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的字迹越来越少,转而是新帝字迹,沉稳又带着锋锐,与曾经的建元帝一般无二。
    内阁三位稳坐钓鱼台,但私底下又有所筹谋,谁都清楚新帝上台时,谢砚行必然会再度上书告老还乡,江无眠定能更进一步,到时内阁必然让出一位辅政。
    伍陵即便是首辅也难免会生出一种无力感,在江无眠立下的功劳面前,谁都无法理直气壮排挤算计他,这人的功劳是实打实的大。
    可以说,大周发展到今日,江无眠能扛起一半的功劳。
    然为了家族后代,他们不得不对上。立场不同,自然不相与谋。
    与之恰恰相反,余次辅倒是不太担忧江无眠能威胁到自己。正相反,他比较忧虑伍陵为打压江无眠,两人再度展开党争,到时只怕大半个朝廷都无法置身事外。
    余次辅看着窗外绽放的桂花,手上棋子敲了敲棋盘,对面余次辅的儿子被人惊醒,随之看去,一片碧云晴空,桂花树遮挡落下的光芒,于地上映出斑斓影子。
    “父亲?”他有些疑惑,以往父亲下棋是为静心,如此堂而皇之的走神少之又少。
    风吹着桂花,打着卷落到棋盘上。余次辅收回目光,好像被人唤回神智,他淡淡道:“若是来日伍首辅与江宪副对上,切记,不要参与此事,明哲保身为上。”
    不论是伍陵还是江无眠,他二人的争斗势必让建元帝不喜,若是赶上新帝登基,那更有由头降罪他二人,参与其中只怕受到牵连。
    不参与党争才是最好的出路,他二人并非记仇之人,尤其是江无眠,他本人都能容忍曾经的韩党蹦跶,何况是边缘人?
    但有一事,他不得不防,“若是伍首辅执意如此,离他远些。”
    伍陵不会亲自出面对付江无眠,只会推底下人出手。若是不小心卷入其中,江无眠也不会客气,到时只怕两方没什么损失,反而是夹在其中的自己遭殃。
    余次辅放下手中黑子,重复一遍道:“近些日子,离朝上的人都远些。”
    没准谁就是伍陵的人,随意找个接口让人做事,等回过神来,只怕人都被江无眠拆得一干二净,骨头渣滓都要拿去施肥。
    江无眠最近两年是干不出这等事来,可他手段也非常人能忍,还是躲着走为妙。
    因此除却嘱咐之外,他必须留个后手。上任首辅一事他不在乎,但不能因此牵连到家人身上。
    何况就算做了首辅又能如何,江无眠尚且年轻,不出意外,他都能将自己儿子送走,和这样的人比,他又有什么优势?
    余次辅的儿子虽说不年轻,在官场混了多年,可从官职来讲,他还真没什么作为。
    后代不争气,对上江无眠都没底气,还是一早结个善缘为妙。
    且看昔日韩党势大,甚至能拉出人来行造反之事,然最终还是惨烈收场,甚至成为江无眠回京的借口!
    这等人的能力防不胜防,能不与之为敌最好,若真是到了避无可避的一日,早早低头认输还能留下一命。
    余次辅语重心长道:“江无眠有容人之量,只你有能耐入他眼中,一朝化龙也不在话下。哪怕你与之为敌,他都敢任用你。”
    这话不仅是对他儿子的叮嘱,还是对后代的嘱咐。
    江无眠其人本事颇高,学生又众多,虽无弟子,然每个武安营苑学子都受其恩惠,若是不出意外,未来的天子朝堂将会是江无眠的半朝天下。
    与这等人打好关系,有益无害。
    且不说江无眠暂时没有竞争内阁的意思,他正在忙着写教案。
    海上两个海贼清缴,指挥人是黄延和和江无眠两人,能从第一视角分析的也只有他二人,黄延和还在岭南驻守,那能阐述当时之景的只有江无眠。
    因此,写教案分析战况这事儿只好他一人来。
    白楚寒则是对着江无眠的简报模拟当时战况,同时思考若是他为海贼首领,要如何逃跑甚至于反击。
    海贼的武器不行,优势在于对这片海域的了解,反击难度颇高,但只要抢了船,也不是不能做到。问题在于如何夺船?
    “这是南洋沙盘?”白楚寒看着江无眠在地形上一一插上标志性指示牌,再将船只放上去,简陋沙盘就此搭建完成。
    “不完全是,地形上稍加改动。”江无眠指着上面的岛屿道,“这儿原本是暗流,改为补给岛,方向上也不对,岛上的资源不够,只是模拟而已。”
    “战船下南洋表现如何?”朝堂上讲的都是结果,中间过程无限省略,最多只能分析出破碎的一角细节,最好还是听江无眠的第一视角讲述。
    江无眠拿出几个船只代表船队,从星空判断方向、无光之夜如何航行等方面一一讲起,“……没有指路标志,依靠洋流和风也能航行。当地能有此经验的人不超过这个数,还必须得是常规天气,一旦遇到大风大浪时,最好还是等待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