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5
另一邊, 太平山。
鐘晚的确在梁序之走後沒多久就睡下了,前段時間忙得過分,今天下午從星雲一開完會又趕過來, 存着一股激動勁等着見他,一閑下來, 整個人也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她早養成了忙完之後補眠的習慣,好在現在還年輕,缺多少覺都能補回來。
原以為很久沒回太平山這棟房子,多少會有點認床。
沒想到今晚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熟悉的空調溫度、熟悉的香薰,連床墊和柔軟程度和床單被罩上的洗衣液和柔順劑味都是如此舒适。
不知睡了多久, 鐘晚迷迷糊糊聽到卧室門把手把輕輕扭開的聲音, 緊接着,浴室又傳來水聲。
但也沒完全吵醒她, 翻了個身又繼續睡過去。
不一會兒,她睡得正沉,感覺身邊的床墊凹陷下去一些, 她也落入一個冷清的懷抱。
鐘晚在內地當演員這一年,別的不一定有長進, 但警惕性是大大增強, 幾乎每次出席活動或拍戲都會被喬姐和小宋反複提醒安全問題。讓她注意狗仔、注意私生、注意綁匪、注意變态雲雲…
她此時驚醒, 下意識一個激靈攥着被子挪到一邊。
差不多醒過神,眼睛還沒适應黑暗,先聞到身邊熟悉的香味。
鐘晚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揉揉眼睛, 嗓音還有些啞, “梁序之?”
男人伸手把她撈回來,被角也重新拉平掖好, 語氣中透着幾分疲憊:“…不然還能是誰。”
鐘晚靜了一會兒,翻身回去,把自己塞進他懷裏,小聲問:“這麽快就解決好了?”
“你三叔公身體沒問題?”
“嗯。”
梁序之沒再把老宅那些事複述給她,一手擁住他的腰,另一手從她頸後穿過去,讓她枕在他胳膊上,“沒什麽大事。”
鐘晚剛才睡得正香,這會兒乍然被吵醒,也沒精力和興致再折騰做別的,淺淺打了個哈欠,“那你也快睡吧。”
梁序之抱了她片刻,被她枕着的那只手指尖有意無意繞着她一縷頭發,在她耳邊低聲問:“這次在港島待多久?”
鐘晚阖着眼,“一個月吧,除非中間有什麽突發情況。”
年底前大概還要拍部戲,也許是網劇或電影的配角,喬姐還在幫她接洽篩選本子。
如果進組時間晚,興許還能再多歇一陣。
梁序之緩聲問:“過些天抽空去見見我家裏人?”
鐘晚已經快再次睡着,這事今晚已經做過心理建設,沒顧上多問細節,很快應了聲“好”。
梁序之倒沒她那麽困,前陣子熬夜都熬出時差了,安靜幾秒,又道:“也帶我去趟深城,見見你阿姨和妹妹。”
鐘晚:“好。”
梁序之彎了彎唇,偏頭在她耳後輕吻了下。
鐘晚皺着眉推推他,聲音含含糊糊的:“別亂親。再有什麽事也明天再說,困死了。”
梁序之微擡了下眉,調整了姿勢,也阖上眼,嗓音低沉缱绻:“晚安。”
-
見家長對別的有結婚打算的戀人來說是件大事,對他們充其量也就算是走個過場,為了他們的關系名正言順。
梁序之的家人管不着他,完全不親近不說,還有不少過節。
鐘晚跟魏阿姨倒算是挺親近,但有鐘重臨的事在先,跟魏阿姨、魏司瑩又都跟她沒有血緣關系,她在她們面前不僅是外人,還總覺得虧欠這對母女。
加上大學之後就開始獨立,魏阿姨雖是名義上的長輩,但也從不幹涉她什麽。
隔天,梁序之去集團時就順帶跟梁家逸敲定了時間,通知了梁承安,并且在打電話慰問三叔公身體時順帶跟他也打了聲招呼。
鐘晚也是一通電話過去,就基本把這事給定了。
魏阿姨在電話裏的态度也很積極,她也并不清楚梁序之、梁家在港島是什麽樣的存在,只多問了句:“你男朋友姓梁啊…欸?是上次幫思瑩雇保镖那位先生嗎?”
