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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葉清羽取來浴巾, 包着昏睡的裴小能貓放在床上。
    先将女人身上殘留的水珠簡單擦拭,再吹幹那濕漉漉的長卷發,連同發頂軟糯的毛茸耳朵。
    許是小熊貓實在太累, 兩只雪白的蝴蝶結耳朵此時都微微垂斂, 軟耷耷的。
    接着,葉清羽把裴小能貓輕輕翻過身去,握着吹風機, 将女人臀後的漂亮尾巴仔細吹幹。
    最後,葉清羽給小熊貓穿好上身睡衣。随即拿着一條薄軟和睡褲犯了難。
    這樣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綴着身後, 着實不好穿了。
    似應和着她的思緒, 酣甜睡夢間, 裴小能貓倏然輕盈地晃悠了一下有着九節環紋的漂亮尾巴。
    絨絨地搖擺在一片細膩的雪色間, 頗為生動和誘人。
    葉清羽呼吸陡滞。
    她目不轉睛地看了好片刻, 耳尖和脖頸都漸泛起紅。最終還是克制地斂回目光, 幹脆将薄軟和睡褲都放在一旁床頭櫃上。
    自己也收拾爽利, 葉清羽關上燈, 心滿意足地抱着半人半獸的漂亮女朋友陷入睡眠。
    夢境清甜。
    -
    S市港口。
    夏季愈盛, S市天氣愈發陰晴不定。
    分明早晨還陽光灼然,現在卻已是烏雲濃黑。
    雷電轟鳴震天、暴雨疾烈,一切都毫無預兆。
    像是天母怒極, 正欲向兇惡的人間降下罪懲。
    眼看海面風浪磅礴滔天,本該運往海外的大批活獸被迫滞留在港口倉庫。
    “碧鳥”內部, 李深站在大堂門口, 不管不顧地把負責此事的下屬痛批一頓。
    最近先有B市鬧區出現大黑熊,引起全網人民和警方的高度重視;後有周仁被立案調查, 新聞全國通報;現又遇上高額訂單逾期。
    “碧鳥”一事不順,諸事不順。
    作為一把手, 被這般厄運反複磋磨,李深愁得白了頭,面色也憔悴得如同老了幾十歲。
    大黑熊事件明面上的籌劃和施行者已經畏罪自殺。李深忙着應付警方,暫時沒空在組織裏大肆查懲。
    但用腳趾頭都知道是哪個蠢貨幹的。
    此時,這個蠢貨正風風火火地為自己逝去的兒子操辦今夜的葬禮。
    下葬前一天舉辦葬禮,是李家的傳統。
    許是某種無聲的宣洩與控訴,李淵不願回李家老宅辦,偏要在港口辦。
    XZF
    李深望向大堂內部,看着親弟弟李淵指揮下屬布置葬禮的身影,眸色陰郁。
    李淵向來行事冒失,也沒有膽魄,想來在哪裏辦葬禮都掀不起風浪。
    既是喪子之痛,便讓他折騰這一回好了。
    “沈忍冬呢?”他問屬下。
    屬下立即回答:“昨夜回老宅治療了。”
    三月一度,的确是到了要去治療的日子。
    當年親自參與迫害沈家,李深知道那毒發作有多麽可怖。
    他心煩意亂地扯了下衣領。
    組織困陷于水深火熱中,所有不順同時堆落在他的肩頭,壓得怨怒滿身。卻又無法指責沈忍冬在緊要關頭暫離組織的行為,以免撕破那最後的遮羞布。
    ......
    S市中心區域,李家老宅。
    沈忍冬戴着口罩,坐在下座。
    李家主眼裏露出虛僞的憐愛:
    “小冬今天又來接受治療了?”
