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番外5
◎帝後日常◎
皇後走得快, 采茵在後邊緊趕慢趕，怕暑氣燥熱，緊着勸道, “娘娘, 若是一會兒陛下真的因為永寧公主的事責罰曹帆，您千萬別勸，陛下是最疼咱們公主的，反倒是那曹帆是曹瀾的族侄……”
沈靈書腳步不停, “我還哪能顧得上這個。”
主仆二人穿過禦花園的抄手游廊一路行至上書房。
朱紅的殿門敞開着, 沈靈書攥着手帕扶着宮門，這甫一擡眼，眼前的情形讓她怔得停下腳步。
“脊背挺直，架構不夠緊的話可以試試側鋒握筆。”
陸執聲音冷隽, 站在松竹石桌後，食指時不時敲點着。
清風小院內，帝王好為人師, 弟子勤勤勉勉, 樹影斑駁間, 兩人身影重疊，說不出的和諧。
沈靈書杏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采茵，你看見沒, 陛下竟是舍得指點別人練字了？”
這簡直如天荒夜潭。
除了钰兒，她從未看見陸執指導過別人功課。
采茵奮力點點頭，“奴婢看見了, 這位小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難不成是哪家王府的世子？”
“不。”沈靈書徑直朝裏走。
這人是誰, 她心裏有數了。
皇後駕到，雖無通傳但卻無人敢攔。
“見過陛下。”沈靈書彎身請安。
陸執聽見聲音，快步去扶她，語氣緩了下去，“這麽熱的天，袅袅怎麽來了？”
他沒有稱皇後，更沒有稱“你”字，只喚了她的小字。
此時尚有外人在側，帝王這十年如一日的恩愛缱绻讓沈靈書悄悄羞紅了臉。
她心緒微動，總不能說怕你責難曹帆來的吧。
沉默的片刻，陸執便明白了自家娘子的想法，他牽着她的手朝殿內走。
身後帝後的聲音漸漸消散，曹帆握筆的手一頓，他松開放了下來，低頭去看，薄薄一層細汗。
“怎麽，我父皇難為你了？”
永寧公主從垂花門走進來，見曹帆低頭看着手掌沉默，走到他跟前問道。
小公主的緋紅雲紋裙擺閃在眼前，曹帆頓時起身，彎身作息，“曹帆見過殿下。”
永寧黛眉皺了皺，嘟囔道， “不是說過沒人的時候免禮麽。”
公主自幼千尊萬愛長大，養的驕縱任性，可曹帆身為臣子豈敢忘了規矩。
他沉默不語，任憑身後日光為他削瘦的輪廓一點點鍍上金輝，也未曾輕舉妄動。
如木頭樁子一樣，可在永寧眼裏，這木頭樁子的皮囊未免太好了些。
時間一點點過去，少年請安後便無話，這麽守着規矩倒讓向來肆無忌憚的永寧有些緊張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史書本子，想起來意，鼓起勇氣道，“曹帆哥哥，這本書我有幾句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聽到史書，曹帆眼底微動，漆黑的雙眸浮現一絲柔和，他溫聲道，“殿下請說。”
永寧微微勾唇，徑直坐到石凳上翻起了書，淡黃的書頁間，暈染着石榴花色的素白指節纖長紛飛，一股清甜的梨香萦繞在兩人共處的一小片空間裏。
“哥哥別急，我有些找不到了。”
身後目光注視着，永寧手忙腳亂，找了半天自終于翻到自己出門前留的痕跡，她激動的回頭，卻逢着曹帆低頭去看。
兩個人相距不過幾寸，呼吸間隔時，他喉結滑動，她睫毛抖顫。
曹帆袖下攥着的手緊了又緊，永寧心髒“砰砰”直跳，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她發誓她真不是故意的。
