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01
梁序之送她的那枚戒指上鑲嵌的是一顆粉鑽, 枕型切割,看樣子有十幾克拉,鴿子蛋大小的鑽石旁邊還有細碎的白鑽做裝飾, 在燈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
鐘晚對珠寶算不上是了解, 但去年喬姐幫她接了個國內珠寶品牌的代言,幾場會開下來、幾條廣告拍完, 加上日常的其他活動,也積累了一些眼力。
這枚粉鑽戒指一看就不是會流通在市面上珠寶店裏售賣的,應該是從拍賣或類似途徑買來的裸鑽,再由專業的珠寶師設計制作。
不然,也不至于要花費這麽長時間。
鐘晚記得類似重量和款式的戒指在拍賣會中的成交價高達上千美金, 她手上這枚應該也大差不差。
相當于把港島富人區一套帶院子的別墅戴在手上。
鐘晚欣賞完就摘下來,放進盒子裏, 把裏面那枚款式簡約、內圈镌刻她名字的素戒取出來,換到中指上。
梁序之站在窗邊, 看着她這一系列動作, 眉梢微擡,“怎麽剛戴上就摘下來?”
鐘晚垂眼看着被裝在盒子裏的鑽戒繼續欣賞,笑說:“求婚戒指這種東西應該用來收藏, 這麽大顆鑽石每天戴手上也太浮誇了, 而且我好怕弄丢。”
“意思到了就行,現在這個看着跟你手上的還更像是一對。”
說着,她把手伸過去, 覆住男人的手背,像珠寶品牌的情侶戒指廣告一樣, 讓兩只戒指交疊在一起。
梁序之笑了下,把手翻過來, 握住她的,跟她十指相扣。
就這樣牽在一起,鐘晚也順勢帶着他一起倒在沙發上,又低頭去看那兩枚戒指。
她指尖輕輕摩挲梁序之中指上那枚,觸感冰涼,側邊又染上他的體溫。
鐘晚偏頭看向他,忽然出聲:“…雖然款式看起來挺像的,但我還是重新再給你買一個吧。”
梁序之也低頭看了眼,“為什麽?”
鐘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價格差得太遠了,感覺給你戴了個山寨品,我于心不安啊。”
他手上這只就是她當時在步行街的手作店裏買的,雖然價格在同類手作飾品裏不算便宜,加上加急費總共一千多塊,但和他送她這兩枚實在相差甚大。
梁序之握着她的手牽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漫不經心笑道:“你剛不也說,意思到了就行。怎麽到我這你就于心不安了。”
鐘晚默了須臾,有幾句膩歪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今晚肉麻發言的數量已經嚴重超标了。
她清清嗓子,随口道:“我…錢多的沒處花,前兩天又有一筆片酬和代言費到賬了,攢着也是攢着,還不如給你買個貴點的戒指。”
說得好像她才是小富婆一樣。
“…行。”
梁序之輕笑了聲,站起身,去隔壁書房裏找來一段卷尺,環在無名指上,給她說了個數據。
“要買就直接買這個尺寸好了。”
鐘晚當然清楚無名指上戴戒指的寓意,已婚,或者婚戒。
她抿抿唇,故作矜持地挑了下眉毛,“好的吧。”
-
聖誕節和元旦只差了幾天,鐘晚這次的假期一直到春節之後,期間只有幾條廣告視頻和一期訪談類綜藝需要回杭市錄制。
不用進組,意味着她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可以自由安排的。
梁序之集團的工作也基本都趕在聖誕之前忙完,聖誕節過後,兩人也沒着急返回港島,留在澳城陪莊伊禾和陳媽。
這天,鐘晚聽到梁序之接電話,得知烏繼山那所破教堂他讓人去翻修了,現在已經完工。
電話另一邊的人大概是問他用不用過去驗收。
梁序之淡聲回答:“等過段時間。我最近不在港島。”
他剛過段電話,鐘晚就好奇地湊過去:“烏繼山教堂重新修了?是準備對外開放了嗎?”
“嗯。”梁序之盯她片刻,只道:“不會對外開放。”
鐘晚不解:“那你修它做什麽?”
梁序之未作聲,垂眼看書桌上攤着的一冊文件。
重新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鐘晚對他的很多舉動含義已經算是了解。
這種沒言明不能說,但不回答她問題的情況,大多就是答案跟她有關。
烏繼山教堂雖然還涉及他的父母,但看梁序之的神色,修繕教堂大概也不是有跟莊敏怡相關的原因。
鐘晚扯扯他的胳膊,等他擡頭,又側身去坐在他腿上。
梁序之習慣性攬住她的腰,把她扶穩。
鐘晚在他耳邊輕聲問:“真的不能告訴我?”
