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诸位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么?”
话音至此,游士话里的意味已是昭然若揭,整座茶楼瞬间寂静无声,直到有人恍然般开口:“阁下的意思是,南海与朝廷在短短三年间走到如今这个境况,竟是因那唤作沈泱泱的美貌女子吗?”
此时他们心中几乎是不约而同生出同一个疑问——
这游客所言显然有理有据,若当真如此,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引得当世间权势最盛的两个男人追逐至此,那陆君则在这其中又推波助澜了多少……
正当所有人陷入震撼与将信将疑之中时,唯有候在角落两侧的两名茶倌对视一眼,战战兢兢地望向那墨发高束生得剑眉星目此时眸色却格外凌厉的青年。
虽然茶楼一向是文人墨客们畅所欲言之地,但他们也不曾想还会有如这游士一般“无所顾忌”之人。
这也就罢了,偏生今日程家主麾下第一人程胥这祖宗在此听了个清清楚楚啊……
而果然下一瞬他们便瞧见青年倏地站起了身,一把取下窗牖旁挂着的佩剑,在一众后知后觉陷入呆滞的目光中走到那游士身边,猛地拔剑出鞘,直指游士的眉心。
“既要游历四方,又是无凭无据,竟不知何谓祸从口出么?”
扑面而来凛冽的剑风将游士吓得两腿发软,抬眸的瞬间便认出眼前之人是谁。
他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便讷讷着准备求饶。
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程胥就已然收回了剑。
“莫要再有下回。”
说罢,他便冷冷扫视了周遭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茶馆。
游士张着嘴下意识摇了摇头,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其他茶客虽同样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也不敢出,但既皆是久居南海之人,对程胥的性子当然还是颇有几分了解。
他们深知程胥从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因而倒也没有多么恐慌,只是再不敢提及方才的话题。
程胥当然也确实只是警告游士一番,只是在他骑着白马回程府的途中,脑海中却仍旧不由自主闪过三年前离开京城那一日的记忆。
京城终归是裴席钰的地盘,那人能用登基不到三年的时间彻底独揽大权,稳定朝纲,手中自然不知掌控了多少死士和暗探。
恐怕他们当初踏入京城没多久,那人便已经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更别说那日家主在普禅寺中已经直接与裴珣见过一面,彻底暴露了行踪。
他们预想裴席钰应当很快便会做些什么,却没料到还未等到那日,泱泱便忽然于深夜之中寻到家主,问家主愿不愿意将她带走。
程胥直到此时都还记得程绥之在听到女子说这句话时的眼神。
他当然极为自家家主开心,但他也很清楚要悄无声息地带走女子,还是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出城门将人带走,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至少那人在崇文巷中布下的眼线,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唯一的方法,便是兵分两路,由詹士锦带女子回南海,他和家主则从另一个方向吸引裴席钰的注意。
只有出了京郊,才是真的彻底没了制掣。
只是他原以为只会有禁军前来,却没想到……裴席钰竟亲自寻来了。
男人确实如詹士锦所言是个极不容小觑之人,很快就紧追不舍。
在回头对上那双冷冽阴鸷到了极点的眸子时,就连程胥都觉出几分无法违逆的压迫之感,只觉那目光中几乎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和隐怒。
但那人何其敏锐,很快便察觉到自己被耍了,他要寻之人也并不在此,因而不过抬了抬手,便有接二连三的羽箭朝着他们的马车破弦而来。
对程胥而言要招架这些不过轻而易举,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也就在他们马上便要踏出京郊的那一刻,那人竟亲自拉开了长弓。
他应声回头之时,只看到男人那双极其凉薄的眸子。
那羽箭如疾风而来,带着撕裂空气的隐隐锐啸,直指他的要害。
那是程胥此生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体会到濒临死亡之感。
命悬一线之际,是家主替他拦了下来。
他甚至还来不及庆幸箭驽只是自家主肩上刺过,不过片刻便见那伤口已经一片紫黑。
毫无疑问,箭矢是喂过毒药的。
家主途中昏迷不醒了两日,又休养了数日,才总算恢复过来。
然而余毒难清,往后数年每月都要泡上一整夜药浴,直至医者亲口放言彻底无碍为止。
哪怕确实一开始并没有料到会这么快直接与那人交锋,程胥也仍旧万分后悔当初去京城时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毕竟再如何也终究是在对方的地盘上,更莫说还寡不敌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