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在东京生活以后,最先的感觉到就是自来水很恶心,漂白粉味很重。我自然是没喝过,但刷完牙以后要漱口,把水含在嘴里就能感觉到。还有就是在厕所里冲水的时候。水流中会飘起一股让人窒息的漂白粉味。
这不是比喻,而是字面上的本意,我觉得自己和东京的水不合。
七月三号我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东京,四号和五号本来是打算找停车场的,现在也用来休养了,即使如此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据说人的身体的三分之二是水分。也就是说,我的体内还残留着静冈干净的水,而外面的世界充满了东京漂白粉臭水,干净的水拒绝臭水——所以我的身体状况不佳,我想道。
但是不管身体再怎么不舒服,六号早上都必须去新的职场上班了。
新人研修就像是大学的延伸,今天才是实质上的我第一次上班,我鞭策自己疲惫的身体勉强起了床。过了早上七点和海藤一起离开宿舍,八点前到达了总公司大楼。向警卫出示了庆德gift静冈的社员证以后进到里面,在电梯里和海藤分别。
分别后我真的立刻感到了寂寞。虽然已经和派遣地的部课长都打过招呼了,但除此之外就全都是没见过面的同事了,我必须独自走进自己的岗位。
但是好像来得太早了,商品开发部第二开发科还不见一个人影。我把东西放在分配给自己的桌子上,精疲力尽地坐进椅子。但我又突然不安地想:这样真的好吗,于是去看了墙壁上的告示牌确认了部课长的名字。
大约过了五分钟吧。终于有一个女性来上班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那名女性打招呼:“早上好”。
“啊,早上好。”她用好听的声音回答,来到我对面的桌子,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那个,你是铃木先生吗?”
“啊,是的。我是从gift静冈来的铃木。”我边回答边坐回自己的椅子。
“我叫石丸。”女性报上姓名。“我也是新入社员。一号开始才被分配到这里。你和我都是新人,以后请多多关照。”说完,再度低下头,披肩的长发飒爽地流泻。
嗓音也清脆悦耳,外表更是不逊于嗓音,是位漂亮的女性。让人不禁想,除了艺人之外原来尘世中还有这样的人啊,真好。端正中微微透出知性的脸庞,身体的线条富有魅力,虽然是新人式的整洁着装,但整体感觉毫不土气。无可挑剔。没想到在新的天地上班的第一天,就与这样的人不期而遇了。不愧是来到了东京啊,我有了这样的感觉。
接着,每次有哪个岗位的人来上班,她就给我介绍。她还边说:“我也还记得不是很清楚”,边把自己的课内坐席表借给我。性格也完美无缺。
不久后八点半的铃声响起,早会开始了。课长叫我站在大家面前做自我介绍。托了之前个别打过招呼的福,站在大约四十个人面前说话,我没有特别的紧张。
早会结束后,我正想着该怎么做的时候,名叫长濑的前辈来了,把我和石丸带到了会议室。听说他负责教育我们。
“上个礼拜石丸已经拿到资料先读过了,所以对你来说就是复习了,总之,我先向你们说明一下开发二课的业务内容是实际作业流程。还有下午有每个礼拜一都要举行的开发会议,你们两个也参加吧。……没关系的,不会无聊的。”说明结束后,他小声地补充:“桑岛课长和大桥先生在会议上的一来一往的对话,在我们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啊,不,你们下午就可以亲眼看到了。”之后也一样,长濑毫无职场前辈的架子,对我们坦诚相待。教导的方式也很熟练,让人毫不费力就能理解。
三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迎来了正午。石丸和同期的女孩子到别处去了,我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食欲,正想着还是不要吃午饭了吧,长濑就来向我搭话了,于是我们一起去了最上层的社员食堂。社员食堂的组织,基本上和大学生协(生协:生活协同组织)的食堂一样。味道也差不多是那种感觉,不过难得的是,水没有怪味。但是排队的人多得吓人。比起吃饭花的时间,在此之前排队的时间要多得多。食堂边的小卖部卖面包,队排得也不长,反正也没有食欲,明天开始就吃面包吧,我想道。
回来以后我漫不经心地坐在自己的位子,这时海藤现身了。
“啊,在啊。……感觉怎么样?”他问。
“马马虎虎。”
“我可以坐这儿吗?”海藤说着就坐在了石丸的位子上。“阿铃午饭怎么解决的?十五楼的食堂?啊,我也是在那儿吃的,不过没看到你。我说啊,那个队排得啊,你受得了吗?我是投降了。……那啥,阿铃,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去外面吃吧?”
