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陛下”,一个戴着草帽的农夫行了一礼,道,“您这么一问起,草民忽然想起刚刚有两个奇怪的人来过,疯疯癫癫说着什么招魂、复生之类的字眼,还大言不惭要进皇宫寻您呢,您说这人是不是……”
颜华池耳朵一动,瞬间移动至那人身前,“可是一胖子,背着一瘫子”
那农夫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低头行礼,“公子所言不差,那瘫子瘦得跟骷髅似的,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恶疾见不得光,还是不想让人看清他的面容,全身上下都裹在黑布里,咋一看,就像个鬼……”
颜华池轻轻皱眉,然后叹息。
——先给人过生日,然后再回去见四当家和五当家。
颜华池打开食盒,弯腰将一碟碟惨不忍睹的糕点摆在地上。
“那个是小白兔”,颜华池低笑,“是人畜无害的师父。”
“这个啊是山猫”,颜华池再笑,“是心怀苍生的师父。”
“沈长清”,颜华池笑得有些悲凉,“生辰快乐……”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伸手抚摸墓碑上的字迹,“等入了夏,就该您给徒儿过生了……”
“您要是敢不来,徒儿会很生气……”
元月十六,天还未亮,二人已回至宫中。
上书房,颜柏榆坐在书桌后面,颜华池侧身躺在一旁小榻上。
胖呼呼的五当家有些拘谨,因为口吃,说话总是结结巴巴,“四……四哥说……说……”
颜华池眼神微冷,“让你四哥说!”
五当家立刻闭了嘴,目光黯淡下去。
“前月初三,我起了一卦”,一直不曾开口的四当家终于道,“我是南陵卞家的传人,此生只算错过一卦……”
颜华池慵懒点头,他知道卞四说的是木筏散架的事儿。
“前月初三,我为长清君卜卦,主象大吉”,四当家顿了顿,道,“虽是百鬼抬棺,却似有拥君归来之意,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颜华池凝了神色,坐起身,“何解”
“那日长清君舍身救我是留下了因”,卞桥目光带着追忆之色,“如今搭桥牵线,便是我该还的果。”
从老五告诉他真相那日起,卞桥便一直在为沈长清寻那一道生门。
只是总追寻不到沈长清的气机,好似他的魂魄真就这么消弭了一般……
直到半月前,沈长清的气机一闪即逝,却叫他捉住了关键,掐算出吉卦。
只那“百鬼抬棺”究竟是何意尚且辨不分明。
“长清君应该还有残魂逸散在天地间,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招魂。”
那一闪而逝的,就是残魂罢
卞桥并不知道沈长清的残魂已化轮回,更不知道沈长清在两界交汇处,卜算能给他的信息少之又少,他只是猜测。
招魂一道,沈长清并不精,但南陵卞家是以白事起家的,当世诸仙家中若论谁最善招魂,自然是当时的卞家家主卞桥。
只是十几年前南陵大灾,卞家惨遭灭门,卞桥亦不知所踪。
想不到竟隐姓埋名在太平教,难怪他很少接触外人,也从来不以真面目视人。
畏光恐怕只是一个幌子,卞桥不过是担心仇家寻上门。
颜华池挑眉——那么这胖子,大约就是卞桥的哑奴吧?
卞家有一恶俗,会选一凡人自幼跟着少家主,这凡人从小就被喂食各种毒药,不仅面目丑陋,更是会失语降智,变成只会听话的人偶。
而胖子却还能说话,必定离不开卞桥的庇护。
“他叫卞虎儿”,感受到颜华池的目光,卞桥解释道,“老家主手眼通天,并不是每次我都能替他瞒过去,更多的时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下那些有毒的汤药。”
“卞家作恶多端,结仇甚多,死不足惜”,卞桥叹道,“有时候,我觉得太平教才像是我的家,而卞家,不过是争权夺利的是非之地罢了。”
“扯远了”,颜华池对卞家过往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说重点”。
“长清君兴许还能回来,须知置之死地而后生”,卞桥说道,“只是这招魂科仪,需要国师最挂念之人亲自践行,成功几率才高。”
在场所有人一同看向颜华池,颜华池轻轻点头。
“三日后的清晨是最合适的时机,成败在此一举。”
卞桥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然后认真道,“未免干扰,招魂一事只能殿下独自前去,还希望太祖能够遣散周围民众……”
颜柏榆眉头一皱,“这怕是不太好办,这几日想要去祭拜的人太多,不少人都是不远万里而来……”
看到颜华池越发冰冷的目光,颜柏榆一顿,叹息,“但也不是办不到,就是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颜华池这才收回目光,他翻身下榻,推门离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