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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友
    如此自然正經的話語, 換作任何一個地方聽見,喬憶爾都不會産生別樣反應。
    偏偏,這裏是公司。
    偏偏,身側就是鄧書豪。
    “喬喬、回家、吃飯”這幾個聽似正常, 實則旖旎不清的字眼相繼飛入耳道, 喬憶爾霎時如墜冰窖, 凍至僵硬,震顫得瞠目結舌。
    她艱難地扭過頭, 觀察鄧書豪的反應, 奇異地發現他并沒有過于驚訝。
    “還不走?”林煦又一次開口,字音咬重,隐約透出了不快。
    兩個高大男人一左一右的夾擊之下,喬憶爾待在這裏也是如坐針氈。
    她腦子暈暈乎乎, 忙不疊收好東西站起身, 乖乖跟随林煦離開。
    下樓坐上炫酷超跑的副駕, 喬憶爾系好安全帶,被吓懵的大腦緩緩恢複,後知後覺地抛出了一串問題:“回哪裏吃飯?老宅嗎?”
    “爺爺奶奶不是叫我們回去吃晚飯嗎?”
    “我們現在就去嗎?太早了吧。”
    他們家的晚餐,趕七點就可以了。
    當下連十二點都不到,足足有一下午的時間。
    “是早。”林煦纖長的指節敲在方向盤上,轉頭看她, 略微眯起的黑眸顯出意味深長,“正好,我們去約個會, 多熟悉一下。”
    “熟悉”一詞被他咬得極重, 耐人尋味,喬憶爾沒來由地心驚膽顫。
    林煦沒有将車開回去, 方向盤一轉,前往了一家預定好的私房菜。
    小菜館依山而建,裝修古樸,環境清幽雅靜,不知是林煦包了場,還是生意慘淡,只有他們一桌食客。
    掌勺主廚一大擅長便是酸甜口的肉菜,喬憶爾連續嘗了幾道,樂不可支。
    同時,她不忘找對面人讨論:“鄧書豪是不是知道我是你妹?”
    依據鄧書豪先前平淡的反應情況分析,他八成是清楚他們之間存在某種牽連。
    明姿曾經就提醒過喬憶爾,鄧書豪一來公司就接近她,很有可能是和傳聞中的林總妹妹有關。
    提及此,林煦和緩不過幾分鐘的面色又寒了下去,着重提醒:“你是我女朋友。”
    喬憶爾清楚他氣性老大,不敢反駁,弱弱地“哦”一聲。
    她打彎眉眼,讨巧賣乖地說:“放心吧,我和他沒什麽的,我可煩他了,心術不正的僞君子一個,以後會離他遠遠的。”
    林煦對一桌美味興趣不大,淺淺抿一口茶水,不置可否。
    他冷沉壓抑的視線經過她右手,五根手指細膩蔥白,空無一物。
    那根最是纖長漂亮的中指上原本應該有所佩戴。
    而她一日不願意當衆佩戴,那些心懷不軌的狂蜂浪蝶,怕是難以消停。
    他也連以她男朋友的身份,當面吃味、橫檔、動怒的資格都沒有。
    喬憶爾半天沒聽見林煦吱聲,最愛的甜皮鴨都啃不下去。
    她擡眸見他紋絲不動,神色生硬難看,惶恐地問:“你還在生氣啊?”
    林煦眸色如炬地盯她數秒,滿腹疑慮與憋悶層層積壓,洶湧地直逼心口,呼之欲出。
    不過他終究一個字也沒有出口,忽而偏過腦袋,兀自用深呼吸平複。
    “吃完飯想去做什麽?”林煦再回過頭,語調逐漸趨向正常,若無其事地和她商量,“去不去看電影?”
    喬憶爾注意力轉移得極快,當即追平他跳躍的思路,不假思索地回:“好啊。”
    他們上回那次電影院約會,因為偶然遇上了謝靈她們幾個,不得不戛然中斷,今天剛好可以去補上。
    影院是林煦物色的,到達之後,喬憶爾才知道和從前去過的大有不同。
    他找了家私人影院,定的還是情侶廳。
    這種暗含暧昧色彩的地兒,喬憶爾曾在小黃片和小黃文中看過無數次,每一次上演的劇情都和欣賞電影毫不相幹。
    具體細節不可描述,少兒不宜。
    她不由自主聯想到了昨天晚上。
    站在影院門口,喬憶爾瞟向內裏和尋常電影院截然相反,用色大膽鮮明的裝潢,怯生生的。
    她腳步踟蹰,不肯進去。
    林煦自然而然來牽她的手。
    她仿佛觸及吃人火光,倉皇避開。
    林煦垂眸看向自己落空的手,輕“嘶”一聲,淡淡發問:“真和我不熟了?”
