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李禪秀之前聽父親講晉王的事時, 得知晉王一家被害時,晉王妃的一對家仆僥幸逃脫,據說還帶着晉王的一名後人。
    至于那位後人具體是誰, 李玹還沒查到, 就被老皇帝李懋察覺,不得不中止查探。
    眼下聽完木舸和董遠的事,李禪秀幾乎可以确定,那名僥幸被家仆救走的後人, 就是晉王最小的兒子。
    而木舸就是晉王的孫子……
    李禪秀思忖完, 又看向木舸, 淺笑道:“如此算來,你父親應該是我堂叔, 我應該……稱呼你一聲堂弟。”
    木舸怔住,張了張口,回過神, 忙又小心在紙上寫下一句話,然後忐忑看向他。
    李禪秀低頭看完, 笑道:“應當不會弄錯, 放心,我會将此事禀報父親,父親自會核查。”
    說完他又看向木舸, 目光愈發溫和, 道:“我還沒有兄弟姊妹, 你就先叫我阿兄吧。”
    親兄弟姐妹沒有,但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其實不少, 不過大多是李懋那一邊的,有跟沒有一樣, 他自是不會認。
    木舸小心翼翼看着他,眼中有幾分孺慕和緊張。他也沒有兄弟姐妹,雖然有董遠,但跟兄長還是不一樣。
    他嘴唇嗫嚅片刻,輕輕動了動,用口型喊出一句“阿兄”。
    李禪秀摸摸他的頭,可能是自己也吃過漂泊流離的苦,所以有些憐惜這個小堂弟。
    說起來,這兩個少年一路颠沛流離,又從荊州逃出來,也不知經歷多少危險。
    昨天他幫木舸處理傷口時,就發現這小堂弟的傷若再拖下去,只怕情況不妙。
    而夢中沒有他和父親統一北方,尤其夢中此時他才剛從西羌輾轉回中原,被裴椹手下發現身份,而父親的舊部也還在西南山林中躲藏,眼下他腳下踩着的這片土地,當時還屬于薄胤。
    所以夢中董遠和木舸逃到這裏時,是不是最終沒逃出去?甚至很可能,木舸當時因傷勢惡化而病重,再加上薄胤的人追捕,最終沒能活下來……
    再想到這兩人幼時一起成長的情誼,以及後來一起逃亡、颠沛流離的經歷,李禪秀忽然有些明白董遠後來為何一心一意想打薄胤。
    原本以為他是莽撞,沒有戰略眼光。如今看來,很可能是為了報仇。
    正這麽想時,旁邊董遠已經忍不住跟木舸頭貼頭,小聲嘀咕:“哇,沒想到你竟然成了太子的弟弟,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又可以跟着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了……”
    李禪秀:“……”收回剛才那句話,這小子還是憨裏憨氣,莽裏莽撞的。
    木舸聽了董遠的話,一陣赧然,忙向他打手勢:還沒有确定,萬一是弄錯……
    “肯定沒錯啦,他都讓你喊‘阿兄’了。而且我瞧得分明,你跟太子的眼睛有點像呢,你爹的也像。”
    李禪秀:……最後這句怎麽有點像罵人?
    他輕咳一聲,打斷兩人,問董遠:“董小郎君,不知你日後有何打算?”
