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但他没告诉我……他什么都瞒着我。”
李萱儿不得不为裴焕生说话:“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为了我好……所以我连怪他的资格也没有,是吗?”
“也不能这样说……”李萱儿瞪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等他醒来了,你就骂他两句呗,还能分咋的?”
“他不可能能和我分开的。”祝升平淡地说着,“他既然要将我从夜桥带走,就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说起夜桥……明日段慕谦会去夜桥和慧谈判,你不用去。谷里会有擅长毒或者是武功的长老和小辈一起去的。”
“能成功吗?”
“他都这样了,你们夜桥难道还会为难我们吗?”
是啊,裴焕生都这样了,他都将夜桥逼到一个死角了,让夜桥不得不放手了。看上去是夜桥不得不这么选择,但又何尝不是给他们递了一个台阶下呢?不然这样追杀祝升,要不死不休,也不是夜桥想要看到的结局。
可以说裴焕生几乎是成全了所有人。
唯独没有他自己。
而对于祝升,比起做裴焕生的祝升,他更希望祝升就是祝升。
所以不要因他而死,也不用为他而活。
祝升为了他自己,就可以了。
此时,姜柯捏着一张纸条跑回来了,他看了祝升和李萱儿一眼,将上面的签文念出:“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坭去度山;更望他乡求用事,千乡万里未回还。”
祝升了然,果然,裴焕生不该离开金州的,也不该去晋阳的。
甚至再远一些,他不该带他去洞庭的。
在去洞庭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别,就已经两清。是他太贪心了,才会想要向裴焕生索取更多。
否则怎么会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李萱儿见他这般失神,撇了一下嘴便将那张纸撕得粉碎,跟雪花似的。
“什么破签,撕了就是。都这样了还千乡万里未归还呢,要是现在死了也就是死他家乡,死在飘渺谷里。”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裴焕生要回去的,是金州。
这是祝升最难熬的一个夜晚,难熬到他险些撑不下去,想一剑了结自己。他提心吊胆地守着裴焕生,他不敢想,如果下一瞬裴焕生没了气息,他到底是该气他还是要释然。
但他绝对会当机立断地随他而去。
不过万幸。
过了一晚,裴焕生还活着。
可祝升依旧不敢松这一口气,他依旧提着这颗心脏,仿佛他这颗心脏也是为了裴焕生而跳跃的。
他要给段海让位置给裴焕生把脉的时候,刚起身一点,又马上因为撑不住倒下去了,他太久没有起身,维持这个姿势几乎麻木了。
姜柯见状扶了他一把,才勉强地将他扶起来。
段海不由道:“还是要休息一下的。”
“……我没事。”他声音因为缺水干涸而变得沙哑,发声成了困难。
李萱儿给他递来一杯水,盯着他喝完,这才对姜柯说:“柯,你去带三份早饭来吧。等会——段伯伯,裴焕生现在能吃些什么吗?”
“让他喝些粥吧,喝了粥后喝药。”
李萱儿对姜柯比了个四:“四份,包括你的。”
李萱儿等段海把完脉,说情况稳定下来,她才问:“段慕谦准备走了吗?”
“应该是已经出发了,你要是想送送他,兴许能赶上。”
“好。那我去了——”
姜柯端着早饭过来,碰到了李萱儿:“师姐,你这是要去哪?”
“去送送段慕谦。”
时辰尚早,辰时才过半。段慕谦带了一位长老两名弟子,一同前往夜桥。洞庭与江淮相隔并不是很远,来回数日便够,再加上裴焕生如今这样,谈判应当很是顺利。
可李萱儿总是放心不下段慕谦的,上次段慕谦离家是为了商路的问题,一去半月,离家之前也没有跟她说,让她担心了许久。
自从段慕谦慢慢接手谷内大小事务之后,他似乎就变了很多,常常是一个人来往行事。人前端一副君子做派、温润有礼,人后却变得寡言少语,行事抉择变得果断。
“段慕谦——”
李萱儿追到谷外,才见到段慕谦的踪影。
他今日穿了一身紫灰色衣袍,衬得人干净利落。他转过身来,对她温润地笑着:“怎么来了?”
“每次你离家,都得我来送你,这是我们的规矩吧?但你从上次起,就不告而别,还是李何欢告诉我我才知道的。这次段大忙人又要不告而别吗?”
她向来重视每次的离开告别,她害怕下次见面会是很久很久之后。就像裴焕生十八岁那年离家之后,她不曾想,竟然会长达四五年见不到裴焕生。他在外面漂泊,遇险后也没有回飘渺谷寻求庇护,只身闯京城,在幽州逃生,又去金州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