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等金陵城真的安定下来,再去找找。”远志撒了个谎。
“或许也是老天要拆散你们,其实听说你与他走到一起,我便不太爽利,他大你那么多,我觉得你该配更好的。”
远志心直口快:“也没有大许多,你倒是把他说成了老头子,你看看你,倒是配到了更好的,侯爷呢,到头来怎么样呢?”
一时又说到了织罗的伤心事,她沉寂下来。
“对不起,我无心的……”
“我知道……”织罗哽咽了一记,良久握住远志的手,恳切道:“远志,留下来陪陪我吧,没有你在,我一刻都待不下去,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恐怕再这样下去,活不长了。”
“呸!你喜事在身,不准说这种话。”
“我与你交心交底才这样说,这儿的人,我也看清了,我一个都信不过。但是这个孩子,我必须保住,你来帮我吧。”
远志不免悲从中来,想起曾经那个神采飞扬呼朋引伴的顾织罗,在眼前这个哀泣悲凉的女人眼中,一点都找不到了。
她点点头:“我让芍药去说一声,这几日,我留下陪你,且不回去了,好不好?”
此话一出,织罗的眉宇才终于舒展开来。
然而真当在侯府住下,远志才真切感觉到这里的冷,这种冷在下人身上是敷衍,在小侯爷身上是淡漠,她也是这时候才体会到那种渴望人真心的关怀对织罗来说多么重要,其实哪怕成为夫人,进出受人一句恭敬,要求的也不过是被人真诚地待过。
这时候,前情往事都不再重要,远志所想的也只有让织罗高兴起来,回到往日的那个她。她甚至暂停了医馆的事务,专心护她,哪怕别人说她是为了巴结侯府,她也不在意,眼前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刻,除了她,还有谁呢?
她每日给织罗切脉调方,陪她说话,渐渐地,她也愿意在院子里赏赏花,吹吹风,那曾经的愁色好像有些淡去了,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甚至隐隐的,似乎让远志看到了江州时的那个她,灵动又烂漫,满脑子有些天马行空的畅想,可以无所顾忌在她面前说着混账的知心话。
原来兜兜转转,走了一圈,最好的还是在起点的时候。
第八十八章
深夜,永昌侯府的一方庭院灯火通明,无人安睡,庭院里,房门紧闭,从那背后隐隐传出的是织罗痛苦的低吟和产婆声声催促,门外站着侯府各房女眷,无一不是忧虑地等待。
远志坐在织罗床头,两人的手紧紧攥着,甚至让远志感觉到疼痛。
“孩子屁股朝下,胎位不正啊……”产婆轻轻按压着织罗的下腹,为难道。
“不管正不正,你都要保住!”织罗虚弱地命令。
产婆满头大汗,伸手推拿,用力扩开她下身的伤口,织罗痛叫,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芍药看着只能干着急,满脸是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姑娘姑娘地叫着,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远志也焦急,见产婆快要束手无策,忙吩咐芍药:“芍药,快拿阿胶丸来,再温一壶酒,再备香附子和莲蓬壳,快去!”
“是!”芍药连泪都没擦干,抽噎着退下,赶忙唤来另几位侍女和自己一起备药。
远志拿过参片,送到织罗嘴里:“含着它。”
织罗张嘴舔了舔,将参片卷在舌下,气息已经游离,眼前一片雾蒙蒙,除了痛没有别的感觉,她挣扎着对远志说,声如呓语:“远志,拿刀来,产婆不行,你来主刀,我不中用,但他起码要活下来。”
远志心痛如绞,气道:“不准你说这种丧气话!还没有结束!……产婆,孩子位正了没有?”
“比方才好一些了,只是头还没看到。”
远志骂这产婆没本事:“你不是最好的产婆吗?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那婆子见得多了,哪能任由远志骂,只说:“产道太窄,孩子头出不来,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命里一劫,躲不过就是躲不过。”
“你放屁!”远志怒道:“我告诉你,大人孩子都得保住,保不住,侯府有的是办法拿你是问!”
产婆早没心思和远志吵架,催促织罗:“夫人,你也用力啊!”
浑身汗透了的织罗已经听不清周遭声音,她此刻甚至在想,若如此一了百了也就算了,甚至迷迷糊糊地说:“我让洵美丢了孩子,现在是不是报应到我身上了?”
“要报应也是我,你不许想这些!”
“远志,你听我说,这孩子我不放心给大房,若我不在了,你就把他过继给洵美,让她带着他离开侯府生活,知道吗?”
“你闭嘴!”远志却不知何时流了泪,哽咽住了:“顾织罗,你要让你的孩子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吗?你振作一点,还没有糟到那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