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家族中能人异士向来只多不少,更不缺擅医之人,否则若换做寻常人碰上那等剧毒,恐怕早丢了性命。
    而他唯一不理解的,便是家主为了不让女子担心自责,竟有意隐瞒了此事,还向其解释之所以耽搁了那么久未归只是因途中突有要事要处理而已。
    程胥将自家家主待女子的小心翼翼尽数看在眼里,却是急在心中。
    他总觉得泱泱看似生得柔弱可欺,实则却如风一般,叫人难以触及,更莫说还有那两人在虎视眈眈。
    只是……这终归是家主和女子两人之间的事,他再如何操心都无任何意义。
    或许是因为今晚恰好是家主药浴之时,又听见了那游士的一番话,他才有些多心吧。
    想到这里,程胥摇了摇头,挥退前来迎接的守卫,翻身下了马。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刚刚穿过府中林苑,他就迎面撞上一道已经是极为熟悉的柔娆身影。
    一袭月白烟罗软裙的女子此刻正缓步迈上石阶,走动间连带着春寒的晚风都仿佛变得旖旎起来,步步摇曳生姿。
    而那原就秾艳秀丽的面容于青灯光晕中更是显出几分粉腻酥融娇艳欲滴的意味来,以至于程胥在瞧见的瞬间便本能般地收回了目光,而后低眉恭声问好。
    “夫人。”
    其实这时候遇见女子倒也不算多么稀奇,府中之人几乎也都知晓她向来都有夜间散步的习惯,并且她身边往往还会有自家家主的身影。
    女子显然也没觉出哪里异常,莞尔浅笑了笑已作应答,便要与他擦肩而过。
    然而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程胥紧呼吸微紧,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忽地开了口:“夫人。”
    女子很快止住了步伐仰脸望向他,那双生来娇媚便仿佛浑然天成的美眸也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程胥心中一跳,稳了稳心神,方才低声道:“夫人不是一直想知晓为何家主每月这晚都会离府吗?”
    泱泱眼尾轻轻往上扬了扬,倒确实想起过往自己随口问起过几次,只不过并未得到答案而已。
    她当然能察觉到这似乎是程绥之唯一对她有所隐瞒的事,不过男人既没有透露,她当然也不会强求,没多久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之后也没再多问。
    此刻程胥突然如此毫无征兆地提起,显然这背后的原因与她有所关联,因而她弯了弯唇,柔声启唇:“愿闻其详。”
    程胥抿了抿唇,很快便将离京那日的所有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见泱泱神情沉默,他又慌忙补充道:“我对夫人说这些并无它意,只是知晓夫人心中对此一直存有几分疑虑,因而不想让夫人对家主生出误会,也想夫人能更清楚家主的心意。”
    若是可以,他当然极希望眼前的女子能永远留在南海,永远留在家主身边。
    泱泱见他如此神态,有些失笑。
    “我知晓的,程胥,你不必这般惊慌。”
    程胥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时,却见泱泱缓缓抬起眼睫,轻声道:“他此刻在哪儿?可否领我前去寻他?”
    程胥眸光微怔,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好,夫人随我来。”
    *
    随着程胥抵达程绥之药浴的地点时,泱泱还有些惊讶,因为这里正是程府后林的温泉别院。
    此处对她而言并不算陌生,她却确实从不知晓程绥之药浴之事。
    别院外把守之人显然不少,见程胥竟领着泱泱前来,几番犹疑之后,还是将她放了进去。
    药浴之地当然并不在谷内那处天然宝池,而是在另一处较为偏僻的单院。
    泱泱提着裙摆一步步拾阶而上,这表面看起来极偏僻之地实际别有洞天。
    入目便是一座散着淡薄轻烟的青鹤螭兽铜鎏金香炉,软丝绣鞋迈步缓缓绕过一道乌木雕栏屏风之后,便是程胥口中的药池了。
    烛台上的烛火正静静燃着,映照得自浴池升腾而起的白色雾气更加氤氲不明。
    唯有那靠坐在浴池边上本该如孤松独立般淡漠的身影此刻却半裸着胸膛,紧阖着双眸。
    那向来纤尘不染的霜色长袍也仅松松垮垮地半披在肩上,竟衬得那张本就艳极清极的面容仿佛拢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绯色,叫见者心跳顿缓。
    泱泱并未有意放轻步伐,原本也只是陷入浅眠的程绥之自然也很快察觉到动静。
    他缓缓掀开眼帘,对来人的脚步声实在再熟悉不过,却又不知女子怎会突然来此。
    但沉默何尝不代表着纵容和默许。
    独属于女子的香甜气息很快便萦绕在身后,直至那如水葱般雪白纤细的指尖缓缓攀上他肩后,程绥之才倏地沉下眼睫,呼吸顷刻便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