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尊上!”花雅這般轉移話題,反倒讓搖風心裏的不安變得愈加濃重,他雙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對方,顫抖着聲音問道, “您方才,在做什麽”
“不是告訴過你,在煉藥嗎”
花雅依舊是那副淡然淺笑的模樣,面上完美的看不出一絲破綻,若不是對方每次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極為專注,得以讓他在門外窺見了那一幕,他必然是要被糊弄過去了。
此時此刻,搖風腦海裏反反複複回蕩的,都是他割破手臂,任自己的鮮血汩汩流入鼎中的場景。
那畫面每浮現一次,他心裏的痛苦便加深一分,搖風看了花雅許久,突然,再一次伸出手去。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乃至花雅都沒有反應過來。
花雅被他攥住手腕時,想要阻止,可在目光接觸到搖風那雙濕潤泛紅的眼眸時,卻一瞬頓住了動作。
搖風便是趁着他這短暫的愣神,掀開了他左臂的衣袖。
冷白的皮膚上,橫亘着一道接一道的傷痕,有深有淺,道道橫長,最新的一條,因為來不及處理,還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鮮血。
“難怪,難怪……”難怪他這些時日以來,面色竟是越來越虛弱;難怪從前總是寬袍廣袖的人,如今卻換了一身窄袖勁裝;難怪那藥裏,總會讓他覺出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難怪每每雲雨之時,他總是不願褪盡衣衫,與自己坦誠相待……
“搖風!”花雅見他死死的盯着自己腕上,眼裏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默然半晌,他取了一瓶傷藥,胡亂倒在那尚在淌血的傷處止住了血,然後将眼前搖搖欲墜的人一把攬入了懷中。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搖風連連的搖着頭,口中發出語無倫次的質問,眼角卻滑落了冰涼的淚水。
他本不是多麽感性與脆弱的人,可只要一想到,自己這長久以來飲下的藥,都是由他所愛之人的鮮血煉成,心裏便是一陣揪心撕肺一般的疼。
花雅捧着他的臉,将那淚水細細抹去,而後柔聲哄勸道: “一點皮外傷而已,對本座來說,壓根不值一提的。”
搖風被他那樣溫柔的眼神看着,激動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可那種愧疚與難過的情緒,終究無法抹去。
搖風眨了眨眼,強壓下眼底的情緒,然後沉默的拉着他回到主屋,給他重新上了一遍藥,又用紗布細細包紮起來。
花雅其實本也沒覺得這是多麽要緊的事,又見搖風表現的很平靜,便以為他是想通了,于是等包紮好後,便因為惦念着那鼎中之藥而跑回偏殿收尾去了。
這一來一去,其實也沒耗費多長時間,等他拿着藥入殿時,搖風正坐在殿中的八仙桌邊。
他什麽也沒幹,只是安靜的坐着,眼睑微微下垂,目光落在自己那雙蒼白的手上,但是眼底卻沒有焦距,分明一副走神的模樣。
花雅走到他身後,傾身将人攬入懷中,問道: “在想什麽”
搖風在他靠過來的瞬間,便回過神來,只是卻仍舊沉默着,一句話都不曾說。
花雅靜靜的抱了他一會兒,終是将手中的藥盞遞了過去。
誰想原本還算平靜的人,在看見那藥液時,卻突然面色一白,然後猛地起身沖了出去。
花雅一愣,反應過來時,眼疾手快将灑出杯沿的藥水用靈力引回了杯中,然後放回桌上,這才跟着追了出去。
搖風一手扶着門框,彎着腰用力的幹嘔着,只是他壓根沒吃東西,加之服下的藥都化作靈能修補了身體的殘缺,所以這時候,雖然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卻根本連滴水都吐不出來。
花雅看他眼睛都嘔紅了,眼角甚至挂着濕潤的淚痕,一顆心也跟着糾起來。
等到對方稍稍緩解下來時,他直接攔腰一把将人抱起來,帶回了房間的床上。
花雅給他擦了額頭的冷汗,又喂他用了一些靈泉打來的清水,然後轉而偏頭看向桌上的藥盞。
事已至此,他自然也猜出了搖風是不願飲下那藥的,可是這事關搖風的性命,他卻終究不得不硬下心腸。
思及此,花雅一揮手,将那玉盞引到了手中。
搖風坐在床上,下意識往後退了幾分,蒼白的面容上,竟給人一種格外脆弱的感覺。
花雅伸到一半的手,突然頓了頓,然後他看着搖風的眼睛,道: “過來,等你好了,便不用喝這些了。”
搖風紅着眼睛,艱難的搖了搖頭。
花雅也不急,依舊一手端着那玉盞懸在半空,只是眼底卻閃過一抹清晰的失望,繼而幽幽嘆了口氣,道: “若斷了這藥,本座這些時日以來的功夫,可就白費了。”
搖風原本十分抵抗的心情,在聽到這句話時,終于生出了幾分動搖。
花雅見狀,伸手将人摟進了懷中,只是他卻沒有如往常一般,直接将藥盞湊到搖風的面前,而是将那盞加了自己一海碗鮮血濃縮而成的藥液,一口灌了半杯進自己口中。
