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场风波止息,萧元景将长弓还给旁边的侍卫,同梁承骁一道走下敌台。
剩下的残局自然有人收拾,高党势去如山倒,现在还在负隅顽抗的都是些残兵败卒,用不着他亲自费神。
梁承骁握着他的手腕,陪他踩下两级陡峭的石阶,尔后再没有松开。
“如今的境况,算作此间事了吗?”他问。
萧元景想了想,不答反问道:“你和我皇兄在书信里谈了什么?”
晋军三十万兵马退回了江对岸,关北三城也如数交还越国,本以为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却在年关到来之前悄然消弭了。
随从牵着骏马在城门内等候,梁承骁翻身上马,伸手邀他同乘。
“你会知道的。”他的嗓音带笑,“今日不谈公事了,陪孤看一看你们关北的风光。”
【作者有话说】
提前写完了!快来夸我(不是
还剩最后一个尾巴啦,明天或者后天发吧,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等我忙完这阵给大家安排嘿嘿
第75章 江北春已至(完)
建宁三年年初,高家因谋逆案全族获罪,主谋尽数斩首,旁支流放岭南。旭王、邺王等一众宗亲因为牵涉其中,被一并下狱,圈禁的圈禁,贬为庶人的贬为庶人。
自此之后,宗室元气大伤,只剩下一二手无实权、形同虚设的公侯,再无力与皇帝抗衡。
高家倒台不久,高氏党羽仗着天子母族身份恣睢妄为,犯下的所有罪行都被重新翻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地由大理寺清算。
高家过去势大,其子弟均是飞扬跋扈,目无法纪之辈,大理寺为了列明他们的罪过,足足加班加点了一个月,年三十晚上还在焚膏继晷。查出的贪腐掳掠等事不提,其中最震惊朝野的一件是七年前,高逢勾结外贼,泄露越军军情,致使平襄之战大败,并与当时的晋军主帅邱韦合谋伪造证据,陷害陈秉章父子通敌叛国,使陈氏满门冤屈而死。
陈家已经在不忠不义的耻辱柱上钉了太久,人人闻之均是唾弃,此时骤然知晓叛国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陈秉章为南越戎马一生,却落得个骨埋沙场,全族抄斩的结局,无论朝廷还是民间,一时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为抚恤忠臣,平冤昭雪,皇帝特意下旨,追封陈秉章为安远侯,因陈氏父子已不在,特许其流落在外的长孙陈凤亭领受爵位,世袭罔替。
但陈凤亭最后并没有接受赏赐,而是选择在戍北军里做一名谋士,过天高皇帝远的清闲日子。
等消息传回临安,众人俱是战战兢兢,害怕皇帝降罪,然而萧元征沉吟片刻,尊重了他的意愿。
……
正月末时,萧元景从北境回到临安,来向萧元征辞行。
兄弟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谈过心,正巧今日的政务处理得差不多,萧元征就屏退了身边随从,和萧元景在宫道上一同走了一阵。
“已经决定好了?”
自收到萧元景从沂郡寄来的亲笔信开始,萧元征就一直处于烦躁不虞的状态。
皇帝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臣属难以捉摸他的心情,日日在御前侍奉的刘进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登基三载,萧元征已经少有为某件事举棋不定的时候,每每烦闷,总是下意识摩挲案首摆的一方玉狮子,这两天摆件的表面都比往日光亮可鉴一些,足见其心浮意乱。
“是。”萧元景回答,“过了正月就动身。楚水快要涨潮了,到时候渡江不方便,早几日走为好。”
临安今年没有下雪,春日比往常来得更早一些。
庭院森森,幽深的宫墙掩映亭台,檐牙高啄,碧影斑驳。
皇帝出行,周围宫人均是退避。离开旁人耳目,他得以对兄长说几句私话。
“我这次去上京,往后大概少有回来的时候。皇兄对外就称,我前往封地就藩了吧。”
“寅部、巳部我已经尽数交代过。嘉陵关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起战事,皇兄选一个信得过的将领去沂郡戍守,多磨炼几年,就足以代替我。”
“至于其他,穆乘风不适合再做十二部的统领。”他坦然道,“皇兄不如把这个位置交给毕螭。”
听言,萧元征的眉头越皱越紧。
哪里是穆乘风不适合,萧元景此意,分明是要借统领人选的更替,把十二部的权柄全数还给他。
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沉声道:“你们回去之后,晋国的朝臣估计要催促梁承骁登基为帝。天家的薄情,你难道还见得少。”
“往后他就是北晋国君,你不担心他未来移情变心,辜负你为他做的舍弃?”
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两人的事,不仅是因为两国间隔的世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信任梁承骁真的能为一人空置后宫,矢志不渝。同样身为国君,他岂会不知道坚持此事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