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看到站在门前的两父子,欢快的脚步顿住了,转了转脑袋,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在养蜂夹道待了一天两夜,胤禛不知道啊!

    “元福!阿玛是元福!”弘晖很激动,李盛看着小朋友通红的眼圈有些愧疚和心疼,想过去蹭蹭他,但是刚一动就缩回来了——胤禛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友好哎,他不会家暴狗子吧?

    胤禛站在原处运气,就看见元福顿住脚,本来高高翘起来的大尾巴也垂下去,黑豆眼心虚地转了转,然后犹豫着踩了踩两只前爪,居然掉头就跑了!!!

    胤禛气得脸黑,但是心里却轻松下来,元福没事,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盛出了门躲进路边的草丛里想了想,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还是要找个能护着他点的人啊,他转头往福晋的正房跑了。

    四福晋早早地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伺候,也是心里不安定。

    “行了,就插这两支钗好了。”四福晋语气不高兴,下边的宫女们也不敢多说,反正福晋也不出门,这虽说简素了些,也不过分。

    “福晋,元福回来了!”外面传来宫女们的喧闹声,四福晋立马站起来往外走,果然,走进正屋就隔着门看见一大只狗子正蹲在院子里冲着她歪头咧嘴笑。

    元福:福晋这么温柔应该不会打狗的吧嘻嘻。

    然后就被四福晋捉住耳朵唠叨起来。

    “元福你乖啊,以后不能在外面待这么久,这要是遇到坏人,看你这么胖,肉这么多,会把你捉去吃的.......家里多担心你啊......弘晖都哭了好几次了......巴拉巴拉”

    李盛被念叨地趴下抱头,两只前爪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装死。

    胤禛到了福晋的正院后,看到的就是一只趴在地上精神萎靡的元福,旁边的宫女们正拿着梳子给他梳毛。

    “元福?刚才不是很精神的吗?嗯?”胤禛蹲在地上看着狗子,把它抱住耳朵的两只爪垫拉开。

    元福抬起头,黑豆眼中透出一股怨气:啊,原来唠唠叨叨的魔法攻击一样很折磨啊!

    没一会儿李氏带着几个孩子也过来了,一群人围观元福。

    “元福这毛毛怎么好像是被烧焦了一点一样,爷,您看看,这一缕都有点焦糊味。”

    李盛扭过身子来看,果然,尾巴那里有一点被烧到了,应该是从胤祥的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被火燎了一下。

    胤禛皱

    起眉毛,挪到元福面前捏住它的腮帮子问:“元福,那里失火了吗?”

    “汪汪!”对!

    “那个人呢?”胤禛很紧张十三弟。

    “汪汪!”安全着呢!我出手你放心啦!

    胤禛望着元福还在左右摇摆的大尾巴放下心来,元福在府中生活了六七年了,他大概也摸清楚了元福的叫声规律,这种脆爽短促的叫声一般就是肯定的意思。

    旁边的四福晋有些奇怪他们一人一狗的在说谁,但是看着四爷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就不问,有些外面的事儿,她不知道也正常。

    “元福这爪垫上都是泥灰,爪垫缝缝里还有扎着的小石子,这指甲还劈开了,这是跑到哪儿去了啊?!”李氏揽着弘时在旁边,看着丫鬟拿了湿巾帕来给元福擦脚脚,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元福被划了伤痕有些破皮的肉垫。

    早饭送过来了,四福晋推着胤禛进屋里吃饭:“爷,您赶紧垫吧两口就要往宫里去了,元福有我看着呢。”

    胤禛看着元福的表情,总感觉肯定还有别的事,元福肯定背着他还干了别的。

    胤禛好歹吃了两口就在苏培盛的提醒下往外走,这会儿天刚刚亮起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元福冲着他歪歪头吐出舌头来装怪,还甩了甩尾巴。

    到了宫里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在外面坐着等见驾,就看见苏培盛端着一碗茶进来走到他旁边,贴着耳朵轻声道:“爷,外面说十三爷住的那房子昨夜里大火,屋子都塌了,十三爷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烟尘熏的,昏厥过去一直不醒,皇上下了朝听说过后把十三爷安置在乾清宫后面的侧间里,太医过来施针把脉,这会儿刚醒。”

