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老虎已经饥饿很久,皮包骨头,见有人进来,它猛地扑在金属栅栏上,发出巨大的嘶吼声,他有些惊诧,父亲竟然连老虎都能抓来。
    “轶之,开枪杀掉它。”梁文拓开口命令。
    梁轶之没有照做:“爸,杀老虎是犯法的。”
    梁文拓当然知道杀老虎犯法,但他儿子将来要接手的事远比杀老虎可怕一百倍。他特地带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道理。
    彼时的少年,已经有了一些主见,他不愿意听从父亲的话,想走——
    梁文拓突然打开笼子,一把将亲儿子推了进去。
    梁轶之还没反应过来,老虎已经在绕着他打转了,真正意义上的虎视眈眈,它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咬断他的脖颈。
    梁文拓隔着铁笼对儿子说:“弱肉强食,开枪吧,轶之,否则你就沦为它的盘中餐了。”
    梁轶之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犹豫间,老虎已经扑过来将他摁在地上,锋利的爪子刀刃般割向他脖颈。
    待他想起拿枪对付,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梁文拓举枪,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几声枪响之后,老虎重重砸下来。
    梁文拓让人把死掉的老虎拖出去,梁轶之喘着气从笼子里爬出来,他的头发上、脸上满是鲜血。
    梁文拓递给他一块手帕:“刚刚如果不是我开枪,你知道结果会怎样吗?”
    梁轶之惊魂未定,他不解地看着梁文拓,世上竟然真有父亲会把自己亲儿子和老虎关在一起。
    几分钟后,梁文拓又将梁轶之带去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当着儿子的面杀掉了一个男人。
    鲜血顺着水泥地缓缓流淌过来,梁轶之往后连退数步,却被父亲推搡着往前走。
    鞋底滑腻,踩出一串血红的脚印……梁轶之一阵反胃,直接吐了。
    “轶之,我们家做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这些你要开始学着适应,从今天起,你成年了。”
    梁文拓还带他去参观了他们的地下“生意”,死亡和杀戮在这里是家常便饭。梁轶之从里面出来,脸色青灰,四肢发软,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梁文拓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拍着儿子的肩膀笑:“回去吧,佑宁给你准备了生日蛋糕,祝你生日快乐,我的好儿子。”
    梁轶之脊背发凉,他的父亲在杀人后,竟然面不改色,甚至心情尚佳,这太可怕了……
    清莱街头下起了小雨,梁轶之跌跌撞撞往家走,路过一家小卖铺,他停下,买了包烟,坐在门口潮湿的石头上,缓慢地让尼古丁穿过肺叶。
    太震惊了,他的父亲是那样的人,他的人生也注定是那样的,没法改变了。
    他是魔鬼之子。
    雨越下越大,风声入耳,他身上的血腥味渐渐淡退,衣服早已湿透,额头、鼻梁上都是水。
    夜幕降临,沿街的商铺陆续关门打烊,梁轶之这才拖着步子站起来往家赶。
    走了没多久,他遇到撑着小花伞着急出来寻他的梁佑宁。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女孩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糟糕的天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梁轶之这才从那噩梦中缓过神来。
    女孩穿着绯色长裙,脸颊被路灯映照得洁白明亮,如同古老画报中圣洁仙女。
    梁佑宁把伞举过来,替他挡住风雨:“我给爸爸打过电话,他说你早回来了,你怎么在外面呀。”
    “有点事要处理。”梁轶之浅浅应了一声,不辨情绪。
    和梁文拓说的一样,梁佑宁给他准备了生日蛋糕,但蛋糕上的那句生日快乐怎么看都充满讽刺。
    这是他十几年来最糟糕的一次生日,根本和快乐无关。
    “哥哥,你知道今天的蛋糕里放了多少种水果吗?”她见梁轶之不说话,继续往下说,“这里面放了十八种水果,有草莓、芒果……”
    梁轶之开口打断:“佑宁,我不太想吃蛋糕。”
    梁佑宁想拉着他唱生日歌,再次被他冷淡拒绝了。
    “我不想过生日。”梁轶之说。
    “可是这是十八岁生日……”
    梁轶之没说话,他回到房间洗澡洗头,可是无论怎么清洗,身上的血腥味依旧挥之不去。
    梁佑宁抿唇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她觉得梁轶之今天十分反常。
    她将蛋糕合上,起身去房间找梁轶之。
    推文进去,卧室内没开灯,黑黢黢一片。
    “哥……”梁佑宁喊一声,无人应答。
    她摸索着打开灯,见梁轶之从浴室里出来。
    他换了身衣服,白T黑裤,短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橘子味的沐浴露味清新宜人。
    梁轶之摁亮头顶的白炽灯才和她说话:“怎么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