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轶之无奈,又重新坐下,最后,他困到不行,倒在床尾睡着了。
从那之后,梁轶之每天晚上都会来哄小姑娘睡觉。
家中保姆默认两个小孩子之间感情好,也从不打扰。
逐渐熟悉这里以后,梁轶之让保姆带她出去玩,谁知小姑娘第一次出门,就因为语言不通被朋友孤立,回来扯着他的袖子哭。
梁轶之每天又多了一项任务——教妹妹说泰语。
梁佑宁最先学会的词语是泰语里的哥哥。
泰语发音本就嗲,梁佑宁那小奶音喊出来更像是撒娇。梁轶之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会发声,会说话的“小玩具”。
*
梁轶之上小学,梁佑宁上幼儿园。
学校不远,走路就能到。梁轶之每天早上送完妹妹才去自己学校上课,傍晚时分,两人角色调换,梁佑宁会挎着小水壶,在梁轶之学校门口等他一起回家。
朋友总是开玩笑说:“轶之,你家的小不点儿又来接你放学了。”
梁轶之的零花钱,夏天变成了梁佑宁手里的冰棍,冬天变成了梁佑宁手里的香蕉煎饼……
小姑娘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硬生生把他哄在身边。
梁佑宁幼儿园毕业那天,和人打了一架。
梁轶之放学,看到梁佑宁哭唧唧坐在门口,膝盖上破了一块皮,脸蛋和头发沾满脏兮兮的泥土,随即皱起眉头问:“怎么弄成这样的?”
梁佑宁只好低着脑袋小声说:“打……架。”
梁轶之要去找那个男孩算账,被梁佑宁从身后拉住:“哥哥,你别去。”
“为什么不去?”梁轶之问。
“他说你喜欢打架是坏蛋,你现在去不就是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我哥哥不是坏蛋,他才是坏蛋。”
梁轶之等她碎碎念完,没了脾气。
他蹲下·身,背起她回了家,梁轶之打水帮她洗手洗脸,小姑娘坐在板凳上,晃荡着小腿,一本正经道:“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你,我哥哥最好了。”
梁轶之愣了一下,冰凉的指尖捏上她的脸,无奈道:“我只是对你好而已。”
“那也是好啊!”梁佑宁一字一句强调,“我哥哥是好人!”
*
梁佑宁十三岁,第一次遇上生理期,什么也不懂,她哭着跑来和梁轶之说:“哥哥,我好像得绝症了。”
梁轶之吓了一跳,立即拉着她去医院做检查。
一通兵荒马乱的检查过后,那医生找来一位护士给小姑娘科普生理知识。
那不是绝症,而是生理期。
梁佑宁出门时脸蛋红着,生理用品还是梁轶之帮忙买的。
她在卫生间待了好久才出来,咬着唇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哥哥,好丢人啊。”
梁轶之接过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拎在手里,安慰道:“没什么好丢人的,这是长大的标志,我们佑宁长大了。”
诚如梁轶之说的那样,隐隐作痛是长大的信号,长大也意味着分离。
她发现,哥哥开始会和她保持距离,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每天晚上哄她睡觉了。
真正意识到长大,是某天她来找梁轶之教她写作文,一推门,她撞见他在对着镜子刮胡子,白色的泡沫堆积,他仰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
他迅速处理完泡沫,扭头问她:“什么事?”
梁佑宁“嗷”了一声说:“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我不会写。”
梁轶之接过去看完,题目是我最爱的_____,要求写亲人。
他问她:“你想在这个格子里填什么?”
梁佑宁毫不犹豫答:“哥哥。”
那篇作文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哥哥是最爱我的人,我也最爱哥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心口腾起阵阵热意,有些喜悦又有些慌张。
晚饭时,梁轶之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梁佑宁身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我最爱哥哥。
梁轶之很想开口问她——“梁佑宁,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年龄太小了,只是把他当哥哥而已,可他知道,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梁佑宁低头吃了一块红烧肉,她把最上面的瘦肉咬掉,底下的肥肉塞进他碗里,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梁轶之想,亲密到吃掉同一块肉这难道还不是爱么?
那篇作文,像是一粒橡树种子落在他心里,它膨胀破裂,直至冒出脆嫩的芽儿。
只可惜,他只敢把那芽藏在心底。
*
梁轶之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梁文拓一大早把他叫去了基地。
到了那里,他便觉得不对劲,父亲递给他一把枪,并安排人教他操作。
下午,梁文拓又将他带去了地下城。在那儿,他看到一只关在铁笼里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