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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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盛夏的早晨八點, 朝陽如火,從天幕的最東邊冉冉升起。
烈焰紅雲,金輝投窗, 撒遍了滿屋。
公寓卧室內的溫度節節攀高,燒與熱的感覺紛至沓來。
李佚笙覺得口中有點幹, 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角, 聲音細細軟軟的:“你、你在亂說什麽啊?”
“我說的不對嗎?”謝久辭稍稍直起身,湊近了屏幕,“你發朋友圈的意思不就是想廣而告之嗎?”
“......”李佚笙懵了下, 小窗了聊天屏幕, 點進自己的朋友圈。
發布距今還不到一分鐘, 甚至連個好友點贊都沒有。李佚笙感覺臊得慌,手忙腳亂地開始更改可見範圍。
慌張間,腦海裏清明一閃而過。
“李佚笙, 你這副表情是在幹嘛?”
謝久辭欠欠的聲音順着電流往外溢,低低沉沉的, 還帶了點磁性,好聽得過分。
李佚笙擡眼看向他, 遲疑道:“你怎麽知道我發朋友圈了?”
“嗯?”謝久辭對上她的視線似有困惑:“我用眼睛看見了啊。”
“我朋友圈對你可是屏蔽狀态。”李佚笙蹙眉提醒他:“你從哪看到的?”
謝久辭默了兩秒,而後氣笑了:“你真行啊。”
他的情緒分辨不出喜怒,語調也是一貫的不緊不慢, 只有尾音被刻意地咬牙加重,一字一緩,聽上去頗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屏、蔽、我?”
“行、行,你本事挺大。”
李佚笙沒被他的态度吓到, 原則性很強:“謝久辭同學,我勸你正面回答問題哈, 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謝久辭:“......”
李佚笙目光坦率地看着他。
屏幕裏,謝久辭的眼眸越來越暗,盯着她看了一分鐘,他無奈嘆氣地出聲解釋道:“好吧,是盛翊禮過來問我的。”
“......”李佚笙狐疑地歪了下腦袋:“真的?”
“當然。”謝久辭皺着眉,眼神往低處瞟,貌似有些心不在焉:“你等會兒。”
以為他是在處理什麽公司的急事,李佚笙也沒再出聲打擾他,垂眸繼續把這條朋友圈的可見範圍更改完成。
過了兩秒,她的手機上方彈出一條消息。
謝久辭:【圖片/jpg】
“......”李佚笙點進去看,正是盛翊禮的朋友圈界面的截圖,她大體瞥了眼,左上角的時間正正好好就是現在。
李佚笙心裏暗道“好巧”。
她前一秒剛把範圍改成僅盛翊禮可見,下一秒他就截圖給謝久辭發了條消息?
李佚笙擡手放大了視頻屏幕,語露新奇地同謝久辭分享着這件事情。
聞言,謝久辭沒好氣地道:“那是我專門找他要的。”
"哇!"李佚笙真心實意地稱贊:“他竟然秒回你诶,以前我給他發消息那可都是輪回。”
“......”
謝久辭明顯懶得搭理她的誇張姿态,扯開話題又問:“頭還疼不疼?醒了多久?中藥今天要不就別喝了?反正我當時特意給你多留了一天時間,這樣算下來剛剛好。”
“哦對了,我打電話之前給你點過外賣,定的是九點左右送到。”
一連串的問題沖出屏幕,仿若實質般地砸到了李佚笙腦門上,宿醉的思緒遲鈍到令她來不及過多反應,只能愣愣抓住了首尾兩句的關鍵詞。
李佚笙:“頭不疼呀,你點外賣幹嘛?我這會兒就打算出門,去飯堂吃不也一樣嗎?”
“外面太曬。”
聽她這麽說,謝久辭才稍稍放下心,卻也不贊同地道:“你嬌氣成這樣,出去受點熱,十有八九就沒胃口了。”
思考了下,李佚笙覺得他說得确實有道理,索性也就沒再和他客氣,欣然接受道:“那就謝謝男朋友辣!”