還真是。
鐘晚應道:“對,就是他。”
魏阿姨笑:“上次還以為這個梁先生是你朋友或者什麽派遣公司的老板,原來是男朋友。”
或許沒什麽必要,但鐘晚還是借機幫梁序之說了兩句好話:“是啊,這事我也不知道,還好他細心,害怕鐘重臨什麽時候再傷害你或者思瑩,所以做主雇了幾個保镖。”
魏阿姨嘆聲道:“是啊,幸虧小梁細心,我現在回想那天的事都覺得後怕。”
鐘晚真的第t一次聽到‘小梁’這個稱呼,繼‘梁董’之後更讓她陌生。
她沉默了許久,才“嗯”了一聲。
魏阿姨:“對了,小梁是港島人,家裏大概是做什麽的?”
鐘晚皺着眉,“…做生意的。”
魏阿姨也沒做什麽評價,只笑說:“挺好的,其實做什麽也都不要緊,對你好就行,能看對眼就行。”
鐘晚也笑:“我也這麽想。”
梁序之這會兒沒在家,就她一個人在卧室,她小聲補了句:“确實對我很好,也挺稱眼的。”
魏阿姨:“那就再好不過了,你們回來之前再打個電話就行,我讓思瑩在德旺居訂個包間。記着你和小梁來的時候都別買東西,家裏什麽都不缺,你上回帶來的那些補品還都原封不動放着呢。”
鐘晚笑道:“行。那我提前給您打電話。”
……
等梁序之晚上回來,鐘晚給他轉述了這通電話的大致內容,這件事也就算是定下來。
只是,在見家長的過場之前,先發生了一個插曲。
起因是約好要跟梁家人見面的前幾天,鐘晚認為禮數不能少,還是得去認真挑些禮物。
老人家的東西好送,左不過是些補品或保值的古董、字畫,太平山這棟宅子裏就有不少,都是梁序之從拍賣會上拍來收藏的珍品。
梁家逸和他太太都是同齡人,送收藏品就太敷衍。珠寶也不合适,貴的太貴,稍微平價些的又拿不出手。
于是,鐘晚便邀梁序之一起去商場,給他堂弟挑塊表,再給他太太買點新款的成衣和包包,順帶送些家居擺件,不過分昂貴,又相對周全。
這是鐘晚認識梁序之以來,第一次跟他逛商場。
平時梁序之那些衣服、飾品都有專人送上門,或是直接定制的。
到了商場,鐘晚才發現,整棟樓這一下午都被提前清場了,偌大的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和負責陪同的林叔、保镖。
鐘晚逛街時最不喜歡有導購或者銷售跟在身邊,雖然他們本意是提供更好的服務,但她會哪哪都不太自在,總覺得在受監視一樣。
這天倒好,商場裏空無一人,每家店的經理、導購全都站在門口,她挽着梁序之走在空蕩蕩的平臺,不像是來逛街購物的,完全就像是領導來視察工作的。
更何況他們來的就是萬泰的商場。
原定一個下午的購物計劃最終一小時就完成。
給梁家逸的禮物由梁序之挑,鐘晚給他太太選了幾款當季剛上新的成衣和兩只手包。
買好東西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沖涼,鐘晚就收到好幾條喬姐和小宋發來的消息。
她又被拍了。
包場逛街也能被拍,而且被拍到的只有她。
看照片的背景是在停車場,梁序之已經上車了,林叔正在幫她擋車門等她上車。
就一張商場停車場的照片,而且只有她一個人露臉,本也沒什麽大事。
她粉絲都知道她這段時間在休假,休假期間逛個街再正常不過。照片配文也沒提包場的事,就簡簡單單一句:「好像偶遇明星了,這是鐘晚嗎?」
可這事壞就壞在,許褚然昨晚剛發了條微博,ip就在港島,而且是在迪士尼的九宮格,評論區不少粉絲在問照片是誰幫他拍的。
于是,兩者一結合,cp粉激動不已,兩人的名字迅速一起上了熱搜前排,詞條就叫:鐘晚許褚然迪士尼甜蜜同游。
與此同時,他們的cp超話也瞬間炸了,之前cp粉剪輯的那些視頻在各處刷屏,熱搜詞條的排名也在持續上升中。
喬姐:[這得聯系許褚然的團隊和梁董,看看怎麽公關。]
喬姐:[目前我初步的想法,Plan A就是放任不管,讓熱度自然降下來;Plan B團隊運營也跟上,借這個機會炒起來,有利于明年電影宣傳(ps. 需要梁董同意);Plan C澄清+降熱搜。]
她還沒回複,梁序之就推開卧室門進來,表情有點陰森森的。
鐘晚拿着手機,走過去扯扯他的手指,莫名語氣透出心虛:“…你不是要去書房回郵件嗎?”