    “這麽多年來,我都沒能為你尋到徹底治愈的解藥,想必小冬心裏責怪大伯了。”
    聞言,沈忍冬慢條斯理地摘下口罩,故意将疹瘡可怖的面容露出。
    那畫面沖撞得向來迷信的李家主一瞬瞳孔緊縮,堪堪挪開了視線。
    沈忍冬微微笑起來:“怎麽會責怪李家主。”
    “我過來是想說,今晚的葬禮我便不去參加了。這張臉爛成這般,怎能讓晦氣沖撞了葬禮。”
    沈忍冬說。
    李家主向來寵李淵。
    李淵的兒子去世,他縱容李淵将葬禮設在港口,還通知整個李宅的人一起前去哀悼。
    聞言,李家主目露欣慰:“小冬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
    沈忍冬再度笑起來,平靜如水的眼眸裏深意晦暗。
    ......
    回到李宅偏處的破舊小樓,沈忍冬拿出手機,果然看到李淵的消息。
    自從接用她的權力,這人便頻繁煩她。
    但她總是很有耐心地知無不言,将手頭權限一一交遞。
    【東倉的操控臺密碼是多少?今天需要運送倉庫活獸。】
    沈忍冬回複了六位數字密碼,又好意發了一句提醒:
    【東倉裏關押的皆是大型猛獸。最近組織資金緊張,有好些天沒給它們喂食了。】
    李淵看了消息,頓時喜上眉梢:【好。】
    【還有,大堂一層的大型儲備室......】
    二人你來我往地聊了好片刻。
    無論李淵零零碎碎提出要什麽,沈忍冬都早已缜密周全地準備妥當了,一字不問地利落交遞到他手中。
    磨劍無罪,她不會沾染一絲腥臭。
    是否産生罪孽,從來都只取決于用劍者。
    終于結束對話,沈忍冬神情淡淡,關上手機。
    “嗡嗡”一聲,屏幕再度亮起。
    以為李淵還有名堂,她點開,卻見消息內容出乎意料——
    【林警官:沈小姐,治療還順利嗎?】
    沈忍冬微微愣神。
    合作原因,她最近與林菘聯系得極為緊密,簡訊和電話皆頻繁。
    林警官行事嚴謹利落,平時說話也肅淡簡潔,與正事無關的問題絕不多浪費一個字。
    同她合作,有種與聰敏正直者共事的爽利與愉快,但同時也能感受到對方工作之外的疏冷。
    沒想到,林警官今天竟新添了一絲人情味。
    沈忍冬輕勾起唇,想了想,模仿林警官慣常的口吻淡淡回複:
    【嗯。】
    那邊林菘忙碌之際,抽空将這一個字和一個标點符號翻來覆地去咀嚼。
    “嗯。”
    ......是什麽意思?
    是正常回複,還是嫌她打擾了?
    怎麽感覺頗有些冷淡。
    林菘忍不住擡手正了下衣領。
    思索間,林警官心情不愉,那愈發冷酷的容色讓對面罪犯顫巍巍地舉起雙手:
    “我招。”
    -
    裴小能貓醒來時,整只腰酸爪軟。
    “醒了?”
    人類清潤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已經醒了許久。
    “嗯。”
    裴小能貓擡頭,對上葉清羽那張漂亮明媚、直戳小熊貓心坎坎的面容,下意識擡起手臂勾纏人類脖頸。
    “要親。”她懶洋洋地命令。
    葉清羽眼裏笑意若春風,垂頭輕緩而珍惜地啄吻女人唇瓣。
    閉眼享受着溫柔的親昵,裴小能貓身後大尾巴随之愉悅地輕揚。
    卻忽然整只頓住。
    等等——
    她的大尾巴怎麽好像鑽出來了?
    裴小能貓的毛茸耳朵微斂,倏然睜開桃花眼。
    親吻暫停,她低頭往下看去。便見自己沒有穿睡褲,那條心愛的尾巴正毛茸茸地綴在臀後。
    小熊貓試圖重啓修複故障。
    心念一動,化作獸形,接着再度化回人形。
    毛茸尾巴和耳朵竟然還是在。
    裴小能貓愣神片刻,無助地舔了下犬齒尖尖。
    “能寶,你耳朵和尾巴化不回去了麽?”
