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順位
大家陸陸續續進入順位室, 已經做好了離別的準備。他們有的人偷看手機,提早預知自己的排位。
尺绫沒怎麽偷看,但他前一天聽說了。吃飯的時候有兩個練習生說, “尺绫今天好像是49名,他居然會被淘汰, 不知道有沒有複活賽。”
尺绫在一旁的角落, 充當吃雞肉沙拉的小透明, 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面色不改, 心裏卻是怦怦作響, 心潮澎湃。當晚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石穆在旁邊看着,有點愣, 點點頭贊許, “真自律。”
尺绫塗滿了一頁秘密花園,簡直是賞心悅目。誰來了都要誇一句小藝術家, 簡直是妙手丹青、點屏成蠅。不僅花的顏色用上了全48色號,連花園裏的蝴蝶都斑斓多姿,一個翅膀七種顏色。
黎修過來湊熱鬧, 給予巨大的肯定:“長得跟濃縮彩虹一樣。”
外面的走廊, 好多練習生出來走動。他們有的相互擁抱, 有的也和尺绫一樣,将行李箱弄得哐哐作響。收拾得差不多, 就起來嘆氣一聲:“唉。”
這樣沮喪的練習生不在少數,有人在旁邊安慰他們“沒事,沒關系。我也應該要走。”
有的練習生直抒胸臆:“怎麽辦, 我不想走,啊啊啊我不想離開。”
“耶, 回去玩手機咯。”也有精神勝利法的,強顏歡笑。
尺绫哪個都不是。他埋頭,繼續收拾行李,一件衣服,兩條褲子,節目組的送的制服衛衣好像也能帶回去。
他高興極了,這些衣服都能一起打包走,再也不用擔心沒衣服穿。
第二天去順位室,他還不忘把編花帶上。五顏六色,五彩斑斓,五花八門,五光十色。
他準備送給大家後,節目一錄制結束,就馬上奔回宿舍提桶走人。
一進門,每個位置上,都有專門的數字标碼,1~60。
而對面,則是位置更稀少的1~35。
尺绫上次的排名是54,他站到54的位置上,離門口很近。
好多人都進來了,有說有笑,氣氛活躍。根據觀察,這些人大多都是上次排位後的1~30名,而其他人則有些內斂沉默,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
反正都準備淘汰了,也不會再給鏡頭。沒必要假裝積極。
寧星推門走入。順位室裏一陣歡呼雀躍,大家熱烈鼓掌。
今日的寧星染了一個灰發,顯得他的臉更加瘦削,他是為數不多能hold得住這個色系的人。戴上個眼鏡,比往常多兩份成熟。
他手持麥克風走入,大家都為他的新發色驚呼。
“寧老師今天好帥啊。”
“哇哇哇好帥,帥炸天了!”
寧星低頭,鞋尖在地上摩挲,微微一笑:“少拍馬屁。”
練習生們當然是深谙其道,越叫越歡,踮腳伸脖子盡力表演。
只有尺绫覺得,他有點像老爺爺。頭發都白了。
“好了,今天,我們就要來宣布第二次順位結果。”寧星咳嗽一聲,正經起來,練習生們也一秒收住,現在是審判時刻,“我将直接從35開始公布。”
“第35名,他是一個……”
這個卡位的是韓烈,他趕超十多名,大概是公司下場的緣故。後面的,尺绫就沒有聽了。他開始遐想起回家那條路上的小面館,他喜歡吃那裏的面條。
“第32名,他是盡職盡責的……”
尺绫想吃素菜煲,雖然是面館,但他們家也做一煲炖。
“第29名,他是喜歡……”
這是一個逆襲的選手,他聽到自己名字時,霎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在場所有人都為他鼓掌,尺绫也被掌聲打斷了思緒,只一秒過後,他就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中。
尺绫想到自己的手機,大概是沒有電了。雖然他不常用,可這裏離家還有一段距離。他哥會來接他嗎?還是他需要自己走路回家?