梁序之偏頭看她一眼,頓了下說:“現在,你知不知道也都無所謂了。”
鐘晚眨眨眼,“那我想知道。”
梁序之看着她閃着好奇光芒的眼眸,忽然回想到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他一向不喜歡外人對他的家事或隐私問東問西,那時也告訴過她這條規矩。
她沒越過界,而且真的對他一點不好奇。
除了涉及梁虹姍的事。
梁序之吻了下她的額頭,輕嘆一聲氣,緩慢道:“原本是打算去教堂跟你求婚的。”
鐘晚靜了兩秒,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猜測着問:“因為我們最開始是在那裏遇見的嗎。”
也許,還因為他們之間不正當的關系也是在那裏正式結束的。
梁序之低“嗯”了一聲。
鐘晚:“那為什麽沒選在那?”
“想想還是覺得不吉利。”梁序之頓了下,嗓音低沉:“而且我們都不是基督教徒,不虔誠,去那裏也沒什麽意義。”
鐘晚笑起來,往他懷裏靠,“原本梁先生也挺信這些的。”
梁序之擡手,撫過她的頭發。
“聖誕節更合适做這種事,不是嗎?”
鐘晚點點頭:“我也這麽想。”
他們相識開始,第一次最浪漫溫情的相處,就是在聖誕節那天。
梁序之輕推推她,“讓我把剩下這點看完。”
鐘晚轉過頭,視線劃過桌上那份印着密密麻麻小字的文件,從他腿上跳下去。
“不過我還是想去教堂看看,還沒見過它嶄新的樣子。”
梁序之沒擡頭,應道:“好,等回港島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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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伊禾是個閑不住的性格,元旦過後,就跟出國念書時認識的同學約着去澳大利亞看袋鼠和考拉。
她離開澳城後,梁序之和鐘晚也沒有繼續留着的必要,打算隔天就回港島。
臨行前夜,家裏開賭城的那幾位公子哥約梁序之過去玩,順帶商讨幾項在澳城本地的投資項目,地點還是自家賭城的vip包間。
梁序之換好衣服,看鐘晚還穿着睡裙窩在客廳沙發上變吃水果邊看書。
他穿了件黑色的長款風衣,深灰色的圍巾,撐着只黑銀的手杖,緩步走過去,溫聲問:“不跟我一起去嗎?累了?”
鐘晚站起身,難得貼心地幫他調整了下圍巾,把垂落的兩端拉到同一高度上,抿了下唇,“我就不去了…”
“之前沒跟你說過。”
鐘晚擡眸與他對視,“其實我不太喜歡去賭場…吵鬧倒是其次,那種環境總會讓我想到鐘重臨,我小時候他帶人來家裏通宵打麻将的時候,還有因為賭輸了亂發脾氣的時候…”
梁序之神色微動,低聲:“抱歉。”
他看着她,嗓音溫和:“是我之前考慮不周到。這次原本是想前幾次帶你去的時候都沒有正式介紹過你,所以…”
鐘晚笑了下,又拉拉他的圍巾:“沒事啊,之前我不是也沒跟你說過嗎。”
“你不會覺得我們這樣太客氣了,道歉來道歉去的。”
梁序之默了須臾,“今晚你在家休息就好,明天一早我們回港島。”
鐘晚抱了他一下,輕聲:“嗯,你也早點回來,別太晚…不想一個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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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梁序之到了賭城,牌桌上,幾個朋友都感覺他心不在焉的,而且随着打牌的動作,早就注意到他中指上的戒指。
其中跟他關系較好的男人虛點點那枚戒指,笑着說:“Keelan,前段時間聽到不少跟你有關的消息,看來的确是真的。”
“還是前幾回我們見過的那位小姐?”