雖然她自诩膽大，可還未及笄，她怕阿娘說她……
曹帆畢竟是男子，他渾然無意的摸了摸鼻子，解了尴尬，繼續看書，一本正經講解道：
“殿下，這句話的意思是……”
曹帆念起書來頭頭是道，甚至還能引用先人的典故借以解釋，更加生動形象。
身為太子伴讀的他滿腹才華，又因太子少師講課時也能聽到一二，年紀輕輕已中解元，只待明年春闱。
可他念了些什麽永寧一個字都沒聽，腦海裏一直想着剛剛兩人差點“接觸”的那幾寸間隙裏，他的皮膚生得好白，眉骨也挺，是很淺的單眼皮，身上的味道也好聞，好像是雪松的香。
“公主？”身旁傳來曹帆的詢問聲，“這樣比喻，公主可理解了？”
永寧一怔，她一個字沒聽，可也僅僅一瞬她用力點頭，“聽明白了。”
公主站起身，澄明的眸子透着小心翼翼，“那，那以後我有不懂的，還能再來問你麽？”
曹帆肩膀僵了僵，仿佛感受到身後殿內那道如炬的目光。
他道，“太子殿下比臣更為博學，公主有不會的還是問太子比較好。”
永寧吃癟，有些氣曹帆的木頭腦袋，可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麽。
“嗯。”公主不爽的應了聲。
曹帆眉眼微跳，不知怎的，心底裏驅使着他補了一句，“不過若是太子殿下不得空，公主也可以來問我，曹帆必定知無不言。”
小公主黯下來的杏眸頓時亮了起來。
朗風拂過，那張明豔的芙蓉面如春風拂過春水，碧波蕩漾。
十四歲的少女亭亭玉立，像一朵初長成的嬌豔薔薇，已懂得何為年少而慕少艾是何意思。
身後帝後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沈靈書拉着陸執的手，輕聲道，“永寧也快及笄了，及笄禮一過，禮院便會張羅着驸馬的名單，三郎怎麽想？”
陸執捏了捏她柔軟的指節，語氣略有些沉，“還早，再等等。”
沈靈書問，“那為何三郎要指點曹家公子的字，難道不是因為看中了他的資質？”
她确實不理解，就陸執這眼高于頂的性子，這少年郎曹帆是怎麽做到的。
陸執未答反而淡淡飄一句，“曹家的人都頗有才華，曹帆是，他的族叔曹瀾也是。”
明明此刻夏風清爽，可沈靈書偏生聞到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她有些無奈，兩個孩子都這麽大了，這人怎麽還記着，何況曹瀾也已成婚，膝下的孩子也有幾歲了，她們之前那段，她都快記不清了。
“三郎，我餓了。”沈靈書轉移話題。
陸執暼了眼更漏，慢悠悠道，“這才未時，離午膳才過了半個時辰，朕怎麽不記得袅袅胃口變大了。”
謊話被拆穿，沈靈書杏眸嗔了他一眼，“多少年了，三郎怎麽還記得。”
陸執欺身近了些，眼神晦暗，“記得什麽？”
清冷的龍涎香帶着一絲危險的壓迫，沈靈書呼吸一緊，老夫老妻，男人一個眼神一個呼吸，她都知道他想做什麽，只是此刻曹帆還在殿外，她推了陸執一把，“明知故問！”
“還說忘了，袅袅分明還記得你的曹瀾哥哥。”說到最後，男人幾乎咬牙切齒。
還叫他哥哥。
沈靈書知道陸執只是嘴硬心軟，他若是記曹瀾的仇，就不會讓曹瀾承襲爵位，還在翰林院任職四品。
他一向愛才，公私分明，此刻不過是想聽她哄自己了。
憑借着對夫君這麽年的了解，沈靈書知道硬碰硬是不行的，她上前一步，手臂環着他的腰身，軟軟的挂在他身上，墊腳在他唇邊親了親，“三郎。”
軟糯糯的聲音帶着撒嬌和讨好。
陸執很受用，自然的将她抵得更緊，大掌在嬌臀上拍了拍，鳳眸微斂尾音上挑，“三郎也沒用。”
他的目光褪去了上位者的銳隼，寫滿了盯上獵物的專注，嗓音暗啞，“叫哥哥。”