    刚说完十三爷昏厥不醒这几个字,苏培盛就看见自家主子爷本来放在桌子边的手霎时握紧,手背上青筋乍起,若不是这会儿屋子里等着求见皇上的还有不少人,看这样子,简直都想去后边亲自看看了。

    但是不等他再继续问,就听见里间传来的声音:“四爷,皇上传您呢。”

    他只能暂且把事情压在心里,收拾形容往御书房去。

    康熙正坐在上面看奏折,见他来了,问过这两日的差事,便抬头说道:“跟朕一起,往后边去看看胤祥吧。”

    胤祥刚醒过来,旁边太医说他心神不安,正给他施针。

    他闭着眼回想这两日来的事儿,元福怎么撵都不走,等外面起火的时候才从衣柜里爬出来亮着眼睛要干什么的样子,难不成,元福一直都在等这场火灾?!

    “臣拜见皇上万岁。”太医行礼问安,胤祥赶忙睁开眼睛作势要下去跪拜。

    康熙看着他脖颈额头上的针,抬手不让他动。

    “十三阿哥身体如何?”

    “禀万岁,十三阿哥身子亏虚得厉害,心神受损,腿上也有病痛,据阿哥口述,每逢着凉或闷热便痛痒不堪,何太医推测,应是鹤膝风的前兆,这病若是不早加预防,将来厉害了,恐怕会不良于行。”

    康熙仔细看看眼前的儿子,面色青黑唇无血色,形容枯槁眉眼无神,这还是胤祥吗?!当日裕亲王重病他去探望,都比十三的样子好看些。

    当年他可是诸皇子中骑射上佳的,曾在从猎时手持利刃刺伤猛虎,颇为健壮勇猛啊!

    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见面三分情,何况当年他是真心疼爱胤祥这个聪慧懂事的儿子,康熙一时间触动情肠,心软了。

    罢了,敏妃伺候自己一场,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两个格格都指婚蒙古,她没见着女儿大婚,唯一一个儿子也折腾成这样,那日的事,十三确有疏漏之处,但太子也自陈过错还为十三求情,这孩子如今都这样了,他还能把儿子逼上绝路不成?!

    “罢了,诸般往事不必再提,待你好些,便回府中修养吧。”康熙叹口气吩咐道。

    胤祥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看到皇阿玛后面的四哥着急地冲着自己使眼色,他才醒过神来,眼眶中瞬时便盈满泪水,他不顾头上的针,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康熙脚下泣不成声:“儿臣,多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走了,太医也都走了,胤禛坐过来握住弟弟的手,感觉这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再看看十三脸上的胡茬,他拍拍弟弟的背:“没事了,宽心修养,等回了府四哥再去看你。”

    两兄弟都默契地没提元福的事,宫里连墙都恨不得长眼睛长耳朵,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胤禛回了自己的府上,去了正院,还没等喘口气就听见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他顺着声音一歪头,就看见元福正泡在屋子里一个大木桶里,旁边的弘晖给他加着热水,几个孩子都拿着一个大木头刷子在元福的毛毛上蹭,旁边放了一圈的暖炉。

    福晋从侧边屋子里出来,后边两个宫女各自拿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子,一看就知道是要给元福擦的。

    “大冬天的,怎么好好的给元福洗澡?”胤禛一边站在西屋门口看着,一边说。

    “元福的毛毛里都是灰,往床上一跳

    就是一片粉尘,弘时还要元福陪着睡午觉,还是洗洗干净。”

    “十三放出来了,你收拾些吃食药材给他们府上送去,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兵荒马乱呢,让黄大夫跟着车去,在那边住几天。”

    福晋答应一声就去安排,胤禛继续站在门口看着元福洗澡。

    里面弘时正拿着一个水瓢舀水浇在大狗狗头上,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元福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抖了抖耳朵,然后就开始疯狂甩头,水珠四溅,周围的孩子们都尖声叫起来。

    “元福你个坏蛋!”

    “我的衣服都湿了!今天才换的新衣裳!”

