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老醋
◎“還我老婆。”◎
嚴歸夏小朋友成了東棠裏最靓的崽。
每次夏瀾推着嬰兒車帶他曬太陽, 街坊鄰裏見了都是喜歡得不行，小家夥也會來事，對着長輩們張嘴就是萌萌噠笑。
兩個大大的酒窩把人心都給甜化了。
等他再長大些, 五官更加明顯時, 基本就是個迷你版嚴宵。
尤其那一雙桃花眼，又黑又亮，自帶無辜純真屬性，每次犯了錯, 只要那麽看着媽媽, 就能讓媽媽心軟。
陳星夏納悶。
不都說養女随父，養子随母麽，為什麽她兒子不像她？
但不像吧，其實也不錯。
嚴太太每每看見兒子, 都會聯想到嚴先生小時候，體內想要欺負揉搓的基因蠢蠢欲動，兒子又還那麽小, 也反抗不了, 還不由她玩？
曜曜小可憐兒三歲前就是這麽被媽媽欺負着度過的。
而一過了三歲, 性格随之展現，陳星夏就不怎麽好下手了。
因為這孩子性格也開始像嚴宵，高冷，話少, 不怎麽愛笑，卻早慧，十分聰明, 很不好糊弄。
可要說全都随了孩子爸爸, 陳星夏必定是不幹的。
她懷胎十月, 哪裏便宜就都能讓嚴宵占了？
陳星夏隔三差五就給曜曜灌輸起來嗨的觀念，久而久之，曜曜的性格逐漸演變成了高冷的……小皮猴兒？
自上幼兒園，嚴曜曜被請了無數次家長。
要麽就是他面無表情地拆了教室裏的小鬧鐘；要麽就是他幫着小朋友搭了一個特別難的積木後又一臉淡定地推翻，惹得小朋友們哇哇哭；再要麽把畫畫到各種奇怪地方，讓人家保潔阿姨在屁股後面擦。
這天，嚴曜曜小朋友又被叫家長了。
來的是嚴宵。
老師先是說嚴曜曜今天在操場上鬥毛毛蟲，吓哭不少女孩子，然後就是下午和班裏另一個孩子比算術題，把男孩也給成功惹哭。
說到這裏，老師看了眼面無波瀾的小家夥，不得不多提一嘴：“數學倒是真不錯。這麽小的孩子，口算又快又準，您是在家教過？”
嚴宵：“沒有。”
老師驚訝，那這豈不是小天才的苗子？
可再天才，他也不能天天搗蛋！
“他口算贏了人家，是，比賽之前說好了誰輸了誰就把今天餅幹交出來，”老師頓了頓，看向嚴曜曜，“但同學哭成那樣，也該讓一讓嘛。”
嚴曜曜淡淡反問：“那為什麽還要比賽？”
“……”
相當有力，老師半分還嘴餘地沒有。
末了，嚴宵和老師說回家會好好和小朋友講道理，老師便放父子倆回家了。
從幼兒園出來，嚴曜曜也不用爸爸牽，表面淡定的他，實際心裏小鼓打個不停。
媽媽上次說了，再請家長就會生氣。
他不要媽媽生氣。
其實，他也不想和同學比算數，更不稀罕什麽餅幹，可誰叫同學笑話他是女孩名字呢？他一時氣不過就……
小家夥拽拽爸爸的袖子，仰着頭，大眼睛看過去。
嚴宵低下頭看兒子：“怎麽？”
“能不能……”嚴曜曜抿抿小嘴，“不告訴媽媽。”
自覺這話沒什麽說服力，他又補了句：“看在我口算受老師表揚的份兒上。”
這話也不知哪裏戳到嚴宵，他蹲下，提了提兒子的小書包，說：“你口算受表揚，這是好事，該告訴媽媽。”
嚴曜曜眼裏亮起來，覺得他爸還不錯。
可下一秒，他爸又說：“這和你請家長是兩回事。請家長也得告訴媽媽。”
“……”
嚴曜曜繃着小臉，真就和他爸似的，啥情緒都不怎麽外洩。
可再怎麽像他爸，到底是小孩子。
憋了半天，憋不住了，先癟了癟嘴，然後眼底一濕，問：“那你怎麽才不告訴媽媽？”
“這周末你去太爺爺家住。”
“……”
又來！又來！
人家的爸爸媽媽一到了周末就陪孩子玩，他的爸爸媽媽倒是也陪，可在他看來，他爸更願意陪媽媽，他就是順帶着的那個。
嚴曜曜踢開腳邊的石頭：“沒別的辦法了？”
嚴宵站起身，整理下西服：“你自己決定。”
“……”
“好吧。”嚴曜曜屈辱地吸吸鼻子，“我同意。”