“啊,嗯,好啊。”那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想。“……不过,一点之前能赶回来吗?”
“应该没问题。还有,我有一个同事,是从广岛gift来的,他也住在墨东宿舍,所以我们就打算下班一起回家。……回去的路上不是有一站叫东银座吗?我们打算在那儿下一趟车,顺便吃一下晚饭。阿铃要不要也一起?”
“啊,那我也一起吧。”我回答。海藤对什么事都积极主动,真羡慕他。我是个慎重派,在还没熟悉环境的情况不会轻举妄动,这样也有吃亏的一面。所以这次就跟着海藤积极主动地处事好了。要是能在宿舍结交到熟人的话也不错。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宿舍里和海藤之外的人说过话。
“那个广岛来的,真是个相当有意思的家伙。他姓bon。”
“bon?”
“写作梵文的梵。就是那个佛像之类的。——梵文的梵不是bon吗?梵这个字写成汉字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唉。梵……先生吗?真少见。”
“我叫他小梵。这位小梵今天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此后就变成了闲聊。就这样聊了十分钟,我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石丸已经回来了。
“啊,喂。这个位子上的人回来了。”我提醒道,海藤慌忙站起,循着我的视线回过头去,背立刻凝固了。
石丸看到我们俩,边走边点头致意,很快就走到了海藤身边。
“抱歉。”海藤道歉,音量变大了,“借用了你的座位。”他边说边走到过道上,用护花使者一样的手势指着椅子。
“啊,没关系。……你和铃木先生一样,也是静冈来的吗?”
“啊,是的。我叫海藤。海洋的海,藤蔓的藤。请多关照。”说着就向她深深地低下头,边后退边对我说,“那么,阿铃,下班以后我再过来。”说完匆匆忙忙地离去了。看起来比平时更匆忙。
“抱歉。我擅自让他坐了。”我也道歉,她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边坐下边问:“铃木先生午饭是在食堂吃的吗?”
“啊,是的。”
“很拥挤吧。”
“没错。”
正说着的时候,铃声响了,宣告午休结束。于是她轻轻地点头,中止了闲聊,让我觉得她是个泾渭分明的人,我对此感到满意。
下午的会议顺利地结束了,伴随着下班的铃声,石丸对大家说了声“我先告辞了”之后就先回去了。我必须要等海藤,所以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没什么事做,我顾忌到正在忙碌工作的前辈的目光,先暂时把今天拿到的复印纸拿出来重读。此时长濑向我搭话:“铃木君,第一天不用这么认真哦。”我含糊地敷衍道:“啊,是。”
此后等了十分钟后,海藤终于出现了。和他一道来的应该就是梵君。因为听说他是广岛出身的,我不自觉地将他想象成了纯爷们儿式的人物,但是现在站在那儿的人与此完全相反,是个身材矮小的娃娃脸。乍看之下就像个高中生。
“你好,我是梵。初次见面。”他打招呼,嗓音对于男性来说有些偏高,“啊,这件西装是domon的吧。……果然是这样啊。真会打扮,很合身。真好啊。我这件虽然也算是comme ca ism的,但你看看我这体格,穿什么都不合适。”(domon,comme ca ism皆为西服品牌)
梵君似乎是不认生的性格,对初次见面的我就能说出一大堆话来。
海藤四下张望,然后把嘴靠近我耳边问:“今天中午在这的那个女孩呢?”我回答:“已经回去了。”他听了,嘟哝了一句“是吗……”,表现出沮丧的样子。
三个人坐电梯下到一楼。同乘一部电梯的,几乎都是新入社员模样的年轻人,要不就是看起来像书记员的女性,似乎除此之外的其他社员都理所当然地过了下班时间后继续工作。这就是所谓的工薪族的常识吧。在静冈的时候,新人研修是在远离公司的租借的会馆进行的,没什么机会看到前辈社员工作的身姿,估计庆德gift静冈也是一样,大部分的社员都在下班后像家常便饭一样地加班。
地下铁的电车和早上一样,还没有挤到让抓着吊环站在一起的人产生身体接触。海藤站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