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狂地大叫一声:“来啊,来杀我啊!”整个人就往他的枪口上扑过去。
只听“呯”的一声巨响,全盘世界在我眼前轰然暗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一这章节,我感到胃抽得很疼。
第五十六章
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我坐在回家的末班车上,所有乘客的脸都都模糊一片,被车窗外的灯光照得若隐若现。
车一直开,一直开,没有终点。直到一个站头停下来,黑压压的人头排队等候上车。
在人群中,我忽然看到了爸爸,朝朝。我大声叫唤着他们的名字,可他们却惘然置若地立在车外。
我拨开人群想冲下去拉他们上来,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我惊恐地转过头望着司机,仍看不清他的面孔。
“这站是哪里?”我脱口问道。
“遗忘川。”司机的脸在我面前渐渐放大,如一只凶禽向我直扑过来。
“啊!”我恐惧至极,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恍惚间感到有微亮的天光团团将我包围住。
耳际传来一连串的急唤:“班小姐,班小姐……”
我动了动眼皮,看见周医生那张关切焦急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我是谁?”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周……”。我听见自己沙哑不连贯的声音回答道。
他用电筒照了照我的眼睛,向我比了个手势:“这是几?”
我很累,没有力气说话,只好蠕动了几下嘴唇。
这才听见他吁出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人醒了。”
四周变得忙乱而又嘈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昏沉沉地想睡过去,直到有湿漉漉的汁水沁入我的嘴里。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莲婶坐在床边,正不知用勺在碗里瓢着什么。
“莲婶……”我一用力,浑身就像火烧似的疼。
莲婶连忙放下碗探过来:“怎么,又哪里不舒服?”她一凑近,我才发现她两眼微红,面孔上多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纹路,好像一下子衰老了。
我摇摇头,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声说道:“你磕破了头,流了好多好多血,送医院的时候,先生都快吓死了。谢天谢地,现在总算醒过来了。”
“我……我不是死了么?”我艰难地问道。
“呸呸呸!”她连声道:“你就像不要命了一样往人的枪口上扑过去,幸好先生及时赶到救了你。”
“利……罡呢?”我开口问道。
莲婶垂下眼,没有说话。
“朝……朝……呢?”我又问。
莲婶浑身震动,一下转过身去紧紧捂住面孔。
“噢……”我发出一声语无伦次的闷叫,想泄出心中的愤怒,绝望,痛恨……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困顿的兽,就算拼尽力气,大叫大嚷,也冲不开命运的牢笼。
莲婶转过身,已经满脸泪痕,她断断续续地说道:“等先生赶到的时候,小姐她……她……就已经……”她哽住嗓子:“先生抱着你满身都是血,就跟疯了一样……”
我心如刀割,用力挣扎了几下,一口气喘不上来,又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悠悠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窗帘没拉,一睁眼,印入眼帘的就是漫天星辰,其中有几颗星星特别明亮,排成一个勺型,悬挂在北天之上。
我一侧脸,就见到利罡靠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他的西装外套被揉得很皱,双眼布满血丝,连淡青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他将脸深深埋入我的手心中,我感到了他炙热的眼泪。
“我已经绝望到极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呜咽道。
我紧紧摁住他的头,眼泪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别离开我……”我发出小动物般的哀叫声。
“我也不能再失去你……”他苦苦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浑身颤抖。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我慢慢能下床了。但是由于脑部受过外伤,留下了后遗症,总不时地畏光,头痛,以及走着走着就会摔倒。周医生给我建议,要我去做心理治疗。
我终于搬去大屋,利罡叫两个佣人跟着我回去收拾,其实我没什么好带的,两手空空就住了进去。
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我不想知道朝朝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也不想知道那个福建人是怎么被处置的……
呵,可见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其实利罡只会比我更痛,但所有事情他都得一力承当。
他是个男人,是众所瞩目的焦点,他必须站得直,抗得稳,天大的事也要表现得若无其事,钢筋铁骨。
只有我知道,他已经精疲力竭。
他瘦了很多,嘴边的褶皱也加深了。酒不离手,全是高度数的伏特加,但千杯不醉。在女儿的房中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拥着小被子就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