梁序之低頭,看到她手機屏幕上就是喬姐發來的信息,掃了一眼,也沒繞彎子,言簡意赅道:“讓姓許的一起澄清,方式可以雙方經紀人決定,降熱搜的事我聯系了集團的公關,他們已經在處理。”
鐘晚愣了下,随即嘆一聲氣:“好麻煩啊,誰知道許褚然也來港島,又被他碰上了。其實我剛才覺着Plan A也不錯,只要我們都不回應,熱度不會持續太久的。”
梁序之臉色更陰沉了,看她一眼,聲音也很冷:“你跟姓許的什麽時候成‘我們’了。”
話音剛落,鐘晚手機又響起一聲微信提示音。
頂上橫幅彈出來,顯示着許褚然的名字,而且一條接一條。
梁序之冷哼一聲,微揚揚下巴,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點開看。”
鐘晚就照做,看到許褚然發來的都是語音消息。
他們本來就沒什麽,該說的話也早就說開,不用回避梁序之。
她點擊第一條順着往下放,揚聲器裏傳出許褚然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北方口音。
“我經紀人剛給我打電話,我才看到熱搜。”
“诶呦我去,你來港島找梁董的吧?”
“這真是給我天降一口鍋啊,我妹和我弟非讓我帶她來港島迪士尼玩,順便逛商場買買東西,沒想到你今天又在港島被拍了。”
“…我沒有甩鍋的意思啊,我給我經紀人打過招呼了,一會兒等我妹化好妝出門就跟他倆一塊兒拍張合影發微博,先澄清一下不是跟你一起過來的。”
“梁董那邊你可得幫我打聲招呼,今時不同往日,跟你這cp我是萬萬不敢炒的,熱搜也絕對不是我團隊買上去的!總之我們倆清清白白的!”
鐘晚聽完最後一條,瞥了眼梁序之,心想這也不用她轉達了,許褚然這慷慨激昂的陳詞已經一字不落被他聽過了。
梁序之眉頭舒展了些,但還是黑着一張臉,低頭看她:“我看我們還是早點公開,夜長夢多,不然以後指不定還出什麽事。”
“你來港島是找我來的,現在倒好,被那些無聊的人猜來猜去,以為是跟姓許的一起旅游。”
其實星雲上次開會時也短暫讨論過這個問題,如果她和梁序之的戀情在《夏夜地平線》上映之前公開,會失去大量和許褚然的cp粉,影響到票房。
相反,如果在電影上映後公開,負面的輿論就會更多。
總之各有利弊。
鐘晚就把星雲公關和經紀人當時的意見給他轉述了一遍。
梁序之聽完,語氣和神色難掩不屑:“要我的意思,盡快公開。遲早的事,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何必像現在這樣藏着掖着,一起出個門還要這防那防。”
“至于影響票房這種可能性,到時候和預計差多少,我給制片公司悉數補上都行,以個人名義。”
鐘晚看着他,一時間啞口無言。
…跟這種財大氣粗的人就沒法好好交流。
鐘晚自己盤了盤這兩種選項,把利弊大致捋一遍,揉揉眉心,輕嘆一聲氣:“那我跟喬姐說,盡早公開吧,留時間給公關想想文案,提前準備一下,正好等今天熱搜的風頭過去。”
梁序之沉了半天的臉色也終于好起來,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往卧室門外走,須臾,又偏頭掃她一眼:“你很勉強?”
他眯了下眼,緩聲問:“還是你其實沒多想公開?”
鐘晚瞪他,把他搭在肩上的手啪嗒一下打下去,“想什麽呢,我就是嫌麻煩,你今天怎麽老是故意找我茬!”