    葉清羽察覺了她的意圖,不由發問。
    裴小能貓心寬體茸:“不急,晚點再看看。”
    葉清羽于是也暫且放下心。
    她輕松将裴小能貓整只公主抱起,一路抱到浴室,伺候着刷牙洗臉護膚。
    裴小能貓雖在外流浪時吃了不少苦,但畢竟曾被媽媽和妹妹嬌寵十八年,對這種程度的嬌慣可謂習以為常,享受得自然而然。
    收拾完,她轉身正要拉着葉清羽走,卻被一雙手緊緊纏抱住了腰肢。
    “先親親再去吃早餐好麽?姐姐。”
    年輕女人緊貼着,偏頭蹭蹭她發頂的毛茸耳朵,柔聲請求。
    這只人類真真是太黏小熊貓了。
    裴小能貓睫羽輕扇,潋滟的桃花眼裏頓時浮上愉悅。
    之前沒有正式談戀愛時,葉清羽總是不主動親親貼貼她,像一棵正直的木頭,總讓小熊貓感到很是委屈。
    如今談了戀愛,人類終于知道該主動多貼貼她小熊貓了。
    尤其昨晚,葉清羽眼睛裏全是她、不停地熱烈渴求她的樣子,讓她心裏特別喜歡和享受。
    就是連放五次煙花,有點費小熊貓。
    這般想着,裴小能貓很是驕矜地提出要求:
    “葉清羽,你以後都要繼續像昨晚那樣對我。”
    小熊貓本意只是指那種戀愛狀态和氛圍。
    但是落在人類耳朵裏,卻成了另一個含義。
    “嗯。”葉清羽喉嚨微動,乖順地應道。
    下一秒,裴小能貓便見葉清羽在自己面前緩緩蹲下,單膝跪地,仰起頭采花。
    裴小能貓呼吸一緊,桃花眼頓時浮起一層搖曳水霧。
    身後的毛茸大尾巴難耐地輕輕戰栗起來,卻被人類握進了手心裏。
    -
    葉曌臨時回家拿東西,看見兩個寶貝女兒正在餐桌邊親親密密地吃飯。
    這都下午一點多了,竟然才剛吃上午飯。
    做親媽的當即忍不住心疼:
    “寶貝們,是不是炒菜太花費時間了?”
    “家裏做飯的周阿姨最近有事請假,我以後從餐廳給你們點餐吧。”
    葉清羽耳尖微燙,沒敢說這頓甚至是在吃早餐。
    她含糊地回答:“不費時間的,我們自己做就好了。”
    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葉曌也沒堅持。
    她目光停留在絨寶發頂的兩只毛茸耳朵上,總覺得那不像飾品。
    仔細看去,軟糯的雪白絨毛、漂亮的蝴蝶結形狀,和絨寶獸形耳朵一模一樣,還會偶爾輕動。
    可愛極了。
    原來小獸還能這樣化人的......
    擁有近二十年rua小熊貓經驗的葉女士目不轉睛。
    裴小能貓似有所覺地朝媽媽看去,兩只毛茸耳朵不自覺支棱起來,彈軟的尖尖随之微顫。
    “......”
