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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晴天霹靂
    【為什麽?】鹿鳴疑惑,【那他會懷疑我們的。】
    【不,不會。就因為是在绀州,所以他絕不會懷疑你。】劉徹笑得有點腹黑,【你想想,姬澤死了,誰受益?】
    所有的謀殺,都是有目的的。姬澤死了,受益的當然是姬琮。和鹿鳴這個功臣有什麽關系呢?
    她千裏迢迢護送他回來,難道是為了在自己地盤上殺他?
    她圖什麽?
    【懂了吧?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劉徹又給她上了一課。
    鹿鳴恍然大悟,接下來的路上給姬澤安排了更多的護衛,尤其到堯州地界,更是常常過去看他。
    姬澤意識到她的緊張,也跟着緊張起來:“怎麽?堯州不安定嗎?”
    “不是堯州不安定。是我怕有所疏漏。不知道為什麽,臨近绀州,我反而有點心神不寧。”鹿鳴解釋道。
    她眉毛微微皺着,不再坐馬車裏,而是一直騎在馬上,離姬澤不遠。
    “绀州素來繁華,從你父親開始就打理得很好,每年上交的賦稅多半都是商稅。若是不安定,哪有那麽多商人,能安心在此做生意呢?”姬澤試圖說服她,也說服自己。
    “財帛動人心吶。不瞞陛下,我父親就是為人所害。”鹿鳴黯然神傷。
    “竟有這等事?說來聽聽,舅舅為你做主。”姬澤忙正色。
    “我父親做知州時,他的副手是崔家的崔冶。陛下還有印象嗎?”
    “崔冶……是崔冼的弟弟吧?崔冼做過太子的老師,很是博學中正。他弟弟倒是沒什麽政績,無功無過罷了。”
    鹿鳴接着道:“就是這個崔冶,因為嫉妒我我父親,想奪權上位,居然使出了畜養死士下毒謀害的陰招。我父親因此遇害,我也差點落水身亡。”
    “好歹毒的賊子!竟這般狼子野心!你可處置他了?”姬澤怒道。
    “事情敗露之後,崔冶在牢裏自盡了。”
    “此人該死!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為一己之私屢次謀害上官,若為官的都這般肆意妄為,為非作歹,大周不成了土匪窩了嗎?”姬澤最能體會到這種危機感,因為他現在就處于這樣的危機四伏裏。
    鹿鳴講的這件事,正好戳在了他的心窩子裏,導致他無法抑制這種擔憂蔓延。
    “呦呦,绀州是你的地盤。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姬澤不确定地問,想得到一些安全保證。
    “我接手绀州剛兩月,就被叫過去準備和親了。這一來二去,五個月都過去了,現在绀州什麽樣,我也不知道。”鹿鳴無奈。
    “代知州不是你的人嗎?”姬澤疑問。
    “是我的人。但是他年輕,資歷不足。陛下也知道,年輕人空降高位,是很難服衆的。那些老油條的勢力盤根錯節,連清個田收個稅都要三番四次地阻撓。想幹點什麽事,還得看那些世家臉色。我親自出馬都沒用,更別提其他人了。”
    鹿鳴故作滄桑,唉聲嘆氣地抱怨。
    “這倒也是。”姬澤立時便明白了她的憂慮。
    他從車窗往外看去,九月的秋風有些許涼意,吹動田裏金黃的稻谷,看起來倒是一派豐收景象。
    “我瞧着這邊沒什麽問題,你也別太擔心了。”姬澤心裏一寬,安慰道。
    “好,那我順路去問問農桑。”
    鹿鳴一路走走停停,到一個村子,就随機問問路邊的百姓。
    十五飛在高空,四處溜達,偶爾才降下來,在她頭頂飛幾圈,然後再離開。
    “大爺,這稻谷能收了嗎?”她下了馬,蹲在田壟,仔細去瞅那稻穗。
    大爺怕她的馬踩了莊稼,忙過來道:“還不成,沒長好呢。稻殼還是癟的,還要再等十天八天的。”
    “绀州那邊是不是已經開始收了?”
    “呦,女娘是绀州人吧?绀州一向比我們這邊要早幾日的,那邊天氣熱,太陽好。”
    “嗯,我是绀州的。”鹿鳴收到過蘭殊寄過來的幾封信,但因為隔得太遠了,最近的一封也是十天之前的了。況且以防洩露機密,信裏總有很多東西沒法說清楚。
    所以她還是想親自走一走,看一看,問一問。
    “今年麥子收得咋樣啊?”
    “麥子就那樣,即便漚了肥料,撒了草木灰,一畝地也不到兩石。不過不用再交稅了,兩石都歸我們自己,吃是夠吃了,還能賣點兒給娃湊個書本費。”
    鹿鳴眼睛一亮,馬上笑道:“你家孩子念書了?”
    “嗐,就是村裏開的什麽掃盲班,不要錢的。俺們窮,去不起城裏,只能在村裏先念着,能識得幾個字,會寫名字,算點賬,就謝天謝地了。”大爺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來,扔掉手裏的雜草,用毛巾擦了擦汗。
    鹿鳴把随身的水囊遞過去:“地裏的草多嗎?來喝點水,歇一會再忙。”
    大爺不好意思接,連聲推拒:“不了不了,快拔完了。我有水,那邊河裏的水都是能喝的。”
    “又喝生水啊?”鹿鳴無可奈何地搖頭,“瘟疫才過去沒多久吧?”