    “啊?”董遠回過神,撓撓頭想:這還真沒想過。
    之前他想跟木舸一起去找木叔和木爺爺他們,眼下木舸和北朝的太子相認,太子說會派人去尋找,而他和木舸也一下子不用再逃亡了……
    董遠想了想,道:“我能繼續跟在小舟身旁嗎?給他當個随從、護衛什麽的。”
    董遠對身份轉變接受很快,雖然之前當少主時,他一度是主,木舸是從。但再往前,木舸還是木家孫少爺時,卻是木舸是主他是從,他适應一直良好。
    但無論是主是從,都是外人眼中的身份,對他們來說,他們一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鐵哥們。
    木舸也期冀望向李禪秀,希望能留下董遠。
    李禪秀卻沉吟,故作嚴肅問董遠:“那你爺爺的那些部下呢?流民義軍呢?你都不管了?還有……”
    他原想說董家的仇,但想到這孩子才十五歲,還是不必提起那些悲慘過往,于是又及時打住。
    但他不提,董遠哪能想不到,目光瞬間黯淡,低頭道:“能怎麽辦呢?人都說胳膊扭不過大腿,我、我又沒什麽本事……”
    他能帶着木舸一起逃出來,就已經很是不易了。
    李禪秀見狀,又循循善誘:“但你現在可以找個靠山,薄胤如何對你的,相信你已經清楚,你覺得流民軍投靠他真的是一個好出路?那些忠于你爺爺的部下,他們都願意嗎?”
    董遠怔了怔,似乎不明白他為何跟自己說這些。
    旁邊木舸瞬間明白李禪秀的意思,急急向他打手勢比劃。
    董遠頓時恍然:“你想讓我號召爺爺的部下反水,都來投靠你?”
    李禪秀微笑:“良禽擇木而栖。”什麽反水不反水的,這叫棄暗投明。
    董遠呆了呆,卻苦惱道:“雖然你救了我和小舟,但……不行,義軍已經投降荊州,若再反叛,投靠北朝,這不是背信棄義、出爾反爾嗎?”
    他雖然讀書少,很多書上的道理都不懂,但他爺爺跟他說過,做人要講信義。
    木舸年齡同樣不大,一時也茫然了,不知該幫哪邊。
    李禪秀含笑道:“這怎麽能叫背信棄義呢?我問你,姚昌投降薄胤時,跟你商量了嗎?征得你同意了嗎?那些忠于你爺爺的部下都同意了嗎?依我說,是姚昌把你們賣給了薄胤,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
    “如果姚昌現在要反叛薄胤,那叫違背信義。但你們不是,你們本來就是被迫的,事先不知情。你們離開薄胤,只能說是棄暗投明。”
    旁邊木舸恍然大悟,頓覺太子阿兄說的有道理,不由轉頭,朝董遠用力點了點頭。
    董遠更被說得迷糊,茫然了好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一點:“可……姚昌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他殺了範恩,幫我報了爺爺的仇,我怎麽能恩将仇報?”
    “這話是姚昌跟你說的吧?”李禪秀問。
    見董遠點了點頭,又諄諄“教導”道:“這你就被騙了,姚昌殺範恩,只是為了奪權,其目的并不是為了幫你爺爺報仇。只是他想控制你,利用你是董堅孫子的身份,所以把那說成是恩情。
    “當然,雖然他本意并不是要幫你報仇,但他殺範恩的舉動,确實也算是幫你報了仇,非說是恩情,也沒有錯。但你不是也回報過他了?他把你賣給薄胤,換了榮華和富貴,你們恩情已消,你不欠他什麽。
    “但那些忠于你爺爺的部下們呢?還有那些流民軍,他們一路追随你爺爺,從東南到兩京,又從兩京退到荊襄以南,現在被姚昌賣給薄胤,你問沒問過,他們是否願意?你已經拿自己報過姚昌的恩情了,可他們呢?”
    董遠被越說越呆怔,只覺得自己本就不聰明的腦子,已經快轉不過來了。
    他以前确實沒想過這些,畢竟董堅死時,他才十三歲,跟着家人逃亡,吃盡苦頭,後來又成了傀儡,再後來又被薄胤軟禁。
    他能帶着木舸一起逃出來就已經是萬幸了,哪想得到那麽多?
