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闻到她身上陌生的沐浴液的气味,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不满意。
    这让他更想要捕猎。
    想要标记她。
    “想你。”金静尧低声说。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面,却漫长得像是相隔整个世纪。
    黎羚的头发都还是湿的,水滴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下了淅沥沥的小雨。
    她被他抱得很紧,很费力地摸到他的脸,说:“我也是。”
    “在外面等那么久,跟罚站一样。”她笑他。
    金静尧声音含含糊糊地说:“还好。”
    虽然黎羚并没有对他说“对不起”,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就原谅你。”
    他的声音太低了,黎羚起先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还以为他又在说洗澡的事情。
    直到他握住她的小腿,嘴唇往下压,她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作势要挣扎。
    金静尧却抬起了头,很无辜地看着她:“你说的,刚洗过澡。”
    “很干净。”
    他头发有些乱,眼睛却很亮,嘴唇也隐隐地透出水光。
    黎羚的身体变软了,无力地后仰,靠着背后冰冷的镜面。
    粉红色的海浪,梦游一般地从镜子里流淌。
    她看到丽都岛的海滨浴场。
    松软的沙子一层层地向她涌来,掩埋她的身体,将她吞进炽热的洞穴里。
    有小动物躲在沙子里,小口小口地啜饮。
    他离她很近,又离她很远。
    她抓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和他十指交扣。
    她听到有稚童在海滩边狂奔,赤足踩着软绵绵的沙地,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忽远忽近的声音,像电影的背景音,随着水波荡开,在窗纱里朦胧而昏昏欲睡。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近来一见到金静尧,他们之间的走向就变得很限制级。
    金静尧是一脸无辜,很好心地说,这样倒时差比较快。
    小学生满口胡话,骗人不打草稿,不知道谁会相信。
    总之黎羚是不太信的。
    -
    第二天,影展仍未开始,工作人员们在十分繁忙地布置着电影节开场的场地。
    因为某些人的可耻行为,黎羚睡过了头,错过了酒店的早餐。
    金静尧陪她在当地有名的咖啡店里吃了早午餐,散步消食的路上,发现一家小电影院正在放映《昨天的太阳》。
    进场时已经开演了几分钟,他们摸着黑,怕打扰到别人,便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黎羚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
    她握着金静尧的手,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部片子,就像任何一个普通观众那样。
    没有哭泣、没有愤懑、没有怨恨和不满。
    因为一切都过去了。
    也可能因为每一次她心绪涌动的时候,金静尧都会悄悄地捏她的手。
    电影是假的,但他是真的。
    她不会原谅何巍,也不会再被过去的幽灵打扰。
    黎羚轻轻地靠在他肩上,心平气和地,将一切无关紧要的过去都抛于脑后。
    电影结束,字幕缓慢地滚动,为数不多的观众们竟然都还留在原地,直到灯亮才起身。
    黎羚也站起身,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嚎啕大哭。
    那是个个子矮矮的小男孩,趴在父亲的怀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因为哭得声音实在太大了,电影院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父亲有些尴尬,无奈地摸着儿子的头,说着一些叽里呱啦的意大利语。
    突然,小男孩抬头看到了黎羚。
    他愣住了。
    他满脸泪水,张开双臂,朝着她跑过来,一边吸鼻子,一边难以置信地说了一些意大利语。
    黎羚没有听懂,但还是弯下腰,抱着对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金静尧盯着她看,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说:“他好脏。”
    又说:“你都没有这样抱我。”
    黎羚说:“那昨天晚上抱你的是谁?女鬼啊?”
    金静尧立刻改口:“你今天都没有这样抱我。”
    黎羚:“……”
    是错觉吗,这个人最近说这种奇怪的话越来越自然了。
    她嘲笑他连小朋友的醋,但又觉得他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
    黎羚问他能不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金静尧真的懂意大利语。
    金静尧语气冷冰冰地翻译:“他问你,怎么又活过来了,不是在海里淹死了吗。”
    小男孩抬起头,鼻子都哭红了,满脸泪花地看着黎羚,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他还问你,挨打痛不痛。”金静尧继续说。
    他的声音轻了一些,也没有那么冷漠了。
    黎羚低着头,轻声笑着说:“是有一点点痛,所以我逃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