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炭头先回店里收拾。
雁放不急他急,得知嫂子要在这儿过夜,炭头跟个称职的“管家”一样,出了老李烧烤一头就扎进了街角的五金店,出来时候连抹布都买了新的。
送走林子和木子,小孩第二天要去兴趣班,抱着哥哥的手臂偷偷问大哥,漂亮“姐姐”后天还在不在。
雁放结了账出来,手里掂着老李塞给他打包的。左右没看见叶阮,往前走了一段,只听巷子里隐约传来两声警惕的猫叫。
狭窄的小巷口,路灯上蒙了十年的灰,像一双迟暮的老眼那般昏黄地洒下来。
叶阮蹲在路口,风衣的系带垂落在脏兮兮的地上,沾了泥污,与他同样“蹲”在地面的空调外机上趴着一只流浪猫。
是只三花,瘦骨嶙峋的,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架让别的霸王猫给咬了,还是天然缺一角,身上的毛也稀疏,瞧上去灰溜溜的。
叶阮就蹲在那里安静地盯着它看,雁放走过去的时候,他试图伸手去摸小三花。
“哎!”雁放喊道。
叶阮惊了一下,收回手,小猫也被吓到了,亮出爪子来,险些挠到他。叶阮扭过头,像是有些埋怨地剜了雁放一眼,又看到他手里提着吃的。
“它饿了。”
雁放在袋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根肠,用签子把沾到的辣椒都刮下来,放到空调外机上。小猫眼睛好像也不太灵光,嗅了好久才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他俩一左一右蹲着,陪着这小东西享用晚餐。叶阮好像很想摸摸它,迟疑一会儿再次伸出手,这次安然地落在三花头顶,小猫开始报答地蹭他,爪子也收了回去。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它在黑暗里游走,感受到威胁才会保护自己。”叶阮放松下来,懒洋洋地看了雁放一眼,“但你只要对他好一点,摸摸它的头,它就会把尖利的爪子收起来。”
回到工作室,隔壁美发店已经关门休业,门口旋转灯筒的电源也给切了。炭头好一通拾掇,沙发上铺了层现买的坐垫,提着两大袋垃圾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叶阮扭头问雁放:“这儿能洗澡吗?”
工作室没安热水器,大夏天的时候他们都接凉水在卫生间随便冲一下。
炭头还在作难,就听雁放回道:“烧点水我给你擦擦?”
叶阮眉头皱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满意这个回答,还是不满意他这句过于露骨的话。良久,美人才说:“头发有味道。”
这是嫌弃在大排档染上的味儿。雁放一拍脑袋,“洗头好说啊。”他戳了戳炭头,“把隔壁的钥匙拿来。”
炭头闻言把垃圾随地撂了,回到柜台里翻了片刻,拿着钥匙把隔壁美发店的锁打开,又把灯也拍开。动作之娴熟,看上去很像惯犯。
“我们这儿邻里邻居的都认识,他之前就在隔壁工作,帮店主留了把备用的钥匙。”雁放边说边领着他往里进。
小作坊理发店,起着一个村里村气的名字,墙上贴的模特照片都是九十年代的审美,现在已经不入流了。
炭头跑到洗头区试了下水温,花洒开着把整个池子都冲洗了一遍,“哥,我给嫂子洗吧?”
“一边去。”雁放怪他不懂事儿,“赶紧回家吧,钥匙放门口,待会我锁门。”
“哎。”炭头应了,操心地交代了一通,又从橱柜顶上拿下来两瓶需要加钱的洗护,跟雁放咬耳朵:“哥你用这个,别用底下的,掉价。”
等贴心的“管家”终于掂着垃圾告退,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雁放回隔壁取了新的毛巾,边拆边走,注意力一路被吸引,“这什么?我去!染膏,我早就想把我这玩意染成红的。”
这人听着也太不靠谱了……
“你觉得怎么样?”雁放走回来把毛巾递给他,发现叶阮的表情很是无语,“怎么了?”
“没怎么,有时候倒是觉得你的脑子很神奇。”
“哈哈,神奇小子为您服务。”雁放有话就接,拍了拍躺椅,“来吧宝贝儿,躺这。”
“我自己洗。”叶阮委婉拒绝道:“你手背有伤口。”
“都结痂了。”雁放伸给他看,收回手时欠嗖地抽了他的簪子:“你自己不好洗,听话。”
叶阮的黑发散了下来,扪心自问,他倒不是怕被雁放泼一脸水或者什么。而是想到这件事,在烧烤摊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又像加重了似的。
他抿着唇,上刑一样躺下了,雁放伸过来个脑袋冲他笑,遮住了顶灯,笑的叶阮发毛。
头顶的水流簌簌,雁放洗的很仔细,他比叶阮还惦记他的耳朵,生怕给沾上水了。缎面般的长发在手指间纠缠着,动作很轻,叶阮却毫无享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