“第26名,他多才多藝,經常被人叫叔……”
石穆應聲而出,他排名一直在爬升。這位熟叔系的文青選手,似乎比大家想的更有潛力,受衆也更廣闊。
尺绫聽到這個名字,擡起頭,為他的室友鼓掌。他想起石穆養的郁金香已經開始長花苞。他問石穆多久能開?石穆說不死就很好了。
“第25名……”
尺绫聽到個隔壁的練習生嘆氣:“唉,不可能有我們了。”
另一個練習生答:“都25了,這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30左右還能搏一搏。”
尺绫也是這樣想的。念到這裏還沒自己,自己果然不用擔心。他在想家裏的新沙發,是否和哥哥給他看的紋路一模一樣呢?到底是三十條痕還是三十二條痕。
他想要買一張新的白色地毯了,這有在雪國草原行走的感覺。
“第24名……
“他無論是在初舞臺,還是在二公中,都令人大開眼界,耳目一新。”
“在長時間的佛系裏,他偶爾努力,卻在這不經意中,一遍一遍展示出自己的閃光點。”
衆人聽到這,目光緊急搜尋人物,鎖定在魂游天外的人身上。
而尺绫,還在想象自己可愛的小屋。他或許要重新買兩顆綠植,一定是要活的苗苗,不要是塑料。他也許能有幾百塊錢預算,也許他和哥哥說第二天綠植就會在家裏。
“他就是,”寧星也已經微微笑着,目光投向這個人。
這樣方便是方便,可尺绫更想自己出去購物。他知道有一個花鳥市場,雖然從來沒去過。他可以叫自己的老師陪他去,林梓一定很樂意。
他在變形人生的時候,也會這麽遐想。人在外面久了就會想小家。這是人之常情。
“——尺绫。”
尺绫:“?”
“42?”他擡頭。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欠身伸脖,眼珠子快瞪出來。
雖然抿着嘴,一言不發,但大家都看得出他時震驚之情,都張着嘴快說不出話了。
寧星再次邀請,伸出手微笑:“來吧,這是屬于你的,你值得”。
尺绫愣愣下臺階,他下一屆臺階,都有一種不實感,感覺踩在雲上,好生荒謬。他擡頭,又低頭,腳落到平地上,遲疑不決地走到24的位置。整個人恍恍惚惚。
“值得!”練習生們跟着起哄,掌聲雷鳴,“你值得!”
已經在32位置站好的張可,看着走上來的尺绫,只覺得他人都傻了。
尺绫依舊茫然且遲疑地盯着這個數字,隔壁排位25的練習生,将話筒遞給他。他結果,愣怔着,張大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寧星笑:“發表一下感言?”
尺绫繼續愣怔,被叫到時呆滞半秒後,百感交集地舔嘴,他似乎是想說話了,可又啞言很久,手捏緊了一下麥克風,“呃……”
寧星引導:“是不是從沒想過,自己能爬這麽高?”
有的和尺绫不熟的練習生,銳評道:“真厲害啊,從倒數一直爬上來,升得好快。”
尺绫看着寧星,兩只眼睛裏裝滿迷惘:“我……”
寧星繼續引導:“高處的風景漂不漂亮,是不是很意外?”
昨天看見尺绫收拾東西的練習生們,“對啊,他昨天還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了。沒想到這次爬了三十名,才三天就爬到24了。”
明明昨天聽到的,還是四十多,怎麽今天,就變成24了?
