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新C
    《Heartbreak》成員只剩四個人。
    空曠的練習室裏半面白牆, 四人坐在地上,面對一片空白的牆,半晌不發一言。
    他們反複聽齊儀留下的MP3, 一概沉默。
    現在隊伍沒了隊長,沒有了領頭羊。韓烈雖然年紀大, 但擔不起整個舞臺的場面, 是個随波逐流的主。
    整個氛圍就是一潭死水, 沒有任何幹勁。
    他們去看別的組,人家已經初具規模, 舞臺成型, 各有各亮點。而他們呢,他們連空白部分的詞都還沒填, 舞蹈唱歌平平無奇。
    為找靈感, 他們特意去看前輩的舞臺,練習室上的電視播放一遍又一遍, 大家更加沉默,打擊史無前例之大。
    前輩舞臺有力性感,屬于是100分能夠打120分的舞臺。不僅節奏改了, 也自己編舞。這一組裏七人, 有四個人都出道, 一個是編舞大神,一個是門面, 一個是音樂人,配置直接拉滿。
    而他們,一個是廢物, 一個是大叔,兩個是糊糊。毫無一技之長, 全組找不到一個能打的,六十人中的平平無奇,平平無奇中的戰鬥機。
    二公之後就是順位,這樣下去,真的就是等淘汰。衆人一聲接一聲嘆氣,沒精打采。
    “我覺得,我們還是選一個隊長吧。”楚時越說,“不然每天來了就是打卡坐着,好像在浪費時間。”
    趙冬日舉手贊同:“我支持,但我不想做隊長,我排名最低也沒有能力。”
    他們看向年紀最大的韓烈,韓烈搖頭:“我算了吧。”
    練習室內寂靜一片,久久沒有聲音。這份隊長的組織工作,看來是沒人想做了。
    畢竟是個燙手山芋。做隊長,不僅要負責歌曲創作,最重要的還會被罵。
    前輩們的粉絲戰鬥力強悍,眼光出了名的尖,一旦有什麽失誤,肯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要是比不上先前的舞臺,有一陣好嘲諷。
    隊長到時候肯定首當其沖,被嘲得體無完膚,編曲編舞的鍋,全部往頭頂上蓋。
    就算暫且不提即将到來的網暴,光是創作這一環節,就讓所有人望塵莫及。
    空氣長久緘默。
    尺绫突然伸手,拿過中間的曲譜:“我來吧。”
    他來當隊長。先前齊儀在醫院是托付給他的時候,他拒絕了,因為嫌麻煩。
    可現在他起身,對大家說:“練吧,最後一個舞臺了。”
    他沒多喜歡這裏,讨厭又算不上。雖然想回家,但都最後一個舞臺了,還是要有始有終。
    他還是很感謝導演給他一個落腳地,感謝裏面的同齡人,感謝自助餐和免費衣服。這裏讓他見識了很多,還交到了不少朋友。
    昨天張可幫他看了,自己的排名從齊儀告訴他的51,掉到53,而其他剩餘成員也是55,58,60。尺绫想,反正現在他們的排名都是吊車尾,怎麽努力搞舞臺,也是要淘汰的份。
    既然如此,那他就可以放心搞了。其他人也應當留一個好印象在臺上,總有一天淘汰後,他們會在家裏看着這舞臺釋懷。
    ***
    《星星》組的練習生們剛練習完後,路過他們練習室,裏面飄出來陣陣歌曲,拍子律動悅耳。
    雖然不是對手,不過也要适當關注,近些天是聽說了一些變動。
    “他們是不是少一個人?”練習生小H問,“我聽說齊儀好像腳受傷了,沒辦法上臺。”
    “是吧。”另一個練習生小G放慢腳步,往門裏看一眼,“居然在跳舞。”
    昨天前天還看他們一鍋亂粥,不成樣子,今天終于燃起鬥志了嗎。他們思索,覺得大抵是馬上二公,在臨時抱佛腳罷了。
    “他們是第幾個上來着?”
    “他們好像是第四吧,上半場的最後一個。”
    “那豈不是在我們後面?”小H驚訝。《星星》組抽到的排名是第三。“連着兩個vocal,對我們不是很有利啊。”
    《Heartbreak》的練習室裏又傳出副歌聲音,這首歌實在耳熟能詳,小G跟着哼,“上半場壓場又怎麽樣,我看他們那demo,編舞不是很好。vocal的話肯定比我們差,單憑他們那群人能唱出什麽花來?”
    雖然話難聽,但這是實話。上有前輩舞臺壓着,先不說前輩們的粉絲戰鬥力,只單單看兩邊舞臺的成員質量,簡直是跨時空碾壓。下有訓練有素的練習生,一個兩個組都有高位帶着,論人氣也好實力也罷,壓根沒有翻身的可能。
    單說一條,起碼其他vocal組不會有五音不全的練習生。便知道事實如此。
    他們練習室門前不當回事,當面大放厥詞,更別說注意到走在後頭的沉默的容姚。
    他靜靜往門裏看一眼,見裏面的人在排走位,抿抿嘴,低眼沒出聲。
    ***
    “聽說了嗎?齊儀他們那個組,把整首歌都大改了。”
    “啊,他們改簡單了嗎?”
