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柏念也嘴角抽了抽。
徐牧颤巍巍地说：“不是吗？”
柏念也哭笑不得,见他好像真的眼眶红了，放轻声音，“当然不是。”
他抵住徐牧额头,“你别乱想，我身体好好的。”
徐牧心神微松,“真的？”
“嗯。”
“那、我能看下你的体检表吗？”
柏念也一顿，没立刻答应。
徐牧又紧张了,他攥住柏念也的手臂,“你骗我！”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从学校回家，他的心就砰砰跳,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现在缩在狭小闷热的被窝里，更是如此。
耳膜像徜在水流,汩汩躁动，后背贴着已经湿了的衣服，胸腔像裹着不断长大的气球,噎在嗓子眼，连着的几根神经疯狂跳动，好似针刺般,涌出难言的闷痛。
“念也……”徐牧埋在柏念也脖颈，声音沙哑，“你给我看看体检表，我好担心你。”
他没有绕弯子，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忧虑。
柏念也心脏愈发软和，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真没事,医生叮嘱我一点小问题。”
“小问题？”徐牧抓到关键词，“你还说没问题！”
他激动地快要蹦起来，脑子嗡嗡响，柏念也伸手想把人制住，但没成功。
徐牧反压柏念也的手臂，方向调转，手肘牢牢抵住床铺，他欺身而下，膝盖往前一推，落在对方挣扎的双腿。
柏念也猝不及防，想反抗，但下半身怎么也动不了。
少年的身躯已然不复单薄，整个人砸下来，似有千斤重，而接触的皮肤滚烫如岩浆，像要灼烧一般。
“你果然有事瞒着我……”徐牧一脸伤心欲绝，但动作却极为强势，牢牢控制身下的人，不允许对方动弹。
柏念也：“……”
“你这脑子，天天想什么？”他好气又好笑，虽然知道对方的出发点是关心他，但真的——
太憨了。
徐牧不吭声，漆黑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他低头，腿慢慢往上攀沿，鼻尖轻蹭对方脸颊，轻声唤了声“念也”。
柏念也心脏不听使唤地跳动，快要跳出胸腔。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交叠的……
被子里的空气不流通，尤其是胸前还压了块“大石头，他艰难地仰头，脖颈的皮肤莹白，凸起的青筋滚动，充斥着血色
，像脂玉染了胭脂，煞是好看。
徐牧目光略微往下移，视野里滚动的喉结一上一下，看着苍白的皮肤慢慢染上粉意，连带着淡色的唇透出潋滟的绯红。
他晃神一瞬，莫名生出奇怪的念头：
如果再红点……
“是我小时候就有的毛病，不算严重，我妈一直带我去看医生，控制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柏念也低低说话，柔柔的气息打在徐牧脸庞。
“……什么？”徐牧回神，眼神逐渐聚焦，“小时候就有的……对你的身体有伤害吗？”
柏念也想了想，“控制好就不会。”
——虽然容易激素不平衡，导致身体会出现小症状，像红疹、头晕、乏力之类的，加上现在快要成熟期，身体有点难受，但只要好好用药，就能平衡调理好，减少出现的情况。
徐牧靠过去，闷声说：“那就是有过，我……我都没注意到。”
柏念也摸摸他的头，哄道：“我肯定要藏着啊。”
“所以是什么毛病？”
“……不严重，你不用在意。”
“你就和我说说。”
“真没什么。”
徐牧抿唇，幽幽地说：“我们之间有秘密了……”
柏念也：“……”
“我从来没瞒过你什么。”徐牧顿了顿，眼底精光一闪，但还是挨着柏念也的脸颊，“念也，你告诉我呗。”
他故意压低声音，嗓子发闷，听起来非常可怜。
柏念也：“……”他怎么觉得对方是装的。
“念也？”
“……”
徐牧掰正他的脸，“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柏念也和他对视几秒，最后认输了。
“你真想知道？”
“嗯。”
“……”柏念也嘴巴张了张，还是难以启齿。
这个秘密，如果换成别人，他肯定不会告诉对方，哪怕如何哀求。
但“对方”是徐牧。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知道阿牧哪怕知道自己的秘密，绝不会有什么异样，可能会惊讶，但绝对不会嘲笑他，也不会觉得他是个异类。
而且……柏念也指尖蜷缩，掌心被汗水濡湿，他也想知道，阿牧对于这样的身体，会是什么反应。
“念也……”徐牧凑到柏念也耳边，小声说，“你不是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吗？我要这个。”
柏念也一愣，随后笑着说：“啊……这算什么礼物？”
徐牧认真地说：“算啊，了解你怎么不算礼物？”
柏念也：“……”
“念也，你就告诉我吧。”
柏念也轻捋他额前的刘海，低低说：“好，生日的时候告诉你。”
徐牧眼睛发亮，“来，拉钩！”