父子倆又一次達成了私下協議，随後若無其事地來到建築設計院。
陳星夏今天要開個新項目的碰頭會，比平時下班晚了些。
收拾東西時，有同事告訴她家屬又來接了，她便加快速度，出了門。
來到大院，一大一小站在噴泉前等待。
嚴曜曜冷着臉在逗池子裏的金魚。
用夏女士的話講，這招貓逗狗的毛病和陳星夏小時候一樣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陳星夏小時候一要皮，那張臉上就寫滿了“我要做壞事了”，而嚴曜曜頂着一張嚴宵的臉，做起壞事來都給人一種他這是在辦正經事的感覺。
“又欺負金魚是不是？”陳星夏故意裝兇說，“下次金魚不理你了。”
嚴曜曜一聽，從池子上爬下來，拍拍身上的土，奶裏奶氣地叫了聲媽媽。
陳星夏心裏軟軟暖暖的，瞬間露出笑容，她蹲下摸摸兒子的腦袋，不忘伸手去撥那長長的睫毛。
嚴曜曜閉着眼，乖乖叫媽媽撥，正想悄悄和媽媽貼貼，人就被抱了起來。
嚴宵一只手托着曜曜，一只手扶起陳星夏，說：“今天辛苦了。”
陳星夏親昵地挽着丈夫手臂，柔聲道：“不辛苦，我們回家吧。”
“嗯。”
說着，嚴宵低頭輕吻了下妻子側臉。
嚴曜曜看在眼裏，小臉又冷又臭。
*
一家三口回陳家蹭飯。
飯後，夏女士總是會問嚴曜曜今天要不要住下？
陳星夏以為兒子會拒絕，畢竟明天周末，她和嚴宵可以帶他出去玩。
可嚴曜曜看了眼他爸，居然點點頭：“住。”
長輩們高興壞了。
夏瀾這就要去準備明天的食物，陳慕桢策劃起游玩安排，陳沛山則招手讓重孫過來抱抱。
既然如此，陳星夏也不好說什麽，讓兒子留下就是。
分別前，嚴曜曜在院子裏送爸爸媽媽。
陳星夏囑咐他要聽外公外婆和太爺爺的話，不許皮，還說有事就給爸爸媽媽打電話。
嚴曜曜一一點頭，陳星夏又去撥兒子的睫毛，和嚴宵回了他們的小家。
晚上，陳星夏洗完澡回房。
嚴宵正靠在床上看書，陳星夏掀開被子躺進去，随口問：“你覺不覺得兒子今天有些不對勁兒？”
“哪裏？”
“住爸媽家啊。”陳星夏說，“他周末不是更願意纏着咱倆多些？”
嚴宵翻了頁書，淡聲回：“他也喜歡纏着爺爺。”
陳星夏笑了笑。
陳沛山總是會給嚴曜曜講各種新奇有趣的故事，他自是喜歡太爺爺。
陳星夏沒再多想，打了個哈欠，問：“睡嗎？”
嚴宵合上書，說：“給你提個建議。”
“什麽？”
“不要撥曜曜的睫毛，或許會有細菌。”
陳星夏愣了下，頓時覺得有道理啊，還有不免些後怕，想說那是不是去醫院瞧瞧？
可話到嘴邊，她想起她小時候動不動就撥某人的，他不也沒事？
那眼睛照樣勾人勾得一流。
聞言，嚴宵點點頭，又說：“那你撥我的就好，我抵抗力好。”
陳星夏嘴角一抽：“你該不會……”
“我的也比曜曜的長。”嚴宵補充，“長四毫米。”
陳星夏噗地笑出聲：“你還量過？量了你的，又量了兒子的？”
嚴宵想着她那麽喜歡撥曜曜睫毛，明明以前她都只撥自己的，不由得垂下眼眸，語氣有些悶：“不可以？”
陳星夏真是服了。
抽走某人手裏的書，她翻身騎上去，再擡起某人下巴，說：“你是醋缸嗎？兒子的醋，你也吃？”
嚴宵順勢攬住纖腰，手鑽進去，碾揉着細滑的皮膚，稍一用力，讓人俯下身貼着自己。
兩唇之間輕輕摩擦，星火蓄勢待發。
嚴宵看着陳星夏的眼睛，回：“吃。”
*
升入中班後，嚴曜曜老實了些。
這主要歸功于陳沛山，他開始教孩子寫字，孩子也喜歡，性子多少靜了點兒。
陳星夏見兒子練字練得認真，很有她當年的風采，加上陳沛山年紀大了，不能多操勞，她便自己得空時教兒子寫字。
這晚，嚴宵加班回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書房裏，陳星夏握着曜曜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寫自己的名字。