    但他又覺得這個北朝太子的話,好像很有道理,把他之前的認知都推翻了。
    但逃亡以來養成的警惕心又提醒他,不能這麽輕易相信別人,尤其他跟這個北朝太子才認識不到一天,尤其他……他還不太聰明。
    董遠對自己的腦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一時陷入糾葛。
    李禪秀見目的達到,也不再多說,只意味深長道:“情況都跟你分析了,不瞞你說,我确實需要你們流民軍投靠,但跟你這麽多,也是因為你是小舸的朋友。你可以好好想想我方才那些話,想好了随時來找我。”
    他半誠懇半拉攏,倒是讓董遠這傻小子一陣感動,用力點頭:“嗯,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想的。”
    然後等李禪秀出去,他立刻痛苦抱頭,哀嚎道:“快快,小舟,你快幫我想想,我腦子快炸掉了。”
    木舸:“……”
    剛走出帳門的李禪秀:“……”
    剛走兩步,他忽然想起還忘了一件事,于是又折回來。
    木舸和董遠見他回來,立刻也正襟危坐。尤其董遠,苦皺着眉,一副自己真有在認真思考的樣子。
    李禪秀忍笑略過他,問木舸能不能看懂那些造船的圖紙。
    木舸立刻點頭,旁邊董遠也趕忙附和:“小舟從小就跟木爺爺一起到船坊學這些,而且他過目不忘,聰明着咧,這些他都懂,比木叔懂得還多。”
    李禪秀聞言驚訝,看向木舸道:“是嗎?”
    木舸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搖頭,在紙上寫:沒有過目不忘。
    只是跟董遠比,他記得比較快而已。但董遠那腦袋,誰跟他比,記得都快。
    李禪秀不知情,以為他謙虛,又問能不能幫忙謄抄那些圖。
    木舸連忙點頭,甚至立刻下榻,要去幫忙。
    李禪秀趕忙攔住他,失笑道:“不急,你先好好養傷養病,等養好了再說。”
    安撫兩人繼續休養後,他再度轉身,去忙旁的事。
    ……
    董遠沒思考太久,估計最後還是請木舸幫忙分析參詳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李禪秀,說願意聽李禪秀的。
    接着問李禪秀:“您打算讓我怎麽做?”
    李禪秀沉吟片刻,道:“不急,具體如何做,交給我和閻将軍就行,需要你出面時,我會找你。”
    “哦。”董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
    半個月後,薄胤再次興兵攻打北軍之際,荊州內部卻忽然發生叛亂,之前已投降荊州的董堅舊部十餘人,率八千餘名流民舊軍叛出荊州。
    薄胤得知後大怒,急忙退軍,并派心腹趕回平定叛亂。
    但“叛軍”并未奪城,而是一路闖關向西,到梁州地界,而後在梁州接應下,直入梁州。接着從梁州轉道,抵達閻嘯鳴的駐地,宣布效忠大周正統——李玹。
    此舉不僅把薄胤氣到差點吐血,金陵的李桢聽聞,也一陣不快——這群亂民竟然稱北邊的李玹才是正統,那他和梁帝算什麽?跳梁小醜嗎?
    也怪薄胤,連已經投降的人都管不好。他直接令人拟旨,将薄胤申斥一通。
    且不說薄胤收到聖旨後,如何憤懑,只這八千多人跑了,就足以令他心火難消。
    要知道,那八千人中有一半是當年董堅當海盜時,就追随他到海上去的,都善水戰不說,另外還有數百人是董堅從東南帶來的造船匠人。之前他能造出晉王船,就是從那些匠人手中搶來了改良圖紙。
    倒不是說薄胤缺水師或造船的匠人,舍不得這些人,而是不能讓這些人跑到北邊去。
    聽聞這些人竟真的已經投靠北軍,薄胤氣得當場拔劍斫案,恨聲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将他們全部坑殺!”
    .
    北軍營中,閻嘯鳴等人難掩喜色,紛紛向李禪秀敬酒,贊道:“此次多虧殿下,往後我軍水師不愁矣。”
    李禪秀含笑舉杯,淺抿幾口後,心思卻不由飄遠。
    忙完招納流民軍的事,時間一眨眼,又過去月餘。
    這期間,裴椹給他寫過不少信,先是幽幽問他:兩個少年?身份确定了嗎?真是堂弟?另一個呢?殿下很喜歡他們?
