我連累了你,你為自保供出貴妃,我不怪你。你快些離開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京城來了,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
    見玉婵怔怔然一動不動,她又握住玉婵的手,将那令牌包裹進玉婵的手心,朝她用力點了點頭。
    “那你怎麽辦?”玉婵問道。
    “我是成王的良娣,我自然應該待在他的身邊。”
    玉婵道:“我是問你放走了我,成王如若因此怪罪你,那你該怎麽辦?”
    “他不會怪我的,”晁月濃道,“即便他真的因為此事要處置我,我受着便是。”
    玉婵又問:“那貴妃呢?她那般欺淩你,虐待你,你便就這麽放過她了?我聽聞陛下未廢去她的貴妃之位,只是将她禁足。倘若成王将她放了出來,以你我的關系,她難道不會以為今日之事都是你指使,抑或是幹脆借題發揮,要了你的性命?”
    “她知道我不會做任何傷害成王殿下的事情。”
    玉婵長長嘆了口氣,冷聲道:“就算她今日放過了你這一遭,來日若成王真能登基稱帝,輪得到你晁月濃做皇後嗎?”
    晁月濃道:“可陛下若真以通敵叛國、戕害皇後的罪名處置了貴妃,那成王便再無登基之可能了。”
    聞言,玉婵一把攥住晁月濃的手腕,冷冷喚了一聲:“月奴。”
    許久不曾聽到這個稱呼,晁月濃不禁打了個寒戰。
    玉婵寒聲道:“別說而今相王顯赫一時,貴妃被禁足,成王登基的希望渺茫。即便他真的有本事做了皇帝,難道鄭氏,難道天下臣工真的會讓你一個出身教坊司,做過妓子,做過兄長妾室,還懷過兄長孩子的女人做皇後嗎?你別傻了!”
    淚水漸漸盈滿晁月濃的眼眶,她嘴唇翕動,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須臾,晁月濃将手從她手心抽出,拭了把眼淚,背過身去,哽咽道:“可她畢竟是六郎的母親。這些日子我也已經看得十分清楚了,若是沒有她,六郎根本什麽也做不成。”
    “月奴,聽姐姐一句勸,”玉婵放低了聲音,語重心長地勸道,“于你而言,鄭氏暴斃,而成王做一個無權無勢的閑散王爺,便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沒有人會管一個王爺的妃子是什麽樣的出身,況且即便你做不了他的正妃,到時沒了鄭氏,憑他對你的寵愛,你同他的正妻也是一樣的。”
    晁月濃搖了搖頭。
    “月奴,我算是明白了,”玉婵繞到晁月濃身前冷睇着她道,“你而今在意的只有你的六郎,只要他能好好的,只要他能順利當上皇帝,是不是要你為他去死你都心甘情願?是不是即便我被鄭貴妃繼續追殺,橫死街頭,你也絲毫不在意?”
    晁月濃蜷起手指,沉默了良久,嗓音沙啞道:“姐姐還是快些走吧,等一會兒天亮了成王醒過來,姐姐怕是就出不去了。”
    玉婵攥緊了手中的令牌,正要轉身,又聽見晁月濃小聲問了一句:“姐姐可否再幫妹妹最後一個忙?”
    “什麽?”玉婵沒有好氣地問。
    “在姐姐那裏的那個人,大約也吐不出什麽來了,還請姐姐替妹妹将他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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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真觀外呼呼刮着大風,竹苓蹲在門前低頭看着火炭盆,用頭上的發簪輕輕撥弄着裏面的芋頭。火焰很快就熄滅了,她只好又取了火折子用手擋着風,費力地點火,可點了大半天裏頭的炭火也沒有點着的跡象。
    侍衛瞧她這般全神貫注地燒芋頭,笑着朝她走過去,問道:“風這麽大,怎麽不到裏面去啊?”
    竹苓緊張得身子一縮。
    那侍衛皺了皺眉頭道:“你這麽害怕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竹苓細聲道:“你別過來。”
    侍衛叉着腰,啐道:“誰稀罕你一個芋頭啊!”