然後在搖風詫異的眼神中,他捏着對方尖瘦的下颌,将那苦澀的藥汁一點一點的渡入了搖風的口中。
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日以來,每天都會擁抱接吻,可是這樣口對口的喂食,卻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搖風被對方這極致親。密的行為弄的心跳加速,頭腦發昏,幾乎所有的神志都被一種羞。恥中夾雜着快。感的激。動所淹沒。
等回過神來時,那盞中藥液已被對方全數渡入了搖風的身體,花雅細細的舔。舐過搖風口腔中的每一寸,直到再也感覺不到那種苦澀淡腥的味道,方才将他放開。
而搖風,甚至連那藥水的味道,都來不及嘗過。
當日晚,他們在床上做了半夜。
花雅看着昏迷在自己懷中的人,掐指算了算時間,距離搖風元靈恢複還有十七日,而為他重塑真身的事情,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他低頭在搖風蒼白中帶着淡淡緋色的面頰上吻了一口,面上卻染了幾分憂色。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給搖風施一個沉睡咒,讓他一覺睡到自己将一切都處理好後再醒來。
可是這段時間,他的藥不能斷掉,所以必須保持着清醒。
如此又過了幾天,搖風沒有再提起那一日的事情,甚至也沒有再表露出什麽負面的情緒,若說他有什麽改變,那便是突然變得熱情與主動了許多。
在床上時,他不再只是一昧的承受,反而會主動的迎合乃至撩。撥花雅,而白日裏,他很多時候,都會待在花雅的身邊,甚至在花雅煉藥時,也站在一邊身邊靜靜的看着他,等他放了血後,便為他細致的處理好傷口。
花雅勸不走他,便只能由着對方,到了後來,幹脆弄了些桌椅床榻之類的擺設置了進去。
花雅不明白搖風的心思,但卻隐約覺得,對方的心中,必然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平靜,所以也情願他待在自己的身邊,這樣起碼能時時刻刻的看着他,再偶爾開導一番。
時間便在這種看似平靜,實則忐忑的狀态中,走到了三個月的最後一天。
頭一日晚上,花雅在搖風睡着後,便為對方禁锢了意識,然後翌日清晨,開爐為他重塑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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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後。
“公子,您終于醒了!”搖風剛恢複一點意識,便聽見一個年輕而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喚道,然後一雙手,拽住了自己的右臂。
他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看過去,果然是月樞。
他看着那滿眼歡喜的少年,滞澀的大腦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脫口問了一句: “尊上,他人呢”
月樞面色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恢複了正常,抓着他的手道: “尊上說有些事情,要外出一段時間。”
“他可說了何事。”
“說是去尋一株靈草,至于前往何處,月樞也不知曉。”月樞說着,轉而問道, “公子,您可覺得有哪裏不适”
搖風垂眸感知了一番自己的身體,那些折磨了他許久的虛弱與痛感全都消失了,身子很輕盈,甚至體內有着極其充沛的靈力,恍若一片大海汪洋。
當目光接觸到那雙手時,他發現自己的手也變得很年輕,白洗幹淨,稚嫩的恍若一個少年。
“這……這是怎麽回事”他原本的軀體,已經殘破成那般,就算修複了,也不可能恢複至此。
月樞道: “公子,尊上為您重塑了真身,您今後,再也不會有事了。”
“重塑真身……”搖風默默重複了一遍,面上卻沒有喜悅,反是頓時泛起了白,他反手一般攥住月樞的手,道, “你實話告訴我,尊上他在哪裏”
月樞面上閃過一絲呆滞,反應過來時,又重複了一遍方才所言。
可是搖風卻顯然不信,他努力保持着鎮定,輕聲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尊上他真的只是,出去尋藥了嗎”
“月樞騙公子做甚”月樞點了點頭,随即又補充, “月樞記得公子與尊上之間,不是有血契牽引嗎公子若是不放心,大可探察一番尊上所在何地。”
血契雖然歃血為約,可一旦定下,便是超脫了肉身,只要靈魂不滅,便能永存,這也是當年花雅借炎龍之身重生後,搖風依舊能夠尋到對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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