    喬憶爾再瞥一眼私人影院标新立異,設計浮誇的招牌,咬牙瞪他:“你竟然帶我來這種地方,不安好心!”
    林煦無端覺得好笑,眼尾揚了揚:“你都沒進去,怎麽知道我安沒安好心?”
    “我就是知道。”喬憶爾一雙手背去身後,倔強的小臉高高昂起,篤定地回。
    林煦拿她沒辦法,幹脆攬過她的肩膀,半哄半強迫地推着她往裏走:“去了再說。”
    面積寬敞,配套設施堪比酒店套間齊整,氛圍昏黃暧昧的情侶廳布置的是一張雙人床,正對幕布,最大限度地保證一雙人兒觀影的舒适性。
    喬憶爾脫掉鞋子,小心翼翼地躺上松軟的床墊,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忐忑地轉,東張西望,四處尋覓。
    林煦躺到她身側,把人摟入懷中,低淺笑意磁性誘惑:“這家影院是葉寬開的,床上用品全部是新換的,特別幹淨,也沒有裝攝像頭。”
    喬憶爾淺淺地呼出一口氣,繼而不忘擡眸瞪他:“你怕有攝像頭做什麽?”
    “誰怕?”林煦薄削的唇角勾出弧度,浪蕩的玩味,“剛剛誰在找?”
    喬憶爾被他直白戳破心思,羞臊地咬緊齒關,一聲不吭。
    林煦笑着擁緊她,拿起遙控器開始挑選影片。
    其實喬憶爾很喜歡用這種慵懶随性,四仰八叉的姿勢,躺在床上看電影。
    但窩在林煦懷裏,尤其是身處這個一聽名字就囊括了無限想象空間的地方,她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林煦遵循喬憶爾的喜好,千挑萬選出一部法國愛情片。
    影片分外符合法國人獨具一格的浪漫情調,每一幀畫面都是足以比肩油畫的質感,自然光彩絢爛明媚,恰如其分地營造氛圍感。
    觀影之初,林煦老老實實,繁星流淌般的璀璨雙眸一瞬不瞬,專注直視寬闊幕布。
    好似此番前來,當真是為了陪她看一場電影。
    相比之下,喬憶爾顯得不太認真,隔三差五昂起腦袋,狐疑地瞥他。
    “看我做什麽?”林煦撩起眼皮問。
    喬憶爾沒來由地一慌,忙不疊垂下腦袋:“沒有。”
    林煦粲然的眼瞳漾開絲絲縷縷的笑,鼻梁一側的褐色小痣又起妖意。
    他貼近她洇染紅暈的耳垂,慢緩磁啞地問:“或者你想讓我做什麽?”
    喬憶爾全身上下的穴道猶如被點了一遍,千萬複雜滋味彙聚為一泓酥麻,羞赧地瞠目。
    林煦低低笑了一聲,肌肉虬結的雙臂盡可能地圈緊她。
    電影情節鋪墊到位,有條不紊地進入高潮,林煦雙手雙腿慢慢脫離正經,和幕布上的旖旎畫面所差無幾。
    喬憶爾仰面平躺,一大半身子都在承受重量。
    她的動作,神态,包括隐忍含混,惹人魂動的聲音都和電影中的女主角同步。
    滾燙迫切,纏綿悠長的深吻漫山游走,剝離阻隔。
    喬憶爾急促地喘氣,大腦也被滾滾熱浪灼烤,燒至空空蕩蕩,所剩無幾的意識接收到了影片中女主角陡然變了調的低吟。
    似是囊括了恐慌,吃痛,瑟瑟發抖,還有……情不自禁的興奮。
    喬憶爾感受着林煦在下面作亂,以為自己會再一次和電影中女主角的一舉一動重疊,本能湧出一陣高過一陣的驚恐。
    卻沒有叫停的打算。
    何曾料到林煦忽地止住了所有動作。
    喬憶爾茫然幾秒,緩緩掀起眼簾,眼睫亂顫,水霧迷蒙地看他。
    林煦呼吸粗重混亂,比她更甚。
    他咬緊齒關,極力鎮壓奔湧流竄的燥意,撫過她被密密匝匝的熱汗浸濕的鬓發,吻了又吻,喑啞安撫:“不會在這裏。”
    他對喬憶爾太過了解,小姑娘看似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實則對外面很多地方都有抗拒。
    林煦想要在她最熟悉的地界,她能最大程度地安心、放松,享受一切。
    後面去公司搬磚,喬憶爾稍微一得空,思緒就不可抑制地飛去那天的私人影院,耳畔回蕩林煦那句極具缱绻溫柔的“不會在這裏”。
    她心髒失控地亂跳,震聲砰砰,糯米團子一樣的圓潤面頰浮一層可疑薄粉。
    喬憶爾雙手托腮,忍不住琢磨:那會在哪裏?
