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年底总有人摆酒,过年时家里来客多了,借桌椅板凳、杯碗碟筷的也有,又有些不可言说的防范“那个”的心思在,她腊月里就把那些好件儿统统锁进了角屋。
家里年夜饭都是在一条缺了腿的案桌上吃的,人人手里的碗更是缺口连缺口,她自己还差点被割破嘴角。
想来是她做错了,年夜饭吃得不顺,才导致流年不利,这才三月呢,就有三个儿女跳出来作对!
难道后面就轮到她的大宝,或是丈夫了?
望望仿佛失了神的莫丰收,再看看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长子夫妻,戚染花忽然被抽了骨般,顺着妇人们的拉扯就让到了一旁。
舅佬们搬得气喘吁吁,却是越来越有劲,屋里有什么抬什么,再不是他们说的“只搬几样家用”。
若不是牛车装不下,恐怕角屋都要被拆了拉走。
莫非看着牛车的轴印越陷越深,都忍不住咋舌,莫三财可真是不得了,哪怕不看他媳妇,单看几个舅哥,也值得牢牢抓住这门亲事。
随着牛车的远去,人群也从莫丰收家门口散去。
今日发生的事情,恐怕也会如当年莫非出户一般,在瓦山里流传许久吧。
谷雨那天,莫非和冬冬说起,去年这日,他和莫村长去小瓦河说定了冬冬,晚上回来睡不着,出去搬了半夜石头。
冬冬觉得甚巧,两人应该做点什么纪念一下。
正闹着,莫清澄上门报喜,他大哥的次子良柏出生了,老爹老娘请莫非夫夫后日去吃三旦酒。
说吃酒,当然只是便饭。
莫村长家中存粮无多,乡邻亲朋也颇为艰难,摆酒即为难自家,也为难他人,所以一切简化,只摆两桌便饭招待亲友。
清澄一走,莫非二人就开始琢磨起要送什么,鸡、蛋必是少不了的,过年时买的布料也还有几尺,东西都是现成的。
冬冬装着鸡蛋,说:“四十来个蛋,都送过了怕婶子会说多,那就让婶子帮忙孵几只小鸡出来。”
“那再好不过了!”莫非欣然应允。
天暖后,饿了一冬的鹰子黄皮们都出来了,个个凶残得很。
如今家里母鸡只剩七只,孵了小的出来才好接上呢。
“养到年下,二嫂子三嫂子坐月子将好的。”
“唉,不晓得清潭哥可有好消息。”冬冬颇为他担心。这时候,想必他夫妻心里有些难受了。
莫非也黯然:“嗯......”
不过他们想多了,隔日到莫村长家,不说清萍和清澄红光满面,清潭憨实的脸上也是笑意满满,他妻子钱增也比以前话多了。夫妻跟着忙前忙后,招待亲友,一点看不出为难和嫉妒。
夫夫原以为是钱增开了怀,悄悄问兰婶,是不是要再拎只鸡来?
兰婶无奈地笑笑,说老三夫妻没有动静,只是清潭心大,从不忧心,他还说没有就没有,所以他们一家就不催不问了,如今钱增也慢慢踏实下来。
“他大哥大嫂也说了,若老三家的十年八年还不生,不嫌弃的话,以后把良柏过继给他们。”兰婶说。
“不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莫非宽慰她。
兰婶点点头,只是看着他夫夫仍是有些忧虑。
莫非晓得,这份忧虑是为他和冬冬而起的,清潭还有兄弟帮衬,他和冬冬可是真要绝户的。
不过......他扭头看了看冬冬,冬冬也看着他,两人不约而同摆了摆头,一齐笑起来。
回去的路上,冬冬问莫非:“若是澄子哥以后儿子多,你想不想......?”
莫非把独轮车推得飞快,大声说:“不想,从来没想过!咱们好吃好喝做到老,动不了就一块躺到床上,自己点把火,连屋带人一起烧。烧完,风吹扬了就扬了,雨打湿了就湿了,不分彼此,好不好?”
冬冬正面对着他,大声回到:“好!”
“我们活着,就守着自己的小家小业,过自己的日子,死后,也不用别个操心!北山脚,谁想,谁就去!没人想,就让它回到从前!”
两人齐齐大笑,迎着三月的春风,绕过满目翠绿,欢欢喜喜回家。
作者有话说:
完结!
哎呀哎呀,好不容易写完了这篇初作!非常感谢大家的阅读,这也是我能坚持下来的动力!期待下篇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