梁序之剛才确實因為小秦打電話提醒他熱搜的事情緒不怎麽樣,這會兒笑了下,把人摟回來。
“好了,陪我一起去書房。”
鐘晚又轉身,“我想先去洗澡。”
梁序之眉梢微擡,又摟着她折返回去,“行,那先陪你洗澡。”
“……”
-
跟梁家人見面約在了一周後的周末,就在梁家老宅。
這天黃靜玲到監獄探視她那兩個不争氣的兒子去了,地方偏遠,結束還要回娘家住幾天,不在老宅。
最多事的人不在,加上梁序之的三叔公總覺得自己身子骨沒好全,離不開醫生和家裏的醫療急救設備,梁序之也就沒堅持去外面的餐廳。
出發前,鐘晚特意穿了條相對正式的裙子,溫婉簡約的款式,只化了淡妝。
她一路過去也沒什麽緊張的,主要是心裏也清楚,今天這頓飯她表現是好是壞于他們而t言都無任何影響。
梁家老宅比太平山的別墅占地面積還要大些,午飯就在宅子一層最大的餐廳,以往梁穆遠或家裏其他人有什麽重要客人要叫去家裏宴請都在這裏,算是最高規格。
廚師也早就做好準備,鐘晚和梁序之一進餐廳,涼菜就上桌了,簡單寒暄過來,其餘幾人也落座。
鐘晚對這宅子沒什麽好奇心,出于禮儀,也不會四處亂看。
只是邁進大門就感覺到,四處都裝修的金碧輝煌,各種家具擺件也盡顯奢華,而且毫不低調。
大概這就是梁序之那位已逝的祖父的偏好。
梁序之把準備好的字畫和古玩送給三叔公,完全是送到心坎上,三叔公難掩喜色,當場就展開一副水墨畫拉着梁家逸和梁序之鑒賞起來,講述着這位畫家的生平,畫作所用的筆法雲雲。
鐘晚沒興趣聽,挨着她坐的梁家逸的太太江伊嘉也沒興趣。
她跟江伊嘉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兩人年齡應該差不了幾歲,但江伊嘉長得很顯小,大大的杏眼,臉頰上有不明顯的嬰兒肥,額頭飽滿,留着像《這個殺手不太冷》裏女主類似的短發。
昨晚梁序之跟她大概介紹過,梁家逸跟江伊嘉是商業聯姻,婚前都沒怎麽見過面。江伊嘉家裏是做貿易的,父輩在廣府很有聲望,打上上代開始就跟梁家有合作關系。
鐘晚也一眼就看出來,江伊嘉明顯就是從小泡在蜜罐裏長大的那種千金小姐,眼神懵懂清澈,說是不谙世事也不為過。
舉止都很大方得體,儀态也很好,就是說話有時沒那麽注意分寸…
譬如鐘晚正準備找個話題,跟她聊聊衣服首飾,江伊嘉就先開口:“堂嫂。欸,現在應該可以叫你堂嫂了吧?”
鐘晚默了下,點頭,扯扯唇角,也不太确定地說:“可以吧。”
江伊嘉笑起來:“前幾天我跟我姐妹們說鐘晚是我未來堂嫂,她們還不太信。我一開始也以為是重名的,全國叫鐘晚的人應該還不少,也是跟我老公确認過,才知道你真是女明星那個鐘晚!”
鐘晚再次愣了下,笑着應道:“确實挺巧,就正好是我了。”
江伊嘉看着她,兩秒後說:“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
鐘晚:“沒什麽‘不情’的,你說。”
江伊嘉低頭開始翻包包,随即從裏面掏出比新華字典還厚的一疊卡片,全是她的各種寫真照或劇照。
她笑了笑:“幫我簽幾張名吧…你演的電影和電視劇在廣府和港島都特別火,我朋友們全都看過,都想要你簽名,我昨天幫她們打印了一些。能不能簽在背面啊,簽個to…”
“這麽多?”
“唉…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是朋友再告訴朋友,再告訴朋友的朋友,就…越來越多了。”
鐘晚盯着她手裏那一厚摞,擡眸,就看見她眼巴巴盯着自己,大眼睛水汪汪的。
左右旁邊那三個男人在看畫,廚師也沒上菜,還有的是時間。
鐘晚笑了下:“好吧,你有筆嗎?告訴我簽什麽。”
“有有有!內容我都整理好了!”