“出息。”謝久辭哼笑了聲,繼續唠叨:“餐桌內側,我給你放了很多檸檬糖,記得帶到休息室,沒胃口的時候吃一顆,能緩緩。”
“知道辣。”
屏幕上方跳出消息,李佚笙又一次将視頻通話放到小窗裏,點開同陳夢的聊天框,一心二用地聊着:“我就不去了。”
謝久辭挑了挑眉:“不去什麽?”
這話一出,李佚笙愣了瞬,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發給陳夢的內容念了出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聲:“啊,是夢夢叫我今天晚上一起去吃水餃。”
李佚笙想了想,又補充道:“就是上次我給你說過的二食堂那家,蝦肉的,聽說很好吃。”
“噢。”謝久辭冷哼一聲:“叫得還怪親切。”
李佚笙下意識地“啊”了聲,明白他的意思後,歪頭笑了下,順毛道:“那我以後也叫你,辭辭?”
“......”
見他不再說話,李佚笙又說:“而且我這不是拒絕她了嗎?”
“噢,那你為什麽要拒絕她?”
“因為——”李佚笙學着他平常的樣子拉長調子,将臉湊近了屏幕,彎眉道:“我已經和你約好了,不是嗎?”
話落,謝久辭忽然伸出手擋到鏡頭上,屏幕頃刻間變得忽明忽暗。
李佚笙呆愣地望着他的動作。
下一秒,男人的輕聲呢喃,就這麽順着電流撩進了她耳內,蘇蘇麻麻。
室內安安靜靜,她清晰地聽見他在一聲聲地喚她的名字,溫柔又缱绻。
“阿笙。”良久,謝久辭收回手看着她,“謝謝你把我排在心裏的第一位,我很開心。”
李佚笙張了張口正要說話。
就聽他緊接着道:“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不要在所謂的愛情裏迷失了自己,友誼也同樣需要花費時間與精力去維持。”
“如果一個人,她的生命裏只剩下另一個人,那麽這種鏈接性的依賴一旦斷開,她的世界就會随之坍塌,黑暗來臨,就會失去生的希望。”
“同理,就算在關系維系的時間內,這種瘋狂的極端付出思想,也會讓她在一次次自我消磨中變得疲憊不堪。”
“我不希望你去經歷以上任何一種的痛苦。”
“所以答應我,不要以愛之名困住了自己。”
“愛情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你需要不斷走出去,才能永遠驕傲熱烈。”
“你去自由地做你自己就好。愛你這件事,是我自身的天性與本分,不需要你來用承諾維系。”
說到這裏,謝久辭笑了下,仿佛看出了她心底的所有秘密:“想去就去,一頓餃子而已,幹嘛非得忍這麽辛苦。”
“大不了,等我回去,你再陪我吃一頓。”
謝久辭說的這些話,道理其實李佚笙都懂,但就是控制不住。
愛情就如同那泥濘沼澤,深陷其中的人仿佛永遠都掙脫不掉循環的魔咒。
占有欲。
是個很自私的詞,可在某種程度上卻很無私。
以每個人自己的标準為要求,一昧地去感動自我、奉獻犧牲。
從最開始的不求回報,到最終的譴責怒罵,聲嘶竭力,都逃不過一句“不若初見,相看兩厭”。
說到底,不過是作繭自縛,自斷了後路。
人有兩半靈魂,飄散于兩端,愛人的眼與自我的身,可終究不過是,載體而已。
所以,謝久辭是在教她。
做好自己,經營好自己的生活,即使再愛,都不要,丢掉了自己。
歷經半生坎坷的李佚笙自然明白其中的真谛。
她不可能不為此動容,卻也存了心逗他:“那要是,我吃過之後發現不好吃了呢?”
就像,如果給了彼此雙方另一種選擇的可能。
是否結局會變得不同。
李佚笙知道自己不會,但是她想聽一聽謝久辭對此的态度。
“不好吃?”謝久辭依然在笑,開口的發言閑散又狂傲:“那也得跟我去食堂再吃一回。”
“硬吃,至少吃一個。然後——”
“然後什麽?”