    大爺讪讪道:“這不是……方便嗎?離得近……俺們以前都這樣……”
    “不怕生病嗎?”
    “已經不會生病了。官府把這河啊,都弄好了,我們幹活的時候常喝,沒聽說有人再生病。”
    “那好吧。”鹿鳴撇撇嘴,“要是身體不舒服,可不能再喝了。”
    “知道知道,小老兒可還不想死呢。”大爺一疊聲地應道。
    鹿鳴從馬背的包裏拿出一個竹筒來,給他倒了杯白開水。
    “喏,喝我的水吧,燒過的。”
    “這……這怎麽使得?”
    大爺四下裏看看,望着那浩浩蕩蕩的車隊,盯着飛揚的旗幟,偷偷問:“這是鹿家軍的隊伍嗎?”
    “大爺認得?”鹿鳴笑了。
    “我只認得那個‘鹿’字。我家孫兒寫給我看過。那女娘也是鹿家軍的嗎?”大爺好奇。
    “喝了我的茶,我就告訴你。”鹿鳴笑眯眯。
    大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竹筒,慢慢地啜飲。
    “這是哪裏的水?甜得很。”大爺奇道。
    “就是普通的山泉水,燒開了又放涼了,喝着剛剛好。——再來一杯嗎?”
    “不了不了,女娘留着吧,你趕路也會口渴。”
    “已經快到绀州地界了,路邊賣水賣吃的多,也就不怕饑渴了。”
    “女娘果真是鹿家軍的人吧?才會對绀州如此熟悉。”大爺感嘆。
    “嗯嗯,我是鹿家軍的。”
    大爺看着她的臉,看了又看,忽然拘束起來,小聲道:“女娘不會是……知州大人吧?”
    “何出此言?鹿家軍也有好幾個女軍醫的。”鹿鳴眨巴眼睛。
    “女娘太年輕了。不管是當兵,還是做大夫,都沒有這麽年輕的。——除了那位傳說中的鹿知州……何況……”
    “何況什麽?”
    “何況,大人像傳說裏一樣,長得像神仙似的漂亮……”
    鹿鳴大笑,樂呵呵地收了水囊上馬,向大爺揮手:“謝謝大爺陪我聊天。有緣再見。”
    “知州大人,你的杯子……”
    大爺高聲喊着,追出去幾步。
    “竹筒做的,不值錢,送給你了。”
    鹿鳴灑然一笑,追上大部隊。
    她走到哪,就停到哪,看到誰就和誰聊。
    路過茶鋪的時候,問問一天來往多少商隊;
    路過商隊的時候,問問路修得怎麽樣了;
    路過漁夫的時候,問問挖河洩洪洩得如何了;
    路過玩耍的小朋友,也能拿着糖笑嘻嘻問他們,最近學了什麽,作業寫了沒?
    “學到《鹿鳴》了!老師說我們知州就叫這個名字,不可以亂寫!”
    幾個小孩叽叽喳喳地湊過來,眼巴巴地仰頭看她手裏的糖。
    “哦?那背給我聽聽。誰背得好,誰就有糖吃。”鹿鳴趴在馬上,悠然自得地撩撥孩子玩。
    “我來!我會背!老師都誇我背得好!”
    “我也會!”
    “還有我!”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背起來,一會兒齊,一會兒亂,越背越快,跟比賽似的,争先恐後地背完了。
    鹿鳴把最後一包糖散完了,拍拍手溜溜達達,又瞄到了一輛遠遠就避讓的馬車。
    馬車停了很久,直到車隊過去,才慢吞吞地準備開動。
    “你好,打擾一下。”鹿鳴熟門熟路地去做随機抽樣調查。
    馬車裏下來一個青年男子,模樣生得還不錯,抱着一本厚厚的筆記本,畢恭畢敬道:“下官蕭逸,見過知州大人。”
    “蕭逸?”
    【姜三娘的前未婚夫。】劉徹搶答。
    【在蘭淩手下畫河道圖的那個。】李世民補充。
    鹿鳴記得他,他祖父在堯州當二把手,他自己科舉兩次都過了。他們家比較低調,頗有真才實學,目前沒出過幺蛾子。
    “倒是巧了,你在這裏做什麽?”她随口問。
    “水監大人讓下官沿着水道記錄深淺,下官剛走完绀州和豫章郡,正準備回去交報告。”蕭逸回答。
    “那正好拿來看看,順便跟我彙報一下,從我離開後,水利工程的所有進展。”
    鹿鳴正要詳細了解河道的事呢,索性抓着蕭逸一頓輸出。
    “……”蕭逸瞬間繃直了身體,表情僵硬,像一棵被雷劈了的樹。
    ——看起來還活着,實際走了有一會兒了。
    鹿鳴翻開他的工作日志,一邊看一邊催促:“說吧。愣着幹什麽?”
    “……”
    還有什麽比半路上遇到頂頭上司抽你做報告更可怕的嗎?
    有,那就是頂頭上司她,是你退婚對象的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