寫成了一個後，曜曜那張冷臉罕見地出現求表揚的神情，陳星夏讀懂了，很自然親兒子一口，誇他聰明，一學就會。
母子倆寫了差不多一小時，陳星夏帶曜曜去洗澡，然後哄他睡覺。
兒子睡熟，陳星夏下樓，就見嚴宵坐在書房裏，看着滿桌的宣紙。
“我來收拾。”陳星夏說，“今天借了你的地方，下次去曜曜房裏寫。”
陳星夏正要伸手，嚴宵先一步說：“我也想學。”
“……”
“答應教我寫字這事，”嚴宵看着人，“陳老師說多久了？”
陳星夏清清嗓，有那麽一點不好意思，畢竟确實是早就吹出去牛了，但遲遲沒有付諸行動。
“這不忙嗎？”她推卸，“再說了，我學費很貴，你付得起？”
話落，嚴宵拉着她的手把人帶到身前，讓她坐在了腿上。
“你開個價。”嚴先生財大氣粗，“我給。”
陳星夏忍笑，點點這個幼稚鬼額頭：“真想學啊？”
“想。”他說，“教我。”
夜深了。
書房裏亮着暖黃的燈，映着一坐一站的兩人。
嚴宵是真的配得起學霸二字，不僅聰明，關鍵悟性極高，幾乎是一點就透。
他要做的，就是在掌握基本功後，勤加練習。
練了有一會兒，嚴宵說他想寫個“滿”字。
對于他這種初學者，這多少還是難度太高，陳星夏只好站在他身後，握着他的手寫。
陳星夏的發絲落在嚴宵肩膀上。
有了曜曜後，陳星夏模樣不減當年分毫，精致的五官下，還更添柔和，氣質也越發沉靜溫婉。
嚴宵起初還能專注在字上，之後就只看得到陳星夏，再也錯不開視線。
她說他們父子都是睫毛精，她自己何嘗不是？
嚴宵看得入迷，手随心動，擡起來輕輕撥了下陳星夏的睫毛。
陳星夏愣了下，轉頭問他怎麽了？
他說：“我不想寫字了。”
陳星夏笑話他這就坐不住了，又問：“那你想做什麽？上樓休息？”
嚴宵靠近，染着熱的氣息噴吐在陳星夏耳邊，說了兩個字。
啪嗒。
陳星夏手一顫，筆上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開。
嚴宵抽走了筆，将人抱到書房裏的沙發上。
陳星夏咬着唇：“回卧室啊。”
嚴宵解開襯衣扣子，袒露的胸膛滿是男性力量，說：“不怕吵醒曜曜？”
“……”
“這裏是一樓，你不用忍着。”
*
練字是一項非常有益身心的活動。
可到了陳星夏和嚴宵這裏，逐漸就變成了另一種“有益身心”。
嚴宵在吃飯時宣布，每周一三兩天是曜曜和媽媽學寫字的日子，但如果媽媽忙，就去找太爺爺學。
到時為了避免折騰，當天要住在太爺爺家。
曜曜忙道：“媽媽一三忙，我可以二四學呀。”
嚴宵拒絕：“不行。”
“為什麽？”
“二四我練。”
“……”
曜曜看向媽媽，希望媽媽說句公道話。
可媽媽只是紅着臉，也不像是責怪地瞪了爸爸一眼，并未言語。
曜曜雖繼承了他爸的聰明，可要是沒媽媽幫着，又怎麽能和老狐貍鬥呢？
過了會兒，陳星夏去廚房盛湯。
還坐在寶寶椅上的曜曜一臉哀怨地看着爸爸：“你是不是想和我搶媽媽？”
不愧是他兒子，聰明。
“糾正一點，這不是搶。”嚴宵說，“而是你還。”
“我還什麽？”
“還我老婆。”
曜曜攥着小勺，敢怒不敢言。
嚴宵看他氣得臉都粉了，想了想，又說：“媽媽少陪你的時間，爸爸可以補上。”
“你怎麽補？你又沒有媽媽漂亮可愛。”
“……”
嚴宵放下筷子：“你不是喜歡數學？以後每周末有時間，爸爸教你。”
“……真的？”
“真的。”嚴宵點頭，“但你也要少纏着媽媽。”
嘁，就知道。
曜曜頂着張冷萌冷萌的臉，戳碗裏的飯飯。
他現在還鬥不過爸爸。
但沒關系，他會長大，到時候一定把前浪拍在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