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烦人,你们去把我儿子叫来,别在这里凑热闹。”
几个乖宝宝听话去了,其他孩子哪里听他的话,几个发现了雪坡上的身影,好奇地打量,却见那抹安静的影子突然开始移动,像个雪球似的从雪坡上滚下,瞧那目的地,似乎就是村子。
“呀!那是什么,雪怪袭村吗?兄弟们,回去抄家伙,保护村子,保护老村长!”
几个小男孩兴致勃勃叫嚷,老村长又是恼火又是感动,又瞧见一个孩子窜上树去张望着,哇哇哇地叫道:“有血!那滚下来的东西受伤了,后面还跟着个小的,看着是人。”
“好啦,都下来,没啥事,别乱跑。”老村长经验丰富,心中有了定论,便又慢悠悠地蹲回树下。
当萨娜回到印象中的村口便看见熟悉老村长以熟悉的姿势蹲在树下,身边围了一群抱着柴刀斧头严阵以待的小鬼头,正故作凶狠地对着她,她毕竟也是这个年纪长大的,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对老村长弯了弯腰,从行囊里摸出一只木盒子。
“好久不见,老村长。”
老村长默默打量她,寒天冻地的连件夹袄都不穿,只着单薄的麻衬衫和马裤,也就脚下蹬着皮靴看着厚实点,头上裹着一条灰蓝色的头巾,左眼周围还有新鲜的疤痕,一双金色的眼睛还是那样显眼。
老村长喉头滚动了一下,侧目望向她空荡荡的身后,一排红色的滚痕,一排浅浅的脚印,再没有别人了,他持烟枪的手颤了一下,另一只手扶住树干,微微颤颤地站起来。
“回来了啊,小洛特。”
萨娜垂眸不语,老村长对她的称呼一向洛特家的小崽子。
“一头的厚尾熊,这见面礼不错,我就收下了。”老村长抬手拍拍厚尾熊的脑袋,接过萨娜手上的木盒,转身领路。
“你跟我来,洛特。”
村长的长屋燃着温暖的炭火,萨娜从毛皮间缝隙中看见几张木椅的细节,心中沉了沉。
“你父亲怎么了?”
“海盗王约比尔袭击了船队,父亲带着船员从水下突袭旗舰,战死了。”
“战死啊,也好,瓦——”村长的喃喃突兀地截止,转而道:“英勇的灵魂将位列永恒的黄金之国。”
萨娜眉毛轻蹙,侧目打量长屋的首座,祭司那张满布草藤细花的椅子不知所踪,主座被一只镶金嵌银的铁椅子占据,崭新但满布灰尘,侧首则是村长历代传下来的朴实无华的铁木椅,干干净净,显然是常用的。
“你们不信旧神了。”
老村长抽了口烟,不直言回答,他道:“伍德村离黑水湾近,和格兰特王国往来容易,但和王城苏特就有些远了。”
萨娜点点头没做评价,她轻轻摩挲有些粗粝的木椅把手,做工磕手不太舒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这次回来除了把消息告诉大家,还想着把今年的酬劳带给洛伦斯。”她尽量回忆父亲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进行平稳的复述。
“一年——”
但是她刚开口村长就抬起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她看到了,所以停下,等着他开口。
“洛伦斯今年一月就死了,他常年住在山上不与人交流,最后狩猎队只在苍虎的巢穴里找到他的斧头。”老村长眯了眯眼,仔细回忆,慢慢道:“想必是睡觉的时候被苍虎袭击,慌乱之下拿起床头的斧头拼命反抗,但是苍虎可是七阶的魔兽啊,普通人的攻击不起作用,可怜的半精灵,苍虎叼着他一路疾跑,他拼命反抗,越来越绝望,最后孤独地死在苍虎的巢穴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苍虎没有把猎物带回老巢再杀死的习性,它们是游荡者,只会带走肚子里的东西……萨娜放置在桌下的双手相互扣紧,她安静地听老村长讲话,像是最乖顺的晚辈,当她发现老村长拿眼瞥她时,心中一紧,仔细思考他这个眼神的含义。
“那……村里怎么安葬他的。”
“说来惭愧。”老村长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白烟,从萨娜给他的木盒子检出新的烟草填进烟枪,慢慢道:“可怜的洛伦斯在奥修斯没有亲人,除了给你父亲做工,基本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嘛,最后啊……”
萨娜心中的烦躁突然开始暴涨,几乎压制不住,她不想听老村长说下去了,八年时间冲刷掉了太多东西,他们不仅改变了信仰,还改变了更深更重要的东西,这让她无所适从。
“老村长,我会安葬他,就像你说的:洛伦斯是在给洛特家工作时丢掉性命的。按照古老的约定——我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安葬他,让他走的没有遗憾。当然,如果村里有心善的人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必定要感谢他,带着礼物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