    李禪秀從紙上都能聞見醋味,想起剛看到信時的那一幕,還有些好笑。
    他忙給對方回信,再次說清木舸兩人的身份,并一通安撫,說且不論血緣關系,兩人都還是孩子,才十五歲,比自己還小五歲。
    哪知裴椹立刻又來信,幽幽寫:五歲?殿下比臣也只小五歲,昨夜臣挑燈夜讀,偶然發現頭上竟有一根白發,殿下可會覺得臣不年輕了?
    李禪秀:“……”
    他一陣無言,也不知對方為何看不到血緣等字眼,只看到這點。
    而且裴椹才二十五,出征前那晚,他晃動喘息之際,抓住對方垂在他面頰的一縷汗濕的發,那時對方還一頭烏發濃密,哪裏有白發?
    裴椹估計也知醋得有點過了,只隔一天,又用另一只金雕送信來說:昨晚陸骘約臣飲酒,不慎飲醉,寫了些狂言,殿下勿怪。
    接着又是一些思念之語。
    李禪秀心中一片柔軟,本就沒怪,何況他也無比思念對方。
    只是為防止裴椹再亂吃醋,他信中沒敢再提木舸兩人,只寫了一些自己的事,說最近軍中繁忙,自己經常處理公務到深夜,好像也生了一根白發。你有白發,可能是最近操勞太過,可以多把事情交給下面人去做,要好好休息。
    本想着這次的信既安慰,又關心了對方,應該不會再出什麽幺蛾子。
    沒想到隔幾日,裴椹又讓金雕送信來,信中語氣還頗有些急:殿下經常熬夜?你寒毒剛根除,身體本就不好,怎能如此操勞?切不可再這樣下去,我讓張虎給我回信,告訴我後續情況。若殿下不聽勸,我只能上奏陛下,請他派人到軍中督促殿下,好好休息,早睡早起。
    隔一日,又送來一封信,語氣溫和許多:上次沒看完信,就寫了回信。後半封信已看完,謝殿下關心,我聽殿下的,以後戰事盡量交給陸骘。
    李禪秀:“……”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對不起了,陸将軍,您受累。
    李禪秀想完這些,心中酸甜交雜,又忍不住好笑。
    散了宴後,他帶着輕微醉意回軍帳。
    翌日醒來,得知李玹竟真給他派了一個文吏。說是文吏,實則是來看着他的起居生活,防止他又熬夜不顧身體。
    而且好巧不巧,來的人竟是裴椹的弟弟——裴棹。
    李禪秀再次無言,暗忖:裴椹該不會施了什麽妖法,竟真能說動阿爹。
    裴棹初來乍到,戰戰兢兢,生怕太子以為自己是兄長派來抓奸……哦不,是盯梢的。
    李禪秀反倒寬慰他幾句,然後帶他一起去見董堅的部下。
    前不久,木舸的事已經被上報給李玹,并核實。加上這次招納流民軍,董遠作為董堅的孫子,出力不小。尤其舊部們多是因為董遠在這,才願意投靠。
    李玹昨日已經下旨,封木舸為晉王世子,董遠為忠勇侯,以示恩澤。
    當然,木舸已經改名李舸。将此事昭告天下,也是希望能引李舸的父母主動現身。
    董堅的舊部沒想到他們的少主能被封侯,他們也都被提拔重用,這比在薄胤那邊受到的對待好得多。
    見到李禪秀後,他們一時都有些激動,紛紛行禮感謝。
    李禪秀将善水戰的人都交給閻嘯鳴,安排去訓練水師。至于那些會造船的匠人,也都安排到水寨,等木料運來,就着手造船。
    李舸這幾日都與匠人們一起研究圖紙,并未露面。
    倒是董遠,見舊部中的叔叔伯伯們如今又能領兵,心中羨慕,一直小尾巴似的跟在李禪秀身後。
    等李禪秀終于忙完,轉頭問他有何事時,他才終于撓頭上前,不好意思說:“太子殿下,我……臣也想當兵。”
    李禪秀略一思忖,道:“你到趙律軍中,先跟水師一起訓練吧,你爺爺的那些舊部也在那。”
    董遠眼睛一亮:“那殿下,下次薄胤再來攻打時,我能上戰場嗎?”