    謝靈最是人精,幾番有意無意的觀察後,斷定她有料可挖,滑動轉椅湊近,确信地說:“小小喬,你最近狀态不對勁哦。”
    “有嗎?”喬憶爾猛然抽回心神,忐忑地望向她。
    “有啊!”謝靈眉梢一揚,賊兮兮地假設,“是不是和林總一樣,找到對象了?”
    喬憶爾不好意思地埋低腦袋,紅着臉笑了下。
    謝靈眼睛雪亮,立馬尖聲叫喚,誇張至極:“啊啊啊,你真的談戀愛了!”
    她這一嗓子好比八級地震,威力無窮,附近好幾個同事耳聞,不約而同地仰頭側目。
    喬憶爾又羞又慌,下意識捂住了臉。
    周邊有幾個男女平常就愛和謝靈一塊兒言論八卦,他們陸續圍上了喬憶爾,叽叽喳喳地問:“多大啊?”
    “帥不帥?個子高不高?”
    “身材呢?有料沒有?”
    “在哪裏上班?”
    “離咱們林氏近嗎?”
    喬憶爾弱不禁風的耳道霎時被一窩蜂猛攻,随時随地可能撕出裂縫似的。
    她分開捂臉的指節,裂出一條眼縫,偷瞄他們。
    喬憶爾心下惶惶,卻不準備一味地否認。
    她和林煦暫時處于偷偷摸摸,地下隐戀的狀态,但不會一直處于。
    總有一天要讓他們知曉。
    與其在将來的某天一下子爆料,不如循序漸進,讓衆人一點點了解。
    想通這些以後,喬憶爾堆壓在胸口的數塊巨石悄無聲息地碎成粉末,整個人輕松不少。
    她放下遮臉的雙手,端正坐姿,挑了些淺顯的問題回應:“比我大幾歲,很高很帥,身材一級好,工作也特牛,他公司離我們超級近。”
    誰知道這三兩句話壓根打消不走謝靈等人,他們愈發瘋狂,得寸進丈地纏她:“照片有沒有?”
    “給我們瞄兩眼呗,替你掌掌眼。”
    連番轟炸之下,喬憶爾招架乏力,條件反射地想縮回殼裏,逃避所有。
    但她眼珠一轉,倏忽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給他們看男朋友的照片。
    可以趁這個機會試試同事們的反應。
    喬憶爾思忖了又思忖,慢悠悠摸出手機,找到相冊裏面,最先映入視野的林煦照片。
    那還是她前幾天保存的,林煦被同事偷拍的佩戴情侶戒指的一張。
    喬憶爾小心翼翼地遞出照片,激動不已的同事們争先恐後地來看。
    一個二個看完的反應皆是表情全無,呆若木雞。
    鬧嚷的一隅像是被詭谲力量抽幹了空氣,頃刻陷落真空地帶,再也無法傳播聲波。
    喬憶爾耳畔陡然轉靜,還不太習慣,她惶恐地觀察衆人,猜測他們是不是被吓傻了?
    她絞盡腦汁,正想收回手機,随便打個哈哈,用開玩笑的打消這個尴尬局面,他們猝然爆發了一陣大笑。
    “喬喬,你男朋友不會是林總吧?”
    “這怎麽可能?哈哈哈。”
    “玩笑開大了哈。”
    “喬喬,你敷衍我們也要認真準信一下啊!你拿林總的照片出來和拿明星的有什麽差別?”
