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因为太年轻, 总是想法很多。
贺晓远亦是如此。
但这次和陆琛聊过后，又自己想了想，贺晓远想通了。
他觉得陆琛说的对, 总会有人上来,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何况就算是凭运气，他也已经走到今天了, 人只有往前看往前走的，难道要因为觉得自己不配，主动放弃、走回去倒退？
他往前冲就是了。
贺晓远想明白这些后，工作上再没有产生任何“不配感”, 一门心思的只想把手里的工作做好。
而目前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协调客录与巴雷那边，做好《喵呜喵》在Q4的上线。
是的，《喵呜喵》定下了上线的大致时间，就在第四季度。
原因是客录那边原本计划在Q4十月上线的一款小游戏出了些状况，没有办法如期上线, 外加竞争公司按惯例，为了完成当年的KPI, 一定会在第四季度有些引流的动作，各种综合情况的考量和会议讨论后，最终决定让《喵呜喵》在Q4顶上。
原本如果《喵呜喵》按常规排队上线，那和巴雷的对接就是客录那边自己负责, 贺晓远收好尾, 时不时再跟进一下, 差不多就没他什么事, 可以投入后面的项目工作了。
但现在这么一来, 因为要抓紧《喵呜喵》的上线, 贺晓远在这个项目上暂时甩脱不开手，必须得继续跟进。
这下不仅客录那边，连常北都来跟贺晓远打招呼，让他暂时受累、继续跟一跟《喵呜喵》。
贺晓远没觉得麻烦，认为本该如此，也真心很在意《喵呜喵》这个项目，一直在积极认真的协助跟进。
而他是那种少有的工作上没什么心眼的人，只要一项工作他认为该是自己的活儿，就会百分百努力的做好。
如此，整个九月，贺晓远都在忙着《喵呜喵》的上线，有时候忙起来一天都可能不在项目组的办公室。
俞珣、薛锦明、萧琪依他们几个boss在办公室的时候，还跟常北聊，意思是常北是不是在“欺负”新人，看把贺晓远忙的，都快不是项目组的人了。
常北被损了，忙告饶说他哪儿敢“欺负”他们小远弟弟，别忘了那可是杨赟杨总的人。
萧琪依这时提醒常北，说如果不是贺晓远，现在跟进《喵呜喵》的就该是他本人，到时候又是项目又是游戏跟进的，忙都能忙死，哪儿能像现在这样还有空坐办公室聊天。
薛锦明也道：“小远弟弟不加入，按你的风格，这项目不是这么签的吧？”
常北立刻道：“懂懂懂，我都懂。”
懂什么？
懂贺晓远在巴雷这个项目上出了很多力用了很多功，届时系统里项目的占比，贺晓远是不会低的。
常北怕自己后面忘了，说着就打开了系统，一通操作后对着电脑填起了这个项目上另外两人的份额占比。
贺晓远是后来OA上走工作流程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巴雷这个项目上各人的份额占比。
贺晓远：40%。
秦乘飞：0.001%。
贺晓远对着电脑缓缓睁大眼睛。
40%？
四成？
常总给他这么高的项目份额？
贺晓远一点儿都没有想到，他以为常北能给他10%就很好了。
毕竟项目是常北的，他当初加入项目的时候又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他是出了很多力、一直在推进这个项目没错，但他心里也很清楚，哪里有给新人四成份额的道理？
这都快赶上平分了。
如果换在从前，常北分他四成，贺晓远心里觉得很多，一定是会第一时间客气又感激的问问常北的。
但现在，因为和陆琛聊过，贺晓远没有立刻去问常北，而是想了想，先问自己，难道他不配吗？
常北决定分他四成，难道是在跟他客气、工作上包容谦让他，而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付出，判定他值得这四成？
贺晓远以冷静理智的工作思路来思考这些，而不是凭直觉和感性。
思考过后，贺晓远决定坦然接受这样的份额分成比，然后才在OA上私戳常北，说看到了后台的项目占比，谢谢常总的认可。
常北回得很简洁：【不用谢，是你应得的。】
贺晓远看到，明白常北确实是认真考量过后才决定给他四成，是非常理智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其他任何理由。
如此，贺晓远一方面有了被肯定的喜悦，一方面也进一步醒悟工作就是要保持理性，这种理性需要运用在工作的方方面面，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心态——贺晓远又学到了一点。
九月底，《喵呜喵》在客录的系统后台导入，经过几轮内测和商讨，最终决定十月一日便正式上线，比之前计划的还要提前不少。
十月一日，《喵呜喵》上线。
……
十一假期，贺晓远终于能有个明明白白百分百的假期了。
他在9月30日晚便把工作完全抛诸脑后，所有的工作群都调成免打扰，晚上下班回寝室，十点便睡了，一直睡到次日早、也就是十月一日的早上九点多。
一号，他打扫寝室，去徐若萌家聚餐。