    裏頭的孟琬聽見外頭似乎有争執的聲音,撥開謝玄稷的手臂道:“我出去看看外邊是什麽動靜。”
    “你可別,”謝玄稷緊張地将孟琬摟在懷中,“還是我出去看看吧,讓他們看出你有身孕,事情只怕不好辦了。”
    孟琬垂眸道:“其實我總覺得他們其實已經知道了。”
    謝玄稷道:“他們知道了也好,不知道也罷,你都在屋子裏好好待着。”
    說罷,一個躍身翻出來窗外。
    沒過多久謝玄稷便回來了。他趴在窗上搖了搖頭,用嘴型說道:“沒事。”
    随即又一個躍身落到屋內。随後滑到床底。
    孟琬走到門前,将門拉了個小縫,沖外頭高聲喊道:“竹苓,你的芋頭烤好了嗎?”
    “沒呢。”
    “算了,我眼下也不餓,你回來歇息吧。”
    竹苓合上門,拍了拍手上的炭灰。瞧謝玄稷從床底鑽出來了,低聲抱怨道:“殿下每來一次,我便要在外頭吹好一會兒的風。”
    孟琬也笑道:“你近來來得也太頻繁了些,我只怕他們會看出些什麽來。”
    謝玄稷神情卻有些凝重,喃喃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看錯了。”
    “什麽?”孟琬無聲地問。
    謝玄稷湊近,壓低聲音說道:“我方才站在房梁頂上,看見幾個黑影一閃而過。”
    “你沒有看花眼?”
    “但願是我看花眼了。”
    然而話音剛落,房門便被人一腳踹開。幾個侍衛看到房間裏多了一個人不由一怔,然而周圍兩個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卻是拿着刀不管不顧沖了進去,沖着謝玄稷的方向便直直刺了過去,被謝玄稷閃身避開。
    他向着竹苓大喊:“帶你家姑娘避開!”
    外面都是守衛,她們絕無可能突圍出去。竹苓也只好将孟琬拉到牆角,勉強避開一旁的刀光劍影。
    黑衣人原本是沖着挾持孟琬而來,方才見謝玄稷也在這裏,只覺得來全不費工夫。見他手中并無任何兵器,将手中的刀往橫一拉,在他的衣襟處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瞧見刀口沾上了血跡,竹苓不自覺尖叫了一聲。
    那黑衣人大喝道:“不想沒命就閉嘴!”
    語罷兩人又朝謝玄稷砍去。
    他們雖出刀迅速,可謝玄稷躲避的速度也是極快。幾刀下去,他身上并未有什麽致命傷。
    其中一個黑衣人為求速戰速絕,一邊揮舞着長刀,一邊沖着守在外頭的侍衛大喊:“還愣着做什麽,快上來幫忙!”
    那幾個侍衛還未弄清是什麽狀況,不知這兩個人是什麽來路,不敢貿然出手。
    黑衣人這時才道:“誅殺此賊,成王殿下重重有賞!”
    這下門口的幾個侍衛才回過神來,一擁而上。
    然而只是回頭的那麽一下功夫,那黑衣人便被謝玄稷尋到了破綻。他手肘朝那黑衣人胸口一擊,反手便奪去了他手裏的長刀,刀鋒輕輕一挑,便刺穿了他的咽喉,鮮血頓時飛濺了謝玄稷一臉。
    他卻是連眼睛也沒眨一下,電光火石之間,便拔刀刺向另外一個黑衣人的肚子。
    謝玄稷扭頭看向門外幾個連連後退的侍衛,他們已被吓得面如土色。這一回,他并沒有給他們求饒投降的機會,果斷一劍劃過,四個人頓時應聲倒地。
    竹苓那邊已被這樣血腥的場面吓丢了魂,目光空洞地呆立在原地。
    謝玄稷急道:“你們兩個趕緊離開。”
    說話間,又有外圍的侍衛聽到動靜擁過來。
    謝玄稷反手了結了他們的性命,然後繼續急聲催促道:“竹苓,快帶你們姑娘離開。”
    除了最開始行刺的兩個黑衣人,看守孟琬的其他侍衛都并非精銳。依照謝玄稷的武功,想要從他們手中脫險卻也不是什麽難事。然而偏偏孟琬此時已有了七個月的身孕,根本不能快速行走,只怕還會拖累旁人。
    孟琬于是道:“竹苓,先走吧。”
    竹苓道:“小姐我不走。”
    孟琬道:“你逃命也好,搬救兵也好,都快些出去。若待會兒又有人進來,相王殿下是護不住兩個人的。”
    竹苓含淚點了點頭,趁着夜色正黑飛快地跑了出去。
    孟琬扶着腰,微微喘息着,正準備說話,便聽見謝玄稷冷冰冰地開口:“你別說什麽讓我丢下你的話。”
    孟琬道:“你聽我說。”
    “我不聽!”