天天曹瀾哥哥長，曹瀾哥哥短。她還沒這樣叫過他，他啓能不氣。
女郎咬着唇，美眸透着被逼出來的潋滟，怯怯的喚了聲，“哥哥。”
“沒聽見。”眼前的小白兔乖巧可愛，壞心思的男人豈能讓她如願。
“哥哥，陸執哥哥！”
陸執眼色越來越深，喉結滑動，“朕沒聽清，大點聲。”
沈靈書氣的杏眸濕紅，轉頭就朝外面走。
若是她十六歲那年，陸執一定會将人抓過來鎖在屋子裏，可這年歲加上十歲，陸執便只有丢盔棄甲的份兒。
“夫人。”他拉住她的素白手腕，示好的喚。
沈靈書也學起了他，一張漂亮溫婉的臉板得緊緊的，“沒聽見。”
陸執低低笑了聲，聲音夾雜着寵溺，包容，無奈，“袅袅。”
沈靈書唇角隐隐勾起，可還是輕哼了聲，“聽不清！”
陸執将人帶入懷中，低頭吻上了她的唇，手臂漸漸收緊，粗重的喘息和耳鬓厮磨間，他啞着嗓子問，“聽清楚了？”
沈靈書還被他含着軟舌，說不出來，急忙“嗯嗯”兩聲示意。
男人還欲糾纏，門外傳來了永寧的請安聲，沈靈書急忙推了推陸執，這才喘了口氣。
殿門打開，永寧公主彎身行禮，“兒臣給父皇母後請安。”
遠處曹帆也遙遙行禮。
“起。”陸執聲音淡淡，手背在腰後，玄色四龍雲紋龍袍幹淨的一絲褶皺都沒有，反而是身側的皇後臉頰緋紅，眼眸濕漉，胸脯微微起伏。
永寧起身後走到沈靈書旁邊，親昵的挽着她的手，“阿娘，眼下陽光正好，女兒陪您去園子那邊逛逛吧！”
陸執酸意的看了眼一手養大的閨女，吐息輕哼了聲。
沈靈書有些忍俊不禁，這人怎麽年紀越大反而還別扭起來。
“父皇，女兒新學了一道涼點叫桃花酥酪，晚些時候女兒親自下廚，請父皇賞臉點評，可好？”
陸執臉色稍霁，沒有正面回答，只對身側皇後道，“晚上一起吃飯。”
這算是默認了。
永寧調皮的便沈靈書吐了吐舌頭。
母女倆朝禦花園的方向散步，沈靈書屏退了兩側宮人後道，“想說什麽便同阿娘說吧。”
永寧是個外露性子，有話藏不住，更何況她從幼年就一直跟在沈靈書身旁，感情更是無人能比，她眼眸眨了眨，不由自主地描繪着曹帆的模樣，“阿娘，等我及笄以後，可不可以自己選驸馬呀？”
女兒藏不住心事，沈靈書也頗為無奈，但是她也沒辦法說，畢竟永寧這一出是徹徹底底随了她。
那年禦花園假山後，是她先偏見陸執，一見傾心的。
沈靈書裝作不知道，“看上哪家的兒郎了這是？”
永寧嬌羞的抿起唇，話音滾燙，“曹，曹帆。”
她才知道，原來就算鼓起勇氣，可在阿娘面前提起心上人的名字，她還是緊張到發抖。
她怕阿娘反對，更怕父皇知道了遷怒于曹帆。
畢竟曹帆雖然一表人才，可還沒有科考，就算科考一舉奪魁，那也要從八品開始做官，外放，升官，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升任四品，加官進爵。
想起這些永寧就覺得苦惱。
沈靈書看着少女懷春的女兒，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年，她知道永寧在考慮什麽，可永寧似乎忘了點別的，也是她當年經歷過的痛。
“歲歲喜歡曹帆，那歲歲可知，曹帆心裏有沒有你？”
沈靈書不願打擊女兒的赤誠之心，可比起失望，心死，有些事還是提前問的好。
永寧被問傻眼了，腳步霎時挺住。
對啊！她怎麽把這點忘了……
永寧揉了揉頭發， “阿娘，女兒好像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我問他問題，或者有求于他的時候他都會幫我，可是我不知道他是因為看在父皇還有阿弟的份上，還是迫于我公主的身份。”
說到最後，永寧失去了底氣，音量都小了許多。