    元福就蹲在桶里咧开嘴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折腾了一会儿,大狗狗被安置在一张地毯上趴着,裹着那件毛毯,旁边两个宫女拿着布套子裹好的小熏炉,在旁边给它烘干毛毛。

    胤禛在旁边喝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元福的毛毛才干个差不多,他带着狗子上了马车,福晋在另一个轿子里,后面还跟着一辆装满的车,一起往十三的府邸去。

    十三是被担架抬着回府的,他昏厥那么久,谁都不敢让他下地自己走。

    十三福晋兆佳氏这阵子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她太害怕了,大阿哥被拘起来至今没出来,可那好歹还是自己的府里,妻儿都在身边,也有奴才伺候。

    她的丈夫可是在养蜂夹道里关着,什么消息都没有,府里这阵子也艰难,十三爷见罪于皇上,内务府最是拜高踩低,皇上心疼儿子们,允许他们从内务府支取东西。

    从前十三爷得脸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按时按量地送来,如今府里不好了,连往常份例里的米粮都没了,她不敢去说,生怕让皇上想起十三爷来,再更生气。

    这阵子她夜里总是睡不着,她就怕丈夫被拘个十年二十年,那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连着几个月下来,她精神越来越不好,要不是四嫂常来劝着她,还常常接济吃食布料,这么大的府邸人吃马嚼,孩子们又哭又闹,她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猛然听下面说十三爷回来了,兆佳氏仿佛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样愣住,然后也不管身边的嬷嬷丫鬟,自己疯了一样往外跑。

    看着担架上脸色青黑的胤祥,兆佳氏再也忍不住了,攥着丈夫的手痛哭出声。无论是不是继续圈禁着,起码一家子能在一处了。

    她亲自伺候着十三躺好,仔细听着大夫的话,记下来需要的药材,让人立马就出去采买。

    夫妻俩执手相看,都是心里泛酸眼中

    含泪。

    正沉默间

    外面报

    四贝勒来了

    四福晋赶紧擦干眼泪迎出去。

    四福晋和十三福晋去正院说话

    胤禛带着元福过来看十三。

    胤祥一见四哥

    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往外流。

    胤禛过去让他躺下

    元福可没这么温柔

    直接跳上床趴在里侧

    还伸出肉垫摸摸胤祥的额头。

    “苏培盛

    看好了门。”

    “胤祥

    今儿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一说

    我听说你住的那房子着火了?”

    胤祥低头想了想

    从元福前天晚上跑进来开始

    到拿给他药壶

    一直不肯走

    到后来起火元福才走

    自己突然昏过去

    醒来就在宫里了。

    胤禛看向元福:“你说元福带了药给你?”

    “是啊

    四哥

    你怎么知道我膝盖疼的?”

    胤禛慢慢吐出一口气来:“在今天早上之前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元福——”胤祥愣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元福。

    “肯定是元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你。”胤禛道。

    “那它怎么知道用哪种药?”元福只是一只狗狗啊。

    胤禛想了想

    为元福找到了一个很勉强的解释:“在庄子上的时候

    他们说乡下养的牛羊马这种牲畜有时候病了还会自己去找草药吃

    兴许元福也比较聪明

    会自己找药吧。”

    胤祥看了看旁边的元福

    乖乖巧巧的样子。

    “那火灾?”

    这下胤禛沉默了

    这个是真想不通啊

    元福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一场火呢?

    看着四哥也不说话了

    胤祥笑了一声:“四哥

    何必再想这些事?如今皇阿玛宽恕我了

    我回了府

    这就很好

    不必再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说完

    他转过头撸一把元福的毛耳朵:“元福着实不凡

    身怀灵异

    四哥

    这是你的运道。”

    “别多想了

    你还是多休息才是

    你看你这脸色

    ?)

    我看着都害怕。”

    “我从前天晚上就没睡着

    一日两夜不能安枕

    脸色要好也难哪

    只是你放心

    我只是脉象吓人

    实际身子亏空并没有那么厉害。”他笑着安慰四哥。

    只是想到那两日的心惊肉跳

    仍然是心有余悸。

    “这场火倒是来得好

    不但没伤着你

    倒还解了你的困

    来日你身子好了

    该去拜一拜祝融神君。”

    祝融

    就是火神的代表称号。

    元福在旁边似乎有些不高兴地叫起来:“汪呜~”

    ——拜什么祝融

    你拜错庙门了

    拜狗狗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