    孟琬捂着胸口,兀自往下說道:“他們不會要了我的性命,他們綁架我無非是為了挾持你。可你若是落到他們手上……”
    謝玄稷忽然抱住孟琬,一個旋身又對着才沖進門來的幾個侍衛劈了幾刀。
    孟琬的青衣上也被染上了血跡。
    孟琬拉住謝玄稷的衣袖,輕聲續道:“你若是落在他們手上,成王定然會要了你的性命的。”
    她又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沒法再跟着你趕路。要是強行突圍,只怕會傷了腹中的孩子。你聽我的,你自己先走,然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孟琬握住謝玄稷的手腕,目光懇切。
    然而就在此時,又有一群侍衛跑了進來。謝玄稷這回沒有再下死手,只拔刀一擋,随後氣定神閑地說道:“你們是殺不了我的,但我可以同你們走,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
    未及謝玄稷說出究竟是什麽條件,孟琬便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她緊緊地攥着他的手指,幾乎要将指甲摳進他的皮肉裏去。
    謝玄稷故意誇張地抽了口冷氣,随後慢慢撥開了她的手,微笑道:“這麽緊張做什麽?”
    他看了一眼排在最打頭的那個侍衛,握着刀柄的手半分都沒有松懈。明明已是危機生死存亡的關頭,他的語氣卻是格外雲淡風輕,“這麽說吧,如若要一個一個宰了你們,本王自然也有那本事。不過就像你們看到的這樣,本王的娘子已經有了身孕,若非萬不得已,本王也不想當着孕婦的面殺人見血。”
    “本王?”最前頭的那個侍衛有些愣然。
    但隊伍之中總有能夠認出謝玄稷的人,見此情狀,不由怯怯道:“頭兒,這好像是相王。”
    謝玄稷瞥向那人,淡淡道:“還算你有眼色。”
    随後低下頭看刀上照出的人影,嘴角微微牽起,平聲道:“怎麽樣,這交易你是做還是不做?”
    領頭的侍衛餘光掃過孟琬,為難道:“倘若我們将她放了,你又反悔殺了我們,那怎麽辦?”
    謝玄稷掀起眼皮道:“那你們是要我現在就殺了你們?
    一群侍衛警惕地将刀從刀鞘中拔出了一半。
    謝玄稷又徐徐道:“我不動你們,是為了保妻兒平安。可若你們真的傷到我娘子,叫她有什麽閃失。到時玉石俱焚,你們怕是也沒有法子同你們主子交代。”
    “你究竟想怎麽樣?”
    看那侍衛的樣子應當是被說動了,謝玄稷這才提出條件:“本王要親自将王妃交到許幽許将軍手中,這才作數。”
    “不成,加上一個許幽,我們不是就更脫逃不掉了。”
    謝玄稷笑着問:“諸位有沒有發覺這裏少了一個人?”
    有一個侍衛馬上反應過來,“是那個小丫鬟,那個小丫鬟不見了。”
    “那你們猜那個小丫頭去了哪?”
    為首的侍衛臉色陡然一變,高聲道:“給我追!”