江伊嘉眼睛一下更亮了,從包裏又掏出幾只不同顏色的馬克筆,以及一張A4紙打印的清單,上面密密麻麻寫着給誰誰誰簽什麽內容。
譬如林雨婷雅思8.0、趙玖順利畢業、孫芩早日泡到大帥哥…
鐘晚埋頭簽着,江伊嘉像小助理一樣在旁邊把簽好的幫她抽走,并且喋喋不休地誇各種彩虹屁。
那摞照片簽了一半,梁家逸出聲問:“伊嘉,幹什麽呢?”
江伊嘉頭也沒擡:“問堂嫂要to簽啊。”
梁家逸皺了下眉,“簽多少?”
江伊嘉:“不到兩百張。”
梁家逸深吸一口氣,警告的語氣:“伊嘉,別給你堂嫂找麻煩,都收起來。”
江伊嘉悻悻然瞧他一眼,撇嘴:“堂嫂說可以給我簽的…”
鐘晚笑了下,也看向梁家逸和梁序之:“沒事,反正也沒上菜,簽這些也費不了多少事。”
梁家逸頭痛地揉揉眉心,看了眼身邊堂哥的臉色。
兩個女孩的事,梁序之沒插手,站起身,親自過來往鐘晚杯子裏添了茶,溫聲問:“要喝什麽飲料嗎?廚房有鮮榨的芒果汁。”
鐘晚:“要。”
梁序之笑了下:“好,我讓人拿過來。”
沒多久菜就上桌了,無論如何三叔公和梁序之都在,必要的餐桌禮儀不得不遵守,江伊嘉只得把桌上的照片都收起來,“堂嫂,還剩一丢丢,等一會兒吃完飯我們…”
梁家逸長相偏斯文,氣質也很儒雅,他再一次蹙起眉,沉聲:“伊嘉。”
江伊嘉沒出聲反駁,但很明目張膽地隔着一張圓桌用口型給他比了四個字:多管閑事。
還是梁序之的三叔公先笑了聲,打圓場道:“晚晚見笑了,家逸和伊嘉打結婚起就這樣,年輕夫妻嘛,平時拌拌嘴都是正常的。以後讓序之多讓着你。”
梁序之:“當然。”
.
一頓飯順利吃完,鐘晚感覺梁家的氣氛跟她想象中不一樣,還挺融洽溫馨的。
除了梁序之的父親在飯桌上沒怎麽說話,對她的态度算不上友善,但也沒多排斥,就是尋常的社交态度。
午餐結束時,三叔公留她今晚在老宅留宿,并笑着送了祝福給她和梁序之。
直到傍晚,鐘晚才發覺這都是假象,中午吃飯時一切正常,只是因為梁序之叫來的都是梁家為數不多的正常人。
跟梁序之上樓時,遇到幾個梁家的小輩,表面上客客氣氣打過招呼,眼神中卻是藏都藏不住的輕視和打探。
鐘晚看到也當沒看到,微笑着打過招呼算是了事。
晚飯後梁序之有個視頻會議,鐘晚跟他一起去書房待到天黑。
推門出來時,走廊遠處來了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
梁序之眉頭微蹙了下。
黃靜玲看到兩人,加快腳步走過來,語氣中全是嘲諷,拖腔帶調道:“我說呢,你爸平時連話都懶得跟我多說,今天非讓我帶着什麽補品回娘家去。我一早就猜到是要支開我,還以為什麽事呢,原來是他大兒子要帶着小情人回家,不想讓我看到呢。”
“現在的女孩也是,不論什麽樣的出身,總有個攀上枝頭當鳳凰的夢想。”
“……”
鐘晚表情一點都沒變,已經猜到來人是誰。
梁序之也沒給她留面子,冷笑了聲:“你是多重要的人嗎,讓不讓你看到有什麽分別?如果我沒記錯,你才是賴在梁家不走的那個。這是我未婚妻,說話注意點。”
黃靜玲認得鐘晚這張臉,她演的那部狗血劇她當時一集集追來的,知道她是演員,又道:“喲,這就成未婚妻了,果然什麽爹生什麽兒子,跟你爹眼光一樣,就喜歡那些不入流的野花野草。”
梁序之笑了下,冷眼看着她:“确實,什麽媽也教什麽兒子。今天探監探得如何?那兩位在監獄改造情況還好?”