    看着女兒眉眼間蕩漾的春意,葉女士回過神,一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從包養到姐狗到人獸,羽寶和絨寶之間的戀愛花樣還是太多了點。
    葉曌眸光微動,留下一句“多多注意身體”,轉身離開。
    -
    入夜。
    S市港口,葬禮肅穆。
    李家除了沈忍冬以外全員到齊,皆身着黑色服裝,靜立在“碧鳥”大堂。
    李淵站在最前方,目光掃過每一個參加葬禮的人,尤其是李深和他身邊的兒子。
    藏在身後的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所有人......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李淵的兒子是被李深蓄意殺害的。
    他們卻皆衣冠楚楚地站在這裏,裝模作樣地流露出哀悼之意。
    虛僞至極。
    全都死不足惜。
    大堂裏有哀樂緩緩奏響,按照禮節,每個人都拿起面前的一支雛菊,獻到照片前。
    李淵率先放下手中雛菊,最後巡視了一遍在場所有人的面目,目光陰毒,如在看一片墳地。
    站在大堂側門口的下屬微不可查地朝他點頭。
    李淵于是擡手取下從臂膀滑落到臂彎的悼念白巾。
    “怎麽掉了。”
    他說着,舉起白巾朝一旁示意,下屬便彎腰過來低語,要帶他前去更換新的白巾。
    李淵于是從大敞的側門随下屬離開,腳步毫不停頓。
    “咔噠。”
    有數道門同時嚴密落鎖。
    走出大堂,李淵對着耳麥低低施令:
    “放。”
    片刻後,大堂裏的哀樂被野獸兇惡的嘶吼聲與人類撕心裂肺的呼救聲蓋過,混亂一片。
    提前噴過藥劑的雛菊花瓣淩亂飄落在地,被獸爪和人類碾成碎泥,與鮮紅血跡混在一起。
    ......
    暴雨如瀑,一輛黑車穿行其中,快速駛出港口。
    李淵坐在後座,手裏拿着一杯紅酒,頗有閑情地看着平板上的監控畫面,欣賞大堂此時的血腥場面。
    他看見李深的兒子被老虎一口啃斷了脖頸;李深為此目眦欲裂,卻因中了雛菊上的毒而渾身無力、動彈不得,轉頭被餓極的兩只美洲豹撲倒,争搶着撕咬......
    李淵看得哂笑起來。
    “碧鳥”長期将野獸活活扒皮、剁爪、肆意虐待,而後售賣賺錢。這些人大概從未想過會有這樣諷刺的一天——他們反過來被野獸啃食扒皮致死。
    “你總罵我蠢貨,還不是輕易栽在我這種蠢貨的手裏。”
    李淵對着視頻裏已經沒影的李深輕嗤一聲。
    沈忍冬遞來的種種利劍過于好用。他這種不夠聰明的人只不過是随意用它們揮舞,利刃都能輕松舞濺出血。
    有那麽一瞬間,李淵覺得今日一切太過順利和順理成章,就仿佛有人早已策劃好了這一切,而他只不過是作為執行人,負責按下罪孽的按鈕。
    李淵想不清楚,最終胡亂搖搖頭。
    總之,整個李家今晚都得死。
    而他李淵已經買了出國的機票,尾箱裏全是鈔票。
    雨勢浩大得路都快看不清,卻絲毫掩不住李淵興奮的心跳。
    車避開監控多的地方,一路往荒野的道路開。
    行駛到半途,李淵突然喊停司機,撐傘下車。
    他想再檢查一遍自己接下來賴以為生的鈔票。
    呼吸緊斂,心跳如擂鼓。
    李淵顧不上瓢潑風雨,聚精會神、激動而期待地看着後備箱緩緩開啓。
    然而,映入眼簾的并不是滿滿當當裝着鈔票的箱子——
    猝不及防地,一只大黑熊從後備箱裏咆哮着一躍而出,嘶吼間将他重重撲倒在雨地裏。
    李淵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着驚嚎起來,卻完全無法阻攔身體被一寸一寸撕咬的鑽心懼痛。
    吃完,大黑熊擡爪拍拍圓肚子,搖頭:
    “最難吃的人類怎麽總是交給我們大黑熊?”
    ......
    -
    次日清晨。
    B市公安總局,動物大隊處。
    “叮叮叮——”
    報警電話的鈴聲響徹工作區。
    林菘恰好經過,随手接起:
    “你好,這裏是B市公安總局動物大隊。”
    她聽見沈忍冬的聲音清晰從電話裏傳來:
    “你好,我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