“我至于骗你嘛。”柏念也好笑，但还是伸出小拇指。
两人晃了晃勾着的小拇指，一下又一下，嘴里念念有词。
徐牧最后十分满意。
“好了，说也说了，拉钩也拉钩了，你别压着我了。”柏念也说。
徐牧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对方。
“哦……”
“哦就快松开我。”柏念也斜瞥他一眼，“不热吗？我全身冒汗。”
确实热。
临近春天的尾巴，气温一天比同一天高。
徐牧嘴硬，“还好。”
但后背已经汗涔涔的，哪怕调温器勤勤恳恳地运作，被窝还是像个巨大的蒸炉。
柏念也动了动腿，宽松的短裤往后落下一截。
两人的小腿贴在一起，稍微动一下，就能感受到皮肤摩擦的触觉。他忍不住曲起膝盖，脚缩起来。
徐牧下意识追逐，非要压住对方的腿，脚缠上去，像玩闹似的。
“你腿好滑……”他脸颊贴住对方脸颊，嗓子低哑，“是因为你平时涂身体乳吗？”
徐牧顺手压住柏念也的大腿，指骨收紧。对方的短裤翻了个角，边缘是亲肤的棉麻质地。
徐牧摩挲他的小腿、膝盖，触感像丝绸一样。
从膝盖到大腿，指腹的皮肤愈发滑腻。
柏念也拢起腿，皮肤痒得不行，想笑又要克制，他瞪了徐牧一眼：你什么毛病？
徐牧还用指尖拨弄他腰间的痒痒肉，柏念也腰绷直，四处躲避。
柏念也推了推对方的胸膛，眼尾微红，忍不住笑个没完没了，“你别挠我痒痒肉了。”
徐牧没有听，脸反而凑得越发近，两人的鼻尖抵住鼻尖。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有魔力，他鬼使神差地说：“……好漂亮。”
柏念也愣了愣，“什么？”
他脸色骤然一变，蜷缩起身子，肩膀颤抖了下。
徐牧没注意到，慢慢回魂，眼皮急速眨动，但没有移开目光。
这一次，他声音变低沉了点，“我说，你漂亮。”
柏念也掐住自己的掌心，声音飘忽了些，“哪有人说男生漂亮的……我长得也不精致，普普通通，平时戴着眼镜……”
“男生也可以漂亮。”徐牧小声说，“不普通，是眼镜封印了，就像动画片里一样。如果别人——”
他忽然没声了，几秒后，“戴眼镜挺好的，别人发现不了，就我一个人发现了。”
徐牧说着，有点得意。
柏念也的心跳乱了，并起的膝盖倒向一边。
他舌尖抵住牙齿，轻微的刺意。
“好了，别开玩笑了，你出去别乱说，我要被笑掉大牙，漂亮好看的人这么多，我哪算啊。”
“算。”徐牧抓住他推过来的手，很认真地说，“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漂亮、最好看的人。”
柏念也手腕颤了颤，心里的话呼之欲出。
“……你、你……”他吞吞吐吐，“你这是滤镜，以后、你如果有喜欢的人……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结婚了，还是把这套说辞留给对方吧。”
徐牧怔了下，像在思考柏念也的话。
柏念也紧张至极，指骨攥得发白，心脏的每一下都震耳欲聋。
“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女朋友和男朋友，也不结婚。”徐牧说。
“为什么？”柏念也脱口而出。
徐牧皱眉，“我想象不到这样的生活。喜欢上一个陌生的人，然后谈恋爱，结婚……”
他垂眸，自言自语，“一个人挺好的，或者你和我生活一辈子？这样倒是不错。”
柏念也呼吸闷在鼻腔，他嘴唇咬住，急促地说：“你肯定会遇到喜欢的人，不可能和我生活一辈子吧……”
——哪有朋友过一辈子的？现在这么说，以后真碰到了，恐怕就不是这么说了。
徐牧不明白柏念也的笃定。
忽然，一个猜想乍然破开，他的眉头死死拧起。
“你有喜欢的人了？！”
“你肯定有，谁？”
“难道是……”
柏念也睁大眼睛。
“同班的？同校的？还是异校的？”徐牧攥住他肩膀，眼神凌厉，“柏念也，你不许早恋！”
他烦躁地问：“你在学校暗恋谁？男的女的？你们接触过了？你表白没？等等，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柏念也：“……”
他就说，这呆子
哪有这么聪明。
“没有，你想多了。”
柏念也稳住声音，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异样。
——快要高考了，他不打算现在戳破。
最起码，要等高考完，才能慢慢来谈感情。
他到时要看情况，是试探还是直接开口，亦或者温水煮青蛙……
柏念也想着，有点懊恼。
果然，他刚才没控制住，一下子上头了，才问出这种没脑子的问题。
他也不比徐牧聪明多少。
“没有在一起？”徐牧绷着脸，一股闷气憋在心头，阴阳怪气，“怎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不会要高考后吧？”
柏念也一言难尽，你说这聪明吧，也不完全，不聪明吧，好像又有点聪明。
“柏念也，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徐牧不高兴，喋喋不休，“这都瞒着我……不对，说好我们的感情最好，你偷偷把心里特殊的位置给别人了？以后你的时间都给第三个人了？”