    李禪秀失笑:“你才十五歲,刀劍無眼,先好好訓練,不必那麽早就上戰場沖鋒。”
    董遠立刻挺起胸膛,道:“十五不小了,之前我族中的兄長,十五歲都成親了。再者,我聽說北地的裴椹十三歲時就已經上戰場,豈不比我更小?”
    李禪秀一愣,道:“你敬仰裴椹?”
    “不,我覺得我以後比他還厲害。”董遠繼續挺胸。
    李禪秀啼笑皆非,鼓勵道:“嗯,有志氣。”
    不過董遠自己倒先洩氣,嘿嘿笑道:“其實是有一點敬仰他,另外我不夠聰明,可能還是比不上他。”
    但很快又說:“不過我跟小舟加起來,再過十年的話,說不定能跟他比一比。”
    這樣應該就有勇也有謀了。
    李禪秀忍笑:“你加小舟,那他也加別人怎麽辦?”
    董遠愣住:“他加誰?”
    李禪秀笑而不語,道:“你先去水師訓練吧,若訓練得好,等你過了十六歲,就讓你上戰場。”
    ……
    又過兩月,從西南山中運來的木料終于陸續抵達,北軍也開始如火如荼地造船。
    李禪秀期間回過兩次洛陽,但因要監造造船,每次都很快又返回水寨。
    直到深冬,細雪微飄,年關将至時,李玹不知第幾次下旨催李禪秀回京。
    而李禪秀在得知北邊暫時安穩,裴椹也已經率軍回京時,終于帶着李舸、董遠等人,同樣踏上回京的路。
    官道漫長,思念萬千。
    快到點洛陽時,李禪秀便不時從馬車探出身,向前方張望。
    董遠在車後好奇跟李舸咬耳朵:“殿下好像迫不及待要見誰。”
    李舸輕輕瞪他一眼,讓他到了京城後要謹言慎行,別再跟以前一樣亂說話。
    城門處,李玹知道李禪秀回來,特意到城外接他。
    李禪秀遠遠看見父親身影,便忍不住露出笑意,馬車剛停穩,就忍不住跳下車,一步并作兩步上前,高興道:“阿爹!”
    因李玹是微服前來,他便沒喊聖上或父皇。
    李玹站在細雪中,數着佛珠的手微頓,很快擡起撣去他肩上幾片雪花,而後凝視他愈發成熟但依舊秀麗的面容,嘆道:“瘦了,也沉穩了。”
    李禪秀眼睛微濕,道:“阿爹也有些瘦了,是不是最近又經常熬夜批折子?您還讓裴棹去盯着我,我看下次應該我叫人也盯着阿爹……”
    父子倆一番寒暄,而後李禪秀又忙向李玹介紹李舸和董遠。
    兩個少年好奇看李玹一眼,但攝于對方的氣勢,都沒敢多看,很快恭敬行禮。
    李玹淡笑讓他們起身,先仔細看了一陣李舸,點頭道:“長得像你爺爺,但更像你祖母。”
    對董遠,他同樣問了幾句,并感慨:“若你祖父當初沒出意外,我們興許早與你祖父結盟,說不定能早日認識,也早日認出李舸。”
    李禪秀在旁靜靜聽父親說話,目光卻忍不住望向城裏。
    然而可過了許久,也沒人再出來迎接。
    終于,在李玹帶他們一起回宮時,他忍不住湊近到李玹身邊,小聲問:“阿爹,不是說裴椹也回洛陽了嗎?怎麽沒看見他?”
    明明他之前特意給裴椹寫信,說過自己今日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