她真把這點忘，曹帆今年十八，雖未春闱，可他這個年紀的世家公子，哪個主母不會往房裏塞進去幾個通房，那若是得他喜歡，說不定早就私下許諾，只待正妻過門，便納了進來。
沈靈書看見女兒如此苦惱就知道沒救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這個性子随誰，她可太知道了。
不過她走過的路怎麽能讓女兒再走一遍。
“喜歡不喜歡的可以培養，但是若是家風不好，在房中私養同房妾室那便是阿娘同意，你也過不去你父皇那關。”
永寧有些着急，“阿娘，那怎麽辦呀！”
沈靈書安慰道，“阿娘替你探探口風。”
“采茵，去傳林夫人，陳夫人入宮。”
采茵領旨。
不到一個時辰，閣老府的馬車，相府的馬車陸續停在了宣武門前，采茵早早候在宮門內，只待兩位夫人。
林夫人名義上是皇後的母親自然是不緊張的，陳夫人倒是心裏犯起了嘀咕。
這大下午的，皇後娘娘急召她入宮到底所為何事？可偏偏眠眠住在王府，這一時半刻也不能讓她去打探消息，姑爺在西邊大營，這會也不在，這能是什麽事呢？
采茵同林夫人道了好後，看出了陳夫人的不安，笑着試圖舒緩她的情緒，“夫人不必緊張，娘娘只是閑來無事，念及在京中命婦中只和兩位最親近，這才找您進宮小敘。”
陳夫人這才松了口氣。
林夫人笑着調侃道，“老姐姐，你可是先丞相夫人，又是寧王妃的生母，如此顯赫的地位，身份不言而喻，你怕什麽？”
陳夫人也是鬧了個臉紅，“還不是怕眠眠又闖禍了，惹皇後娘娘不開心。”
“哎呀，你這話說的，幼眠那孩子什麽心性就算你這個當娘的不知道，我這個當嬸嬸的還不知道？整個上京都知道眠眠自幼生得乖，性子又軟，多招人稀罕呀！”
年紀大了，人愛唠叨些，林夫人打開話匣子根本停不下來，
“而且你家的姑爺寧王殿下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就算幼眠闖了禍，寧王還能不管？那年幼眠想養只貓兒，可她貓毛過敏，一接觸貓兒便渾身起身疹子，被你和相爺數落成什麽樣了。可你家姑爺是怎麽做的，不眠不休的伺候幼眠，朝都不上了，還不顧你們反對，愣是在王府圈養了貓，幼眠想了就讓她帶着帷帽去看，恨不得幼眠要天上的星星，寧王都能去想辦法！”
陳夫人被她說的不好意思一笑，這倒是确有此事，姑爺對自家女兒确實沒的說，是她想多了。
兩位夫人有說有笑很快到了皇後宮中，采茵進去通報後便讓她們進去。
“母親，陳夫人快坐。”沈靈書笑着招呼。
“妾身見過皇後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
兩人異口同聲行禮後這才緩緩起身。
沈靈書直接說明了心中所想，“母親，夫人，今日叫你們來是想打聽一事，你們可知道曹家曹帆身上可有婚約？”
兩人恍然大悟，除了太子殿下，娘娘膝下的永寧公主就快要及笄了，這是皇後提前替公主挑選驸馬呢。
林夫人搖頭，“書兒，這事母親不知，我才從窈窈那回來不過半年，對于京中的事兒知道的少之又少。”
沈靈書颔首，三妹妹嫁去了祁國，母親隔兩年便會去那邊小住，不知道也正常。
陳夫人想了想，突然道，“娘娘，妾身前日在花宴上好像聽說，曹家有個表妹這幾日要進京，好像就在這幾日，聽說是曹帆親姨母的遺女，姨母沒了，便托孤給曹帆母親了。”
沈靈書心裏“咯噔”一聲，姨母，表妹，托付……
這幾個詞落在高門大戶裏，無異于明晃晃的說，“你表妹無依無靠，就算身份不顯，可你跟她關系匪淺，就算納過來當個妾室，也能保護你表妹平安一生。”