“剩下的交給我。”謝久辭無所謂地聳肩:“勉為其難地當一回你的專屬垃圾桶。”
答應了還想反悔?做夢。
八月暖陽閃過光芒。
男人的眉梢眼角噙了笑,一時間意氣風發,風華無二。
于是,李佚笙也跟着舒展了眉眼。
她模仿着他方才的舉動,用指腹觸上他在屏幕裏的眉眼,心中全被柔情填滿。
"如此,就好。"
這樣。
也好 。
分開的時日裏,我們各自生活,與朋友潇灑,與親人相伴。
等到再見面時,我們彼此相擁,那一刻,世間萬物不是阻礙。
愛。
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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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挂鐘的指針到達九點時,外賣準點送到了門口。
李佚笙剛聽從謝久辭的意思,大方地把他從朋友圈屏蔽欄中拉了出來,又答應了陳夢晚上的聚餐邀請。
謝久辭那邊開始忙碌,背景音聽着鬧哄哄的。
李佚笙聽見敲門聲,匆匆跟他說了再見,然後就挂斷電話快步走出去。
一開門,樓道的熱氣就撲面而來。
李佚笙接過外賣,糾結了兩秒,立刻回房換掉拖鞋,扯過扔在玄關處的挎包,關鎖出門。
開什麽玩笑,就目前這溫度,要是等到中午,估計都能在太陽底下烤羊肉串了。
她怕自己再在家裏待下去,估計今天一整天都不會再想出門,如果因此再耽誤了實驗進度那就不好了。
李佚笙走得倉促,又被烈陽曬得思緒混亂,轉眼就把方才出卧室前想到的喝藥一事抛到了腦後。
十分鐘後,她來到休息室門口,剛巧和從衛生間回來的陳夢打了個照面。
“呦,來的早啊。”陳夢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抱胸倚着門框看戲道:“你這是剛參加完馬拉松?”
李佚笙氣息不穩,還帶着喘:“差不多,你站着幹嘛,幫忙開門啊。”
陳夢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反手摁下門鎖上的扶手,順了她的意:“喏,進吧。”
“謝謝。”說完後,李佚笙擡腳進門。
休息室裏的空調開着,冷風斜着吹來,涼快又清爽。
窗臺上的蝴蝶蘭在光影下怒放搖曳。
李佚笙癱在椅子上仰面望着天花板:“太熱了,夢夢,你都不知道,這個天氣排長隊取快遞是個什麽體驗。”
跟在她後面的陳夢悠哉游哉地走進來,坐進她旁邊的椅子裏,語氣頗為炫耀:“不好意思,跟你不一樣。”
“我的快遞都是讓師兄去拿。”
“......”
李佚笙坐直了點身子,淡淡“哦”了聲,拿起擺在桌面上的快遞就開始拆:“不就是男朋友嘛,說得跟誰沒有一樣。
她掏出裏面的兩個手機殼,怼到陳夢眼前,揚眉道:“好看吧?”
陳夢接過來,盯着上面的一黑一棕兩只線條小狗琢磨了半晌,不确定地開口問道:“這怎麽這麽眼熟。”
“當然眼熟啊。”李佚笙打開外賣盒,看見裏面的生滾魚片粥,臉色的笑意立馬僵住,氣憤地嘀咕了聲:“混蛋!”
“你說什麽?”陳夢把殼子遞還給她,“為什麽說當然眼熟?”
李佚笙面無表情地舀了一勺粥,小口喝着,沒回答她前一個問題:“因為這是我的微信頭像。”
“哦。”陳夢點點頭。
過了會兒,她又突然拍了下腦門,拿起擱在桌上的手機,指尖快速翻滑着:“不對啊,我怎麽記得剛還在哪見過......”
不知道找到了什麽,陳夢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向低頭喝粥的李佚笙,磨蹭着開口詢問:“你是不是說,才和謝久辭在一起沒多久?”
“對啊。”李佚笙沒聽出來問題,自顧自道:“所以這不是前天才買了印着我們兩微信頭像的手機殼嗎?”
“你騙鬼呢?”陳夢不爽地把手機扔到她面前:“自己看。”
李佚笙莫名側目瞟了她一眼,而後視線落到了亮起的屏幕上。
看清圖片的瞬間,她握在手中的勺子徑直就掉進了粥盒裏。湯汁的水花随之濺入眸中,李佚笙後知後覺地眨了下眼睛。
淚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