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来就来。”汪云英把锅里的饼翻了个面,朝后院喊她磨磨唧唧的丈夫来接手,自己关了火,拿了钥匙出了门。
她家开了个小超市,不大,就沿街的两间小店,店在街上,家在店后,中间就隔着一块晾晒东西的空地。
在屋外喊她的是她婶子,两个人顶着风走到店门口,汪云英摸出钥匙拧开锁。
进了屋,她婶子搓了搓耳朵说:“诶哟,这天真冷,还是屋里暖和。”
给她婶子拿了几打一次性杯子,她婶子说:“记你二表哥账上啊,他说明天早上来你店里结钱。”
“不着急,他这几天忙得很。”汪云英应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翻了一会儿后往上面添上两笔。
她表侄子今天结婚,这顿时间她二表哥在她店里置办了不少东西,乡里不止她这一家超市,她也知道这是二表哥有心照顾她生意。
“婶子,你这么早就去帮忙啦?”汪云英合上账本说,冬天了,店里进了不少散称的瓜子干果卖,她抓了一把开心果递过去。
“哟,这玩意贵得很。”她婶子说着把开心果放回去,自己动手抓了点瓜子,“我磕点瓜子就行。”
说话间已经娴熟地拿起一粒放进嘴里:“我就是买豆腐路过,你二表哥家忙着呢,请的烧饭布置的那些人一大早就来了,我听见他们喊一次性杯子不够,想着我也没事,就帮忙跑一趟。”
汪云英点头:“今天中午吃席的人肯定多,快过年了,又是周末,外头打工上学的还有县城里上班的都回来了。”
“人多好啊,人多热闹,每年就指望这过年前后的找人唠嗑。”
闲聊几句,她婶子拿着一次性杯子走了,汪云英也掩上店门,回家吃饼去了。
中午来吃席的人确实多,汪云英和丈夫女儿到她二表哥家里的时候,院子里或坐或站,满泱泱全是人。
“这布置,表叔下血本了啊。”汪云英女儿汪钰十五分钟前被她妈推门掀了被子才舍得起床,裹着件到脚踝的羽绒服凑在她妈耳边道。
“你懂什么,这说明重视。”
婚礼请了专业的婚庆团队,面前的三层小楼此时红彤彤一片,院门口设了鲜花拱门,红地毯从院外一直铺到正厅,亮着灯的楼体外挂上了红绸,就连院里的几颗树都系上了成片的红色灯笼和气球。
院内两边摆上了吃饭的桌,中间立了举行仪式的布景,是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的立体囍字,经过的时候汪钰好奇地伸手碰了碰。
汪云英说:“你仔细点,小心你那九阴白骨爪给戳坏了。”
汪钰气得跺脚:“什么啊,我苦坐俩小时花了一百八做的美甲!”
在礼金台处递了红包,她丈夫到一旁的男人堆里侃大山去了,母女俩上了二楼想去看一看新娘。
上了楼梯,二楼比院子里要安静许多,但也很热闹,都是两方亲近的女性亲友在挨着新娘拍照说话。
汪钰听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聊,怀揣一把果盒里的砂糖橘晃到阳台上。
今天没有太阳,天色阴沉,乌云下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却并不令人觉得寒冷,院中火红的景和谈天说地的人让这栋小楼喜气洋洋,置身其中便感觉到温暖。
小姑娘倚在栏杆上,砂糖橘一口一个,在唇齿间溢出沁人的甜,余光瞥见她爸在楼下偷偷抽烟,她摸出手机拍下罪证,以待回头去找她妈告发,好赚点零花钱。
保存好罪证,她看见院墙边挂了红灯笼的树,像是阴天里亮了一树的灯,她举起手机想要拍下这挺好看的景,可在画面定格前,镜头里突然走进来两个人。
俱是黑衣,黑裤,树枝挡住了后面那人的脸,于是她只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自柔软围巾中露出来的一双乌黑眉眼。
他们也在抬头看那颗喜庆的树,边看边说着什么,那人围巾下的半张脸露出来,汪钰愣了一瞬。
天空中是铅灰色的云,远处层层薄雾隐着冬日寂静的山,空气中好似传来淡淡的檀香木的味道,燃尽后的余韵悠远绵长。
待到后面那个人也露出脸,因棱角分明而显得淡淡的神色只消一瞬就散开,二人低语间对视一眼,眉目舒展,笑意温和。
汪钰愣愣道:“我去,这么帅。”
“改天给家里的树也挂上。”树影下,符苏微抬起下巴说。
汪霁道:“别人挂这个是为了庆祝新婚。”
“我也是啊。”
汪霁怔愣,不等他给出别的反应,符苏说:“我是为了庆祝过年。”
“滚。”汪霁转身就走。
围巾垂落在身后,符苏笑着握住:“过年还早,还是先庆祝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第六十二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