想到這兒，沈靈書眸色漸漸低了下去，蕭皇後當年不就是想給陸執塞表妹，這才把蕭葶帶進宮麽？
永寧喜歡曹帆的心思，連她和陸執都看出來了，曹帆不會不知曹帆知道，曹家這種勳貴人家豈能不知，大宅院裏的人都是成了精的，即便這樣，還要接那表妹入府。
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
曹家好大的膽子。
她吃過的苦，永寧絕對不可以再吃第二次。
送走了林夫人陳夫人後，沈靈書讓采茵備馬出宮，順便換上了一身常服。
傍晚時分，落日熔金，碼頭響起了最後一班號角聲，一艘客船靠岸了。
采茵扶着沈靈書在岸邊不遠站着，陳夫人說那曹家表妹就在這幾日入京，今日等不到，那便明日，只要讓她看見曹帆親随其母前來接人，那麽永寧就算再喜歡曹帆，她也得讓女兒把心思斷了。
“阿娘。”身後傳來一道嬌媚的女聲。
沈靈書回頭，小公主帶了兩個侍女不知何時也跟出了宮。
母女同心，沈靈書沒有怪她，只是拉過她的手，兩個人靜靜等待着。
與此同時，批了一下午折子的景帝回到養心殿，轉頭問淩霄，“皇後呢？”
淩霄心虛道，“回陛下的話，娘娘出宮了。”
“出宮了？”
陸執徑直朝裏走，語氣有些冷，“這個時候出宮？可派人跟着了？”
淩霄猛猛點頭。
陸執看着他別扭不自然的表情，一瞬覺察到不對勁，又問，“公主呢？”
淩霄再次，““回陛下的話，公主出宮了。”
陸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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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拂面，暮色四合。
就在永寧沒耐心時，她看見了刻着“曹”字徽記的香車緩緩自人群中駛出。
曹帆從馬車上下來，随後轉過身去接曹夫人，不遠處一衣着樸素的小姑娘簡單辨認後便朝她們奔去，曹夫人上前去接，曹帆默默跟在身後，手裏不知攥着什麽。
永寧眼眶一瞬濕紅，轉頭便朝後走。
“永寧！”沈靈書想去抓住女兒的衣袖，卻撲了個空，她頓時有些急，“你們幾個站着幹什麽，快跟着公主！”
岸這邊的動靜不大，可曹帆幾乎是一瞬朝這邊看過來，辨認到永寧的背影後，他不顧曹夫人的反對，直接追了出去。
“殿下！”
沈靈書語氣冷冽，朝身後暗衛道，還不攔着！”
此時此刻，她發號施令的樣子，像極了那位自幼成為儲君的帝王陸執。
幾個暗衛明白娘娘的心思，裝腔作勢攔了一下，沒攔住……
沈靈書啞然，她表現的這麽明顯？
“永寧！”曹帆終于追上了公主。
小公主眼底通紅，恨恨的瞪着他，“找我何事？”
就這個木頭樁子，她不指望從他口中聽見什麽，反正他說什麽，她也不會聽。
曹帆直接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永寧，清潤的星眸寫滿了小心翼翼，“殿下請看。”
永寧打開那張紙，“退婚書”三個大字映入眼簾，裏邊的內容，她甚至不用再看下去了。
曹帆認真道，“今日随母親來，就是為了親自把退婚書交到表妹手裏，若是托母親轉交，母親一定會撕了。永寧，我本想科考中榜後向你表明心意，可我、我怕你誤會，我不會娶表妹'更不會有任何妾室通房，我……”
曹帆跑得急，氣也喘不均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可是他自幼被挑為太子伴讀，那些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光陰裏，先動情的并非是她。