黃靜玲被噎得一時沒吭氣。
每次遇上來來回回就是這幾句,梁序之也懶得在這跟她浪費時間,牽着鐘晚往升降梯方向走:“我們回屋。”
.
鐘晚第一次來他老宅的卧室。
房間很大,空空蕩蕩的,一側牆上有整面巨大的書架,床不大,靠近露臺的那邊放了一張很大的書桌,除此之外也沒其他家具,中式的裝修,家具都是深色木質。
像是古代文人頭懸梁錐刺股考科舉的書房豪華版。
關上門,鐘晚輕輕呼出一口氣。
梁序之擡手,揉揉她的頭,低聲:“被她吓到了?”
鐘晚搖搖頭,笑道:“哪能啊,就那幾句。”
她想了想,“小時候再難聽的話我都從鐘重臨那聽過,巴掌都挨過不少,她這種已經算是很溫和的了。”
梁序之聽到前半句,臉色沉下來,須臾後冷聲說:“當時他進去之前,真不該那麽便宜他。”
鐘晚往裏走,下意識先到書架那邊,無甚所謂道:“反正都進去了,派出所的警察說他前幾年他過得也像逃難的一樣,處處打零工躲債,也都是報應。”
她擡眼望過去,看到這裏基本都是各種專業書籍。
原文中學教材和輔導資料、中外名著、經濟學入門、計算機編程教學、西方文學通史等等…五花八門。
鐘晚随手抽出一本放在高處的,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和筆記。
她放回去,看向對着露臺的書桌,想象到少年時梁序之在這裏看書學習的樣子。
梁序之已t經走到她身後,幫她把手裏那本管理學的書放回書架,淡笑了下:“不然還是回去住?這裏沒意思。”
鐘晚回身,抱住他的腰:“不折騰了,我也想感受一下睡在你小時候住過的房間是什麽感覺。”
她指指那臺書桌:“你是不是空閑時間全都在學習?”
梁序之低頭,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下,應道:“差不多。”
十多歲剛來梁家的時候,梁穆遠還在,這宅子裏總是有很多人,各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他寧願多花些時間在書本上。
可即使這樣,梁家的任何人也沒有因為他的考試名次,或是在競賽中拿過什麽獎就高看他,這些成績只被梁穆遠作為應酬交際時炫耀的話題,甚至會用他炫耀都是因為其餘兩個孫子不争氣。
老宅裏不是各個房間都采光好,梁序之這間背陰,即使在清晨和白天都是昏昏暗暗的,在他的印象裏,這卧室就像是自钴的牢房,他對這裏并沒有任何好印象。
鐘晚忽然松開手,拉着他去書桌邊的椅子旁,讓他坐下。
梁序之不明所以地擡眸看她。
下一刻,鐘晚側身坐在他腿上,再次抱住他,不知道從哪來的靈感,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你小時候有過喜歡的女生嗎?”
梁序之:“沒有。”
當時家裏烏七八糟的事都應付不過來,怎麽會有那個閑心。
他擡手輕撫她的長發,笑問:“想什麽呢?”
鐘晚把下巴抵在他肩上,很小聲地徐徐說:“在想,如果你偷偷帶喜歡的女生過來留宿,應該就是現在這樣的情景。”
“幫你補上這一趴。因為我也沒體會過青春期偷偷跟喜歡的男生回家是什麽感覺。”
鐘晚的聲音就在他耳邊,溫柔的氣息擦過敏感的皮膚,癢癢麻麻的,整個人也貼在他身上。
梁序之眸色沉了幾分,喉結微微滑動,順着這個姿勢把人橫抱起來,往浴室走,嗓音低啞:“現在試試。”
“這房子沒別的優點,但隔音還算不錯。”
鐘晚被他放在浴室的洗手臺上時,仰起下巴吻他。
中途的空蕩,她忽而彎了下唇,輕聲說:“這會兒還未成年欸,梁同學,你好早熟!”
“…”
梁序之再次俯身吻她,強行中斷她腦中跑偏不知多遠的‘奇思妙想’,堵住她的聲音。
這天晚上,陪他度過人生最艱難那十年的房間裏,第一次盛上了與美好和歡愉相關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