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还是黑暗。
骁云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伸出一片混沌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凭着本能摸索向前,时间过了很久,依旧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虚空让人恐惧,骁云湛也不例外。
他尝试着大声呼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除了嘴唇在无意识的翕动,甚至还不如一条跳上岸的鱼,至少鱼可以发出声音,还看得见外面的天空。
就在他满心绝望的时候,前面投过来一道光,骁云湛欣喜若狂,朝着光亮的地方就跑了过去,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绊倒了他,他在跌倒的时候终于看清了那黑暗中一双双阴鹜的眼睛,泛着凶狠的绿光。
骁云湛猛然睁眼,汗流满面。入眼的是熟悉的帐篷顶,偏头,伏在床边的是洛南书。
洛南书!
这个认识让骁云湛觉得自己大概是没醒,他后知后觉地伸手想掐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洛南书握着,这一动,洛南书就醒了。
熟悉的瞳孔里神色从迷糊到惊喜到后怕,一切的变化都清晰的展现在近在咫尺的骁云湛眼中。
突然,他就有些后悔一定要来边关了。
这任务也不是非做不可不是吗?
“你醒了!”洛南书想要上前探一下骁云湛的额头,但因为跪坐的时间太长,猛然伸手扯到了肌肉,面上神色痛得扭曲了一下,胳膊自然也没抬起来,最后只是落在骁云湛的手臂上。
“怎么了?”在千军万马前镇定自若的军师大人现在反而露出了焦急的表情,要是让镇北军的那些将军们看到了,估计要惊掉下巴。
洛南书索性也不爬起来了,坐到地上,将头伏在骁云湛手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柔软和温柔,骁云湛心中满是怜惜,同样也满是愧疚:“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这声道歉他是实打实的,也是他此刻最想说的话。
洛南书亮晶晶的眼睛又弯了一下,但骁云湛却知道自己手上湿了:“没关系。”
“哥哥。”洛南书轻轻唤了一声,骁云湛看她:“我想你了。”
她没有说一个爱字,却比这世间所有甜言蜜语都让骁云湛心动。
鼻子一酸,骁云湛另一只手放到洛南书头顶,轻轻揉了一下:“我也想你。”
帐帘突然被掀开,顾赵京打头走进来,看见两人正你侬我侬,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是进去还是出去。
“顾将军进来吧。”最后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洛南书喊住了他。
洛南书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好,骁云湛抬手捏了一下她被压红的小半张脸,洛南书抬眼瞪他,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就像是小猫轻轻挠了你一下,分明在撒娇。
骁云湛笑意更深,洛南书掩唇扭头转到一边。
顾赵京眼观鼻鼻观心,啥也看不见:“公主、军师,二皇子带来的人马已经都整顿好了。”
“二皇子?”骁云湛刚醒,对发生的一切都还不知情,他爬坐起来,很是状况外。
顾赵京解释道:“军师,您昏迷后我们按照您的计划拿回了一点优势,昨日激战时二皇子率领援军及时赶到,与我军里应外合将敌人包抄,成功解除了被围之困,如今敌人已经退居三十里,暂时安全了。”
骁云湛看向洛南书,洛南书点头,顺便起身给骁云湛倒了杯水递给他。
接过水杯的骁云湛一抬眼,突然握住了洛南书刚准备缩回去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洛南书扯了一下衣袖,并不想多谈:“不小心划破了而已。”
然而骁云湛并没有就此放手,他看着裹得很厚却还隐约洇着血的纱布,眉眼凝出了一个疙瘩:“划伤会流这么多血?你说!”
骁云湛冲着顾赵京吼道,顾赵京看向洛南书,洛南书并没有看他,但做那事之前,洛南书就交代过要保密,如今,这两边都不好得罪,顾赵京很是纠结,干脆直接跪了下来。
就在骁云湛以为顾赵京准备咬死不说的时候,顾赵京突然开了口:“军师毒气侵体,神医的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骁云湛却盯着洛南书。
轻叹一口气,洛南书平静的声音在骁云湛耳边响起:“除非用阴时生处子之血为药引。”
“荒唐,这种鬼话你也信!”骁云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洛南书可是二十一世纪的高知分子啊,竟然会做这种事。
“但不能否认它有用不是吗?”洛南书很是执拗:“有用就行。”
知道说再多也没用,骁云湛放弃了和洛南书争执的做法,声音放轻:“疼不疼?”
洛南书板着脸,诚实回答:“疼。”
骁云湛隔着纱布吹了吹伤口:“傻瓜。”
洛南书终于又笑了:“不傻,哥哥疼我。”
跪在地上的顾赵京嘴角抽搐,这话要听不下去了,求放过。
下一秒:“顾将军你先出去吧,后续事宜二哥会和你谈的。”
是了,薛北还没有救回来,突出重围的顾赵芸和萧六他们也还没有消息,这只是中场休息,战争并没有结束。
顾赵京离开,帐中又只剩他们二人了,骁云湛整合了一下思路,觉得不太对:“皇帝怎么会同意你跟过来的,派遣的还是二皇子?”
“他现在可顾不了这些。”洛南书把京城中的事缓缓道来。
陈国使者离京后的三天,楚国使者带着他们的太子妃洛南星也踏上了回国的路。
然而,皇帝站在城墙上刚送走了他的女儿女婿,不到一个时辰,一个满身染血的骑兵大喊着“边关急报”飞驰而来,还没到城门口便从马上滚了下来,咽了气,而那马匹也口吐白沫,活活累死。
守城小兵将骑兵带回来的战报呈交给皇帝,皇帝这才得知,除夕之夜,楚国纠集边沙族偷袭安国守军,战争一触即发,镇北侯在一次作战中直接失踪,安国守军伤亡惨重,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请求支援。
除夕之夜,正是楚寒和洛南星丑事被揭露的日子,皇帝甚至还把女儿硬塞给了楚寒,谁知自己早在背后被人捅了刀子。
镇北军是守边主力,镇北侯突然失踪,自己安插的人恐怕不能立刻顶上,这千秋基业,难道要毁在自己手上了!
皇帝一时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倒在城墙上,至此一病不起。
在太医院的全力救治下,皇帝也未能好转,一天有十个时辰都在昏迷,根本不管事儿了。
但好在安国的制度并不依赖于皇帝一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倒下而陷入瘫痪。
而皇帝病了之后,只让容妃一人侍疾,后宫也因此成了容妃的一言堂,也因为这个原因,容妃在前朝也拥有了话语权。
在她的掺和下,最终派往边关的皇子从在军营里打磨过的大皇子变成了一向逍遥的二皇子。而作为镇北侯世子的楚晏,自然还是被皇帝牢牢压在京城,不肯放手。
“这样了还一堆心思!”骁云湛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