“你什麽？”公主語氣還是冷冰冰的。
曹帆抿唇，不敢說話。
永寧有些急得跺腳，“你剛剛叫我什麽？”
這個木頭！
曹帆反應過來，他剛剛失禮了，頓時彎身作揖，“對不起，殿下，我一時失言，誤喚了殿下名諱，請殿下責……。”
永寧打斷了她，低垂眼簾，一抹嬌嫩的粉色悠然爬上了眉梢，輕音道，“你這樣喚，我很喜歡聽。”
曹帆擡頭，星眸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盛夏的晚風燥熱，燒紅了四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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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十年，盛夏夜，養心殿內，沈靈書坐在書房龍椅上，陸執站在她身側，輕輕碾墨。
郎君墨香在側，沈靈書忍不住擡眸彎了彎眼睛，“三郎剛剛棋輸一招，可不能耍賴。”
她們約定，輸了的那個人站着碾墨，贏了的人去寫太子妃名諱的花箋。
陸執手下動作不減，鼻間逸出了一絲笑容，“朕一輩子，都輸給你。”
群臣面前那個殺伐果斷，戰場上親守國門的一朝帝王，此刻對着發妻言聽計從，毫無形象可言。
這若是宰相看見了不免要驚掉大牙，可這樣的場景，養心殿每天都上演，淩霄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甚至開始算，再過一刻鐘，陛下就要去親自給娘娘端洗腳水了。
更漏落在了亥時，沈靈書有些困了，将花箋收好，身後簾子晃動，她便偏見男人端着洗腳水從內殿走來。
又過了半刻鐘，兩個人洗漱後只穿着常服走到院子裏散步。
沈靈書喜歡看星星，陸執便吩咐了大邺宮入夜後熄掉一半宮燈。
此刻夏夜的天幕上星子璀璨閃亮，檐下風鈴輕輕作響，陸執牽着沈靈書的手，兩個人走得很慢很緩。
晚風拂過，沈靈書貪戀着看着身側男人的容顏，散開的墨絲中已經悄然爬上了白發，不知不覺，又一個十年過去了。
雖然每天都和陸執在一起，可她總覺得不夠，還想多一點，再多一點。
“在想什麽？”陸執捏着她軟軟的掌心，溫聲問道。
沈靈書美眸透亮純粹，“三郎，你說，人會不會有來生？”
陸執道，“自然有。”
後一句他沒說，眼前，這便是他前世跪在佛前，求了無數次的來生。
他不信來生，卻想和一人再次相遇。
沈靈書小手反握住他的大掌，語氣溫柔，“今夜是七夕，那我便對月神大人許願。”
“願與郎君，今生百年白頭，來生再見。”
陸執低頭看着雙手合十的妻子，眼底隐隐浮現光影。
他這一生，初時順遂，卻唯獨于情愛上困頓，好在上天眷顧，讓他璋瓦雙全，得福成家，心愛之人陪伴身側，他已無不知足。
“好。朕與袅袅，來生也要再繼續做夫妻。”
女郎已經走遠了些，現在月華底下朝他招手，笑容燦燦，“三郎，這邊星星多，快來。”
陸執喉結滑動。
“來了。”
【作者有話說】
陸執和袅袅番外就定格在這裏啦，下次更陸瀾眠眠！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火龍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火龍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