    “嗯嗯嗯,我也是林夫人!”
    在找出照片前的短暫幾秒鐘內,喬憶爾腦內爆炸,想象過無數他們獲知後的言行舉止,卻無論如何沒想到他們會如此一致。
    一致地認為她在癡人說夢。
    喬憶爾秀氣的眉毛擰動兩下,無端憋悶,惆悵地問:“我和他很不搭嗎?”
    她一本正經,略帶天真的一句話再度戳中了一夥人的笑穴,好幾個笑得前仰後翻,直不起腰。
    “我滴乖乖,這不是搭不搭的問題,這是林總認不認識你的問題。”
    “而且林總有女朋友了,我們就不要想入非非了哈。”
    “喬喬,想不到啊,你也是林總的顏粉,以前怎麽沒表現出來?”
    喬憶爾:“……”
    她不想搭理他們了,揣好手機,一頭紮入工作。
    謝靈他們幾個鬧夠了,跟着各就各位。
    但這個插曲無疑是客戶服務部今日份的最佳猛料,午後的閑暇時分,三五個人聚到茶水間,一面用飲料甜點補充能量,一面搬出喬憶爾讨論。
    “你們說喬喬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啊?”
    “可能有吧,小小喬那麽乖,不會拿這事兒诓我們。”
    “但肯定不是林總。”
    “你們覺得會是誰啊?”
    一群人聊至這裏,茶水間又有一個人光顧。
    是陸海靜。
    她近期狀态低迷許多,不知是不是因為丢了華興那種級別的大項目,極度不甘心,日日熬夜加班,青色的眼袋尤為明顯,額頭和雙頰冒出好些粉刺,遮瑕粉底都蓋不全。
    陸海靜聽見喬憶爾的名字就一肚子火,沒好脾氣地說:“跟去看看啊。”
    上午喬憶爾在工位描述男友的言辭,她一字不漏地入了耳。
    對此,她嗤之以鼻。
    陸海靜混跡中央商務區已有一年多,據她所知,附近幾棟寫字樓,能夠滿足喬憶爾描繪的年輕的,又高又帥,身材一流,工作地位不同凡響的異性,她只能想到一個。
    那就是他們林氏的CEO林煦。
    而就像謝靈他們幾個斷言的,喬憶爾男朋友怎麽可能是林煦?
    他們可是兄妹。
    是以,陸海靜覺得要麽是喬憶爾騙了他們,她這個男朋友子虛烏有,純屬扯淡,要麽就是她女友濾鏡太厚,對象質量堪憂,至少達不到她話語裏的高度。
    無論是哪種可能性,都能叫陸海靜看一看樂子。
    自打華興一事後,謝靈一夥人對她的印象頗差,沒有一個人接話。
    大家如同遠離毒蟻蛇蠍一樣,投去鄙夷眼神,不謀而合地出了茶水間。
    但有人将陸海靜那句話聽了進去,且興致盎然地踐行。
    這日黃昏下班,鬼靈精謝靈召集兩三個交好的同事,鬼鬼祟祟地追在喬憶爾身後。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始終和追蹤對象保持百來米的間距,行徑細致謹慎。
    他們幾個純屬是為了好玩,誰也不确定喬憶爾下班後會不會去找男朋友,但随着喬憶爾越走越偏,甚至有意繞路,他們一個個興奮起來,直覺有戲。
    果不其然,他們有驚無險地跟了三條街,親眼見證喬憶爾笑靥燦爛,步伐逐漸輕快,最後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筆直地撲進一個男人懷中。
    男人一如她上午簡單直白的敘述,年輕帥氣,身形高挺緊實,那一張臉,姣好得叫人一見不忘。
    至于二見,則是驚心動魄。
    謝靈等人逼不得已剎停腳步,一個二個震撼到目瞪口呆,眼珠子噼裏啪啦,滿地掉落。
    “那個,那個,那個男的是林總吧?”
    “好像似乎大概是的吧。”
    “林總戀愛了,喬喬也戀愛了……”
    謝靈目不轉睛注視前方于绮麗日落深處,縱情相擁的男女,用盡全力掐了把自己胳膊。
    劇烈痛感直線奔走,勢不可擋地襲擊中樞神經,她仍舊不敢相信這是現實。
    謝靈狠狠吞咽一下,聲線發顫:“所以小小喬的男朋友真的是林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