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将军!”傅青喜极而泣,匆忙迎上了几乎脱力的谢樽,目光在触及对方微微颤抖的右手时,扬起的眉眼瞬间又耷拉下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侯爷,你的手……”
谢樽的右手伤得不轻,猩红的血液如涓涓细流般向下汇聚,顺着低垂的剑身缓缓流淌,又自剑尖滴落在地。
“没事。”那伤并非出自外力,只是战斗太久震伤了经脉罢了,如今局势尚未明了,没空管这种不轻不重的伤。
谢樽抬头看向西南方尚是苍青色的天幕,那边明月未沉,仍有霜色照林。
已经这个时辰了,为什么陆景渊那边还没有动静?
随着天色渐明,谢樽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下令四处寻找战马,准备动身前去寻找,但还没等他找到一匹还能跑动的战马,远处的坡林间就有一只巨大的火凤冲霄而起,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未明的天际之上凤凰清啼,燃烧着的赤红羽翼遮天蔽日,几乎要将天地焚尽。
“侯爷快看那边!是火凤耶!”傅青张大了嘴,指着那凤凰羽毛上留下的金色流光大声道。
“嗯。”谢樽看着那凤凰烧尽,随后在晨光中化作一道虚影渐渐消弭,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疲惫的笑,“走吧,去看看。”
这边依然尘埃落定,陆景渊那边却是又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苦战,情况不容乐观。
完颜昼身边有着北境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他们久经沙场,嗜血如命,对上那些养在长安城里的禁军几乎是所向披靡,顷刻便可破阵。
“怎么?跑了这么久终于跑不动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在大营里呆着跑到这来……罢了,省了不少功夫。”完颜昼立于马上,看着已经落入重重包围的陆景渊,不紧不慢地说道。
方才陆景渊借着此处地势开阔,指挥着手下的人兵分几路四处乱窜,且战且退,又时不时让那些已经跑远的轻骑一拉缰绳转回来,反手冲上来打他几下。
不过这种一击即退的战术确实拖延了不少时间,却仍是弥补不了战力上巨大的差距。
如今一两个时辰过去,陆景渊身边只剩下了可怜巴巴的几十个人将他护在中央。
“几年不见,你居然也搞起了这种手段。”完颜昼看着一地漆黑的焰火残渣冷笑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可惜这烟花不是天兵天将,救不了你们的命,也挡不住我的刀。”
陆景渊闻言神情未变,一抬手身边的薛寒便瞬间吹响了号角。
随着号角声起,四周围的高地上骤然被推出了数架巨弩,用于攻城的弩箭射出,粗如儿臂的冷铁瞬间将毫无防备的几个重甲骑兵穿成了一串。
就像许多年前一样,斫锋背对着阳光出现在高处,手中重剑无工,杵在地上如同石峰:“随我救驾!全力保护陛下!杀!”
“杀!”
“都给我挡住了!”完颜昼目光冷戾厉声喝道,语罢以最快的速度破开了陆景渊身边的防御,瞬间掠入阵中与之短兵相接。
陆景渊的骑射武功都只能堪堪迈入一流的门槛,显然挡不住此时刀刀用尽全力的完颜昼,即使有陆印在一旁帮衬,也只五六招便现了颓势。
“退开!”陆印替代了陆景渊的位置,咬牙将完颜昼挡在了外面。
可先前与完颜昼交手时陆印就已经收了轻伤,此时几番往来下完全找不到进攻的空隙,只能招招防守,竭力拖延。
但他想要拖延,完颜昼却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弯刀起落迅疾如电含崩石之力,触之即可断骨,当那银月似的刀光眼看就要劈上陆印腰腹时,陆景渊又骤然上前将其挡了下来。
陆景渊和陆印此番交替下,倒也勉强能挡上完颜昼片刻。
里面缠斗不休,半晌没有见血,外面也好不了多少,斫锋带人缓慢地蚕食着北境的铁骑,速度慢到让他心急如焚。
就在局面一直僵持不下时,山坡尽头再次出现了数道沉默的人影,如轮的红日之前,他们一身甲胄残破到好似在风霜中沉默了万万年,浸染着令人望之胆寒的凶煞之气,望之与九幽恶鬼无异。
当一面破旧的血旗展开,旗上焦黄的孔洞中泄出了金红的太阳,也让人看清了那旗上模糊不清的“玄焰”二字。
“不惜一切代价送我进去。”赵泽风双眼灰暗如同死物,声音亦嘶哑地如同老妪,他死死盯着此刻并未发现自己存在的完颜昼,灵魂都叫嚣着要冲出躯壳,“我只要他的命,一定要。”
他的血肉早已腐坏,灵魂亦化作怨鬼,他燃尽一切从地狱爬出求的就是此时此刻,他必须要亲手割下完颜昼的头颅,为几乎化作鬼地的幽冀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