    “不知道,好像是把vocal都快改成dance了。我聽李姐說,預編舞臺起碼改了三分之二。”
    “真的假的,他們有誰是編舞大佬啊?這麽勇。”
    “好像是尺绫改的,他現在變隊長了。”
    “啊,那不寄了嗎?”
    “不知道,聽說舞臺總監看過後一直搖頭。”
    “可能太爛了吧。還不如用原來的。”
    彩排已經過一輪,各自都看不見各自舞臺,大家都在道聽途說揣測。
    幾個練習生結伴下班,他們身上還穿着彩排時候的服裝,濃妝豔抹。恰逢雨夜,夜幕烏漆嘛黑,亮如明珠的路燈都被雨幕遮得黯淡。
    他們剛換話題,打開雨傘,各自縮着身子走回宿舍樓。
    他們剛走一段路,見到路上身影,一擡頭。
    這個穿着藍色亮片衫的人,露空走在雨幕裏,毫無遮擋,長頭發都濕了,貼在臉上挂滿水珠。
    是尺绫。
    他們震驚盯着,又走兩步,才問:“那,那個。”
    尺绫聽到呼喊,微微轉頭。兩個練習生趕緊回應:“要不要遮你。”
    他們的雨傘馬上往尺绫伸來,尺绫臉上全濕,妝都化了,有些凄慘。尺绫“啊”地擺擺手,小聲說:“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兩個練習生猶豫收回援手,欲言又止。尺绫加快步伐,往外面走,遠離兩個人的步道。
    他們大概覺得尺绫很奇怪,沒走幾步,就在傘下竊竊私語。
    尺绫繼續一個人走在雨夜裏,冷冷的雨水落掉臉上,久了臉上居然溫熱,大概是化妝品順着水化開,眼眶有些疼。
    他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小腿有點痛,大概是跳舞跳久了。練習出來時滿天大雨,還打着雷,他沒帶傘,只好直接淋雨而行。
    一道驚雷劃過天邊,尺绫餘光,停下腳步遠望。
    他期待會有下一道閃電,但兩分鐘了,都還沒有出現。他只好繼續行走。
    沒幾步路就到宿舍了,他在走廊拍拍身上的水,水珠灑落一地。發絲已經濕了大半,嘩啦啦滴水順颔留下。
    他感覺自己快要感冒,加速走回宿舍,推開門,對面的張可見他渾身濕透,像見鬼一樣。
    尺绫抽鼻,拿紙巾擤一把水,換衣服。當晚他打兩個噴嚏,嗓子有點啞了。
    “你怎麽還把衣服穿回來了。”張可嘟囔,“啊,這衣服質量好差。感覺一扯就破了。”
    尺绫把它晾起,試圖晾幹,“妝造下班了。”
    張可看一眼時間,才發現已經淩晨。他對眼前人頓感驚訝:“你最近,怎麽好像很認真。”
    尺绫咳嗽一聲,咳出些許水來,“最後一個舞臺了,弄好一點。”
    張可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想他們那個組,尺绫要能把他們那些人帶起來,弄出舞臺也挺不容易,勇氣可嘉。
    他也沒指望尺绫能搞出大舞臺,畢竟他沒基礎,加上音準感人。二次順位緊接在公演後面,黎修看過尺绫的現排位,說道:“他要想短時間闖入35名內,還是有點困難。我看他的粉絲不太成體系,現在沒後勁了。”
    一個平平無奇的舞臺,很難讓他瞬間翻身。舞臺表演不好,導演也不可能繼續給他安排上次的溢出鏡頭。畢竟其他皇族也要上。
    果不其然,上期播出完後一周後,尺绫的排名就開始下落,到二公前夕,他跌倒55了。
    這大抵要歸咎于他都多是群衆基礎票,而節目一周只播一期,人家是來看節目的,又不是來打投的。沒有粉絲組織,沒有固定打投成員,時間一久大家都懶得打開活動頁面,票數非常不讨好。
    只不過尺绫就是尺绫,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不為出道而來。張可不再探讨這個問題,扯其他話題:“你家弄好啦?”
    “我哥說可以住了,他給我買了新家具,今天讓我選的斑馬沙發。”尺绫随口答,但張可聽出了炫耀的意味。
    “我以後能去你家看一眼嗎?”張可好奇。
    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小別墅,張可夢寐以求。誰曾想他公司就在離家五公裏之外,他周末都還要回家和父母擠在一起住。
    如果抛去父母雙亡、孤苦伶仃這一點來說,尺绫簡直是他的夢中人生。
    尺绫打噴嚏:“等以後。”
    張可揣摩這句話的意思,撅着嘴,不知道尺绫的真實意思表示。
    “你帶手機了嗎。”尺绫擡頭問。“今天幾號啊?”
    “啊,喏,”張可思索,掏出手機,“16號。你要看看嗎?”
    尺绫去看一次自己的排名,非常放心,他馬上要回家了!
    他掏出壓在枕頭底下的塗繪本,立馬拿起水彩筆,塗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偌大的版面上遍布筆跡,唯獨剩下的一個小角,還剩六朵小花沒上色。
    回家倒計時: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