    謝玄稷不緊不慢道:“現在才去追怕是來不及了。”
    他笑道:“難道這座山上只能有成王的人,就不能有本王的人嗎?此刻那小丫頭怕是已經和本王的手下彙合了,你們若此時往山下跑,只怕是要自投羅網了。”
    這些話自然是說來詐他們的,但是謝玄稷也的的确确派了手下的人守在山腰處。如果在約定的時間,他沒有下山,那麽他的手下便會上山相助。這麽一會兒糾纏的功夫,茂成已經帶着一直小分隊追上了山。
    茂成手握長劍向謝玄稷微微拱了個手示意。
    謝玄稷道:“你替本王将王妃護送下山。”
    守衛以為這些都是許幽的部下,心忖此時已無與謝玄稷再談條件的籌碼,只想逃之夭夭。可偏偏就是将孟琬交到茂成手中的瞬間,謝玄稷短暫地晃了一下神,沒有留意到右後側。一把長刀轉瞬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刃離他的咽喉不足一寸。
    “小心!”孟琬驚叫一聲,只覺得心髒都要停住了。
    她不管不顧地就要朝謝玄稷的方向沖去,卻被茂成死死了攔住。
    謝玄稷垂着眼觑了一眼脖頸上的寒光,随即擡眸直視着孟琬,瞳孔中并無半分恐懼。
    謝玄稷往後退了一步。
    那侍衛也架着刀往後退了一步。
    等與孟琬拉開了一段較遠的距離,謝玄稷才道:“你不必擔心我。”
    他停頓了一瞬,又意有所指地說道:“外面的事情,有你在,我放心。”
    孟琬愣了愣,只一瞬間的失神,謝玄稷便被那群人簇擁着帶走。
    茂成問:“王妃,現在怎麽辦?該派人跟過去嗎?”
    孟琬面無表情道:“先去找許幽許将軍。”
    “那咱們是把許将軍叫到這裏來?”
    孟琬道:“不,直接回王府。”
    許幽是在後半夜換防之後才趕到的王府,聽聞謝玄稷被人扣下,他一時間急火攻心,冷眼看着孟琬,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又是你。”
    “許将軍,你先冷靜一下,”孟琬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顯得和緩,“我叫你來便是要同你一起商量這件事的。”
    聽孟琬還這麽慢條斯理地說話,許幽的聲音比剛剛還要大,沖着孟琬吼道:“殿下生死未蔔,你要我怎麽冷靜!”
    茂成道:“許将軍,王妃現在還懷着身子,你同她在這裏大呼小叫的,算怎麽一回事。”
    許幽指節咯吱作響,沒好氣道:“若不是顧念着她有身子,你當我還會這般客氣地同她說話?殿下哪一次涉險不是因為她?她除了會給殿下添亂,還會做什麽?”
    這一連串的發問把孟琬都問得恍惚了。
    好像又回到上輩子,許幽各種看她不順眼,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後快的局面。
    不過今時今日,她還是為了謝玄稷忍下這口氣,和顏道:“我倒覺得昀廷未必是真的不慎被人捉走了,我總覺得他應當有自己的謀算。”
    她回憶着謝玄稷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外頭的事情,有你在,我放心。
    這句話的重音是落在“外頭”兩個字上。
    那是不是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裏頭的事情,有我在。
    孟琬并不十分确認這個猜測真的就是謝玄稷要傳達給她的意思,還是她在有心之下的自欺欺人,所以她追問許幽道:“這些日子宮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許幽神色略微有些遲疑。
    孟琬道:“昀廷擔心我的身體,許多事情都沒有告訴我。可是我必須知道現在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同你們一起拿主意。”
    許幽終于點了點頭,回答道:“貴妃被禁足了。”
    “這件事情昨日殿下同我說過了,還有嗎?”
    許幽想了想,又道:“還有就是昨日早晨,陛下患了頭風,沒有去上早朝。可是陛下頭風發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們就連他是真發作,還為了躲大臣裝病都分不清楚。縱使殿下心中有所懷疑,可也沒法子确定。”
    孟琬沉吟道:“那你們聽聞此事也沒有請旨探望嗎?”
    “殿下請了一回旨,但被駁回來了。陛下說自己身子不适,沒有精力見他。”
    孟琬自言自語道:“難道……”
    可不對啊,此時距離前世謝桓去世明明還有一段時日。難道這輩子,謝玄翊這麽早就要動手了嗎?
    但他這輩子根本不是皇帝親立的太子,謝玄稷又沒有被貶谪出京。即便他在此時控制了宮禁,他手中又有什麽籌碼能讓大臣承認他呢?
    孟琬正緊皺着眉頭思考,看門的小厮卻在此進來急報說外頭有人在敲門。
    孟琬心提到了嗓子眼,問道:“是不是成王的人?”
    小厮答道:“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看着那人披頭散發,衣衫褴褛,就像一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