他越说越气，“你们不会约好考一个大学吧？我呢？我们不上一个大学了，还是要我去看着你们卿卿我我，上课下课回家都黏一起？我怎么办？我当电灯泡啊？还是你要把我甩开！柏念也，我就说你为什么无缘无故问我那些问题，原来是你心里有鬼……唔唔唔……”
柏念也捏住他的嘴，徐牧变成扁嘴鸭，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他叹气，“没有其他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都没有喜欢别人，你不要乱想。”
徐牧听不进去，依旧死死盯住柏念也。
柏念也快速说：“我们也快要高考了，谈感情合适吗？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对未来不负责任的人吗？”
徐牧不“唔唔”叫了。
柏念也推着徐牧胸膛，慢慢起身，这一次，很顺利。
“至于大学还有以后……”他温柔地看着徐牧，轻声说，“我们做个约定，只要你不谈恋爱、结婚，我就不谈恋爱，也不结婚。相反的，我不谈恋爱、结婚，你也不能谈恋爱、结婚……”
“无论我们发生什么，这个约定都有效，好不好？”
柏念也想，他真是卑鄙啊。
在无法肯定好友的心意时，居然设想出最糟糕的境况，想以此困住对方。
徐牧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柏念也轻轻按住手背，笑了笑，吓唬他，“不多想想？谁要破坏约定，谁就要被涅瓦特
斯惩罚……”
他卡住，没想好该说什么。
“你不算，我要是破坏约定，我出门被雷劈。”徐牧淡定地说。
柏念也眉心一跳，赶紧捂他嘴，“你乱说什么！”
徐牧挑眉，“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能遵守，所以才敢说。”
柏念也睫毛落下，手跟着往下落，“那也别乱说这种不吉利的承诺……”
徐牧不在意，“我不主动破坏约定，就不成立，不对吗？”
柏念也哑然。
他恍惚地想，或许这就是他有慢慢磨的勇气。
明明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却有恃无恐，认为最后能找到通往圆满的一条路。
盲目的自信和盲目的自卑，大概是每一个暗恋的人最复杂、最没道理的心境。
“你说得对，如果我不遵守了，我也被雷劈。”
徐牧面色一变，“呸呸呸，你别说这个，你——”
“写作业没？”柏念也冷不丁地问。
徐牧呆住，被这话题拐弯的速度惊到了。
柏念也冷静撇开徐牧的手，不动声色地抽回脚，准备下床去浴室换条裤子和……
徐牧慢半拍，意识到什么，又把人拽回来。
柏念也不设防，整个人没有着力点，腰一软，躺倒在床上，他闷哼，立刻绞着腿，膝盖紧紧并在一起。
他暗道不好，只想赶紧离开去卫生间。
但腿刚要往床下去，就被徐牧扑回去。
柏念也仓促避开，没完全成功，反而让对方抱住了大腿，毛茸茸的脑袋拱上来。
他僵住，不敢乱动。
“等一下……”徐牧埋头乱蹭，嘟囔，“我能多要一份生日礼物吗？”
“……嗯。”
“什么都行，你说的。”徐牧强调。
“你说。”柏念也深吸气，闭上眼。
徐牧舔了舔干燥的唇，“那我说了，你……”
他微微拧眉，像是疑惑。他鼻尖动了动，沿着大腿内侧嗅闻。
柏念也倏然睁开眼，挣扎，“你在干嘛！你——”
徐牧双手纹丝不动，牢牢禁锢住他的大腿，有力的指骨按下去，指缝溢出细腻，肉感十足。
“念也……”他的脑袋不断往上凑，鼻子耸动，“你是不是洗澡的时候没冲干净，所以沐浴露全留在身上……也不对，主要集中在下面的位置，好像只有短裤……”
他灵光
一闪，“是不是洗裤子时没冲干净水？洗衣机坏了？我、嘶！
徐牧捂住脑袋叫，柏念也脸颊通红，他咬咬牙，一双腿总算挣脱对方的手。
他赶紧下去，动作拉扯间，“咕噜
一声响。
很轻微，不仔细听，几乎微不可闻，但在他耳边却如惊雷。
柏念也脸色乍青乍白。
“哎，念也，你去干嘛！
徐牧喊了声。
柏念也飞奔到卫生间，自动门关上的瞬间，他咬牙切齿。
“洗没冲干净的裤子，满意没？
?酬川)
徐牧抓了抓头发，满脸讪讪。
好凶……
他是惹念也生气了？
徐牧有点茫然，为什么啊？
他想不通，渐渐走神。他伸出自己的手，低头，呆呆地看着。
细腻、滑嫩的触感残留其中。
徐牧心神被攫取，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重新躺回床上，从枕头的一边滚到另一边。
那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味再次萦绕鼻腔。
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消散，反而彻底根植在徐牧脑海里，难以忘记。
他想到和柏念也的约定：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的话，是不是就能当……
一辈子的好朋友？
徐牧嘴角翘起，浑身溢满幸福，挺好的。
嗯，和念也一辈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