寧星當然知道這些練習生的小腦瓜在想什麽。他說:“網絡上的數據是有延遲的。”
節目組能不知道宿舍有百十部手機嗎?只是素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輪到順位的時候,他們特意延遲了網絡票數,練習生們看到的,自然是非實時的投票。
尺绫在網上的排名還是48呢,等到這一段拍完,他的排名瞬間就會飙升到24,且節目組會公布延遲的每日投票明細,讓各家各公司有數可對。
尺绫的排名,從節目播出的那一刻,就開始節節飙升,如若不是時間限制,他甚至可以沖到20名以內。
這兩天,他熱搜都上了兩次。論壇裏的帖子沒有兩百也有一百,熱度更是破萬。舞臺在各平臺的總播放量,高達1000萬。
“可怕,太可怕了。”一些練習生說,“大黑馬。飙得太快了。”
誰能想到,他第一期的時候,是一個鏡頭全被剪的小糊糊,一公的時候,甚至沒上臺。大家都以為他要淘汰。
可當主題曲那期,稍稍給故事線,排名就猛漲40。大家這時候還以為他走關系。直至二公一出來,他又排名猛漲,衆人才知道。
自己的拉和他的落後,是兩種東西。
人家給一點火花,就能熊熊燃燒,給兩點火花,估計能直沖出道位了。
網絡上也亦然,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先前的尺皇稱號,已經從貶義變為褒義,現在人人都誇他是皇了。兩次舞臺太出彩,尤其二公,十年都不見得出這樣一個舞臺。已經被列為秀圈名場面了。
尺绫這條鹹魚,算是翻身,以後只會越走越高,越走越高。
【讓他出道吧,我真的覺得可以】
【他長得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o】
【尺皇就是尺皇(大拇指)】
【我承認,是我之前太大聲了,對不起尺皇orz】
【尺^尺\皇/!!!尺^尺\皇/!!!尺^尺\皇/!!!】
而尺绫對這些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貌似是回不了家了。
他微微垂頭,眼前的人都好像變模糊,一塊一塊的,像是對不上焦。
這肯定不算是一件好事。對于在場的所有練習生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出道位的中下位,全都在人心惶惶,尺绫上升勢頭這麽猛,還在組裏有關系,自己說不定很容易會被擠出去。
中位的也瑟瑟發抖。第三次順位的時候,競争者又多一人,本來有進決賽的希望,現在眼見着就要被擠掉。
而下位的,只覺得一陣羨慕,咬着牙紅着眼,只恨怎麽不是自己。
尺绫兜裏還插着花,本來想離別時送的,現在他大腦一片空白。
先不說自己二公組的成員趙冬日、楚時越都得走,三個字母好朋友ABC,似乎也很勉強。小C已經要離開了,小B在三十多,小A還沒公布排名。
舍友陳嘉也沒能上,他剛好卡在37,只差一點點。
本來是自己走,要送他們花,怎麽變成他們走,自己給他們送花。
他還是不敢相信,神情恍惚,怎麽會這樣。
在恍惚中他大腦空白了很久很久,一個小點融化成虛像,快要看清所有人的臉了,又變成糊糊。他腦海裏的斑馬沙發和雪國公寓一去不複返,連小面館他想吃什麽,他都一概想不起來了。
自己,還要留在這,至少一個月。
一個月。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很不一樣。
這胡思亂想中,寧星已經宣布到前十了。看到手牌這名字,停下來,特意問:
“黎修,你覺得你這次的排名,是多少?”
黎修想被點到,擡起頭想,眼中帶着思索,認真答:“第八。”
寧星得到回答,伸手,宣布:“恭喜你,第五!”
這是黎修第一次進入到出道位。他近來吸了很多粉,且群體非常團結。直接将他投上了第五。
這次的卓雲山在第二,而第一是向曉。
令人意外的是,容姚掉到了第七,這是他第一次掉出中位。
容姚神情有些憂慮,卻還是發表了感言,大抵就是謝謝粉絲,會繼續努力。
大家聽着,只覺得他沒多少感情,人也是冷冷的。高興肯定不是高興,埋怨也肯定不是,但容姚風格就這樣。他粉絲很吃這一套吧,喜歡長發靜美酷哥。
尺绫覺得他憂愁,但他覺得自己更加憂愁,心裏堵堵的。
“排名宣布完畢,沒有晉級的練習生也不要灰心,外面,會有更精彩的舞臺等着你們!”
寧星說。
“現在,可以道別了。”
瞬間,人頭湧湧,彼此相擁,沒兩分鐘就哭紅了眼眶。
“尺绫,”張可來找他,“你還好嗎?”
尺绫抿嘴,沒動:“還好。”
昨日和今早那樣的興奮不再有,他一下子變得鎮靜起來,跟打了安定劑一樣。
張可覺得反常,害怕尺绫想不開。不喜歡可以退賽,有很多種解決辦法,千萬不要幹傻事。
只是尺绫一句話都沒說,悶悶的,就站在臺階上,俯視離別的衆人。
小ABC抱在一起,小C就要離開了。每個人手上都攥着紙巾,濕了一片。
“小C,”小A哭着抱他,小C也哭着,反而安慰起小A,“沒,沒事。你,你要加油。”
尺绫突然走下臺階。
他對小C說:“送你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