“嗯。”
梁序之打出一張牌,很平靜地說:“她叫鐘晚,現在是我未婚妻。”
男人笑道:“恭喜啊。”
“原先我們都以為你是不婚主義,沒想到這麽快就要結婚了。”
梁序之:“三十多歲,也不算快了。”
牌桌上的人都知道他極有邊界感,不敢問太詳細的情況,即使這種場合,也不會開有冒犯性質的玩笑。
“Keelan專情,跟我們這樣的可不一樣。不過,也是不用看長輩的臉色,什麽大事都能自己決定,不像我們。”
梁序之未回應這樣的話,專心打牌的樣子。
朋友看他确無興致讨論,只道:“等婚禮得給我們發請柬,我家裏有個堂妹還是你未婚妻的粉絲,手機壁紙都是她的劇照。今晚回去我就把禮金準備好。”
梁序之淡笑了下:“沒問題。”
幾人便把話題轉向了正事上,說起拟投資的旅游相關項目。
剛過零點,投資的事談的差不多,梁序之擡腕看了眼表,就起身要告辭。
朋友們挽留幾句,也不會背他的意願,畢竟是找來給他們項目投錢的,自然是凡事順着,妥帖招待。
等梁序之離開包間,裏邊餘下的幾人就嘆道:“Keelan以前就不怎麽跟我們玩,都是有正經事才過來。現在倒好,有家室了,在這待的時間更短。”
另一人笑說:“所以說萬泰和梁家現在才是Keelan說了算,你還是得聽你家老子的。”
“也是稀奇,別人找女演員、模特,都是随便玩玩,Keelan居然是認真的。”
“你現在才知道?去年我就看出來了。而且那個鐘晚看着也…總之跟我們找過的那些不是一類人。”
……
**
回港島後不久,鐘晚就跟梁序之一起去了烏繼山的教堂。
從外部看倒是區別不大,還是那些灰黑色的石磚,只是幹淨了不少,原先上面那些青苔和藤蔓全都被清理過,教堂周圍的雜草也都沒了,門前用水泥鋪了一片停車場。
林叔開車載他們來的,拉開車門後,先一步拿鑰匙打開了教堂的門鎖。
那扇破木門也不見了,被換成刻着精致浮雕的銅制門。
恰好今天天氣很晴,他們又是正午陽光最好的時候過來的。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鐘晚往裏忘,感覺完全是煥然一新。
幾面窗戶的玻璃都重新換過,原先上面貼着的髒兮兮的遮光膜也被摘下,束狀的光線從兩側彙到中央,從禱告臺到每排座椅,再到通道、最後的空地,到處都亮堂堂的。
這裏終于不像恐怖片取景地了,現在看起來莊嚴又神聖。
鐘晚跟梁序之并肩邁進門,她像過來參觀的游客一樣,把裏邊各處轉了個遍,最後回到座位的最後排。
“完全不一樣了,修得好好啊,如果你蒙着我的眼睛把我直接放在這,我應該都認不出這是之前的破教堂。”鐘晚興高采烈地擡頭看着他說。
梁序之也是竣工後第一次過來,環望一周,很平淡地評價:“确實還行。”
鐘晚撇撇嘴,拉他坐在最後排的木椅上。
還是參照了以前的座椅樣式,木質的一整排,有靠背。
鐘晚忽然想到三年前過來拍視頻的原因,想到當時很火的那款港風恐怖游戲,又順着這思路想起她當時從教堂回去的第二天,吳邈邈給她講的原型故事。
該說不說,除去最後那些虛無缥缈的,其餘部分還真的跟梁承安和莊敏怡的經歷有高度重合。
于是鐘晚小心翼翼地跟梁序之大概複述一遍,問他:“那個游戲會不會就是你家裏知道內情的人做的?”
梁序之搖頭,“不一定。當年港島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事,有陣子鬧得沸沸揚揚。”
話畢,看了眼旁邊的林叔。
林叔回憶片刻,附和道:“對。”
鐘晚抿了抿唇,猶豫着說:“那…他們用這個做游戲的背景故事,是不是不太好。”
梁序之淡笑了下,握住她的手,“沒什麽,早都過去了。”
現在這所教堂也翻修完成,上一輩的往事早已被塵封,又何必介意一款游戲。
鐘晚和梁序之從教堂出去時,跟他讨論起另一件事。
“現在這裏布置一下應該挺浪漫的,不然到時候我們就在這裏辦婚禮?西式的那種,請個牧師過來。”
聞言,梁序之眉頭微皺。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
“換個地方。”
“還是算了…”
鐘晚跟他一起上車,笑着說:“找個海島吧。”
無論如何,還是擔心不大吉利,不想用自己的幸福來冒險。
兩人在這種事上都開始搞迷信。
梁序之攬住她的肩,讓她靠過來:“嗯,除了這裏,想去哪你随便挑。”
鐘晚思緒已經飄得很遠,不由想象她穿婚紗、梁序之穿禮服站在一起的樣子。
“得空出很多時間才行,到時候我們都安排安排,我跟喬姐申請個長假。可能,最快也得明年或者後年。”
“好。”
梁序之垂眸看着她,半晌後開口:“那不如今年我們先把證領了?”
鐘晚沒說話,似是在考慮的樣子,梁序之就快要提醒她她已經答應了求婚,她從包裏拿出手機,鄭重道:“我先看看今年有什麽黃道吉日!”
“……”
梁序之眉梢微動,倏地笑了。
鐘晚翻了半天,又把手機收起來。
梁序之問她看中了哪天,她搖搖頭,看着他正色道:“我覺得這種大事還是得找個大師來算,好像還要考慮八字什麽的…”
“你家裏肯定有認識的比較靠譜的吧?”
梁序之無可奈何般輕嘆一聲氣,擡手掐了掐她的下巴,妥協道:“嗯,有,我去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