徐若萌穿着居家服靠在沙发里玩儿小游戏，玩儿得正是《喵呜喵》，玩儿得特别起劲，一直在那儿边玩边嘀咕：“这两个能生，这两个应该也行吧？靠，这两个凭什么不能生？它们看起来像血缘三代以内？”
贺晓远坐在旁边但笑不语。
2号，贺晓远和大学时几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聚了聚。
聚餐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说他假期里玩儿了一款小游戏，很好玩儿，推荐给其他人，游戏正是《喵呜喵》。
贺晓远有点意外，没说这游戏他的项目，心里悄悄高兴了下。
3号，贺晓远去了趟小姨家。
小姨的儿子迷游戏，从小到大就是什么游戏好玩儿玩儿什么，家里来人也不妨碍他捧着手机躲房间里磕游戏。
贺晓远和这位表弟关系尚可，吃完午饭见表弟一直钻在房间不出来，便进去看了看。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熟悉的游戏背景音，正是《喵呜喵》的游戏配乐。
贺晓远走进门，问表弟：“在玩儿《喵呜喵》。”
坐在书桌边捧着手机的表弟扭过头：“是啊，哥你也玩儿啊，这游戏可好玩儿了！”
4号，贺晓远没别的约，被陆琛叫过去撸猫吃饭。
沙发里窝着边撸猫边刷手机的时候，贺晓远把几个工作群点开看了看，看到其中《喵呜喵》项目相关的几个群里，客录同事那边发的《喵呜喵》上线的“成绩喜报”，说《喵呜喵》的裂变系数高达0.8，不用想，爆款预备役了，群里一群同事兴奋得不行。
贺晓远看了，立刻便笑了。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工作群里的其他同事，还是贺晓远，又或者巴雷那边，对《喵呜喵》之后的爆，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直到十月七日晚，《喵呜喵》在没有任何营销的情况下，突然上了客录的热搜，一路从热搜30冲上前十，最后登顶第一。
几个热搜关键词#喵呜喵##三代血缘内外##这两只猫能生#
相关热搜内容：《喵呜喵》的游戏录屏。
附文：【我特喵的玩了几个小时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两只能生、那两只能生、这两只是兄妹不能生、这两只是祖孙辈分不能生。谁能想到，这个十一光和这些生崽的猫耗着了【笑哭.jpg】。我现在的后遗症是看到我家猫就想这两只能生吗【笑哭.jpg】】
……
贺晓远当时正蹲陆琛这儿吃帝王蟹吃得津津有味，被他设置免打扰的所有的《喵呜喵》相关的群，全部都是沸腾状态。
贺晓远起先什么都不知道，正从陆琛手里接过剪好的螃蟹腿、嘬蟹腿肉吃，吃着吃着，看到搁在一旁的手机时不时就亮一下屏幕。
贺晓远还纳闷是谁找他，给他发了那么多消息。
他擦干净一只手拿起来一看，有常北的，有客录那边最近接触得多的几个同事的，还有巴雷的张副总的，全部都在激动的跟他说《喵呜喵》爆了，上热搜了。
贺晓远赶紧点开自己的客录看热搜，果然在热搜第一看到了《喵呜喵》。
！
！！
！！！
贺晓远这时候还挺克制的，觉得上热搜会不会是他们引流的一步营销，直到看见所有的相关工作群都在沸腾的讨论上热搜这件事，才确定这个热搜是自己上的，是自然流量热度。
贺晓远：！
贺晓远拿着手机一下站了起来。
桌对面的陆琛抬眸：？
贺晓远睁大眼睛，高兴的看向陆琛，兴奋道：“《喵呜喵》上热搜了！它自己上的！”
陆琛挑挑眉。
贺晓远已经从椅子前走了出来，一手手机一手帝王蟹的蟹腿，兴奋得难以自持，原地蹦跳了好几下。
陆琛看得笑起来。
陆琛一笑，贺晓远分享天大的好消息一样，人来到陆琛身边，胳膊往陆琛肩上搭，挨着雀跃不已：“爆了爆了！真的爆了！”
陆琛含笑，也挺高兴的，由着年轻男生蹭着自己。
次日，八号，贺晓远一到公司就先去客录的楼层。
快步穿过外面的公共办公区直奔平时他们商讨开会的会议室，一进门，就见参与《喵呜喵》的不少同事都在，前方打开的投屏上，正显示着《喵呜喵》的各项后台数据，数据基本都是动态的，其中一个相对静态的数据，同事们清楚的知道是什么，贺晓远也知道——
它是《喵呜喵》目前的总用户人数：150万。
七天，150万用户，远远多过之前他们预估的七天数据。
爆了，确实是爆了，后面只会更爆。
但贺晓远保持谨慎，进门后还是冷静的问了句：“怎么样？”
怎么样？
一个同事直接道：“爆了啊！”
三个字，引沸全场。
所有人都高兴起来，有人开始鼓掌，为《喵呜喵》，为这个成绩，为他们所有人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贺晓远也笑着，和大家一起鼓掌。
常北这时推门进来，贺晓远转头，常北冲贺晓远抬手举起，贺晓远跟着抬手，两人默契的击了一掌。
击完这掌后，常北抓住贺晓远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顺势靠近，肩膀和肩膀轻贴了下，像个拥抱的动作，同时抬起另一手，在年轻男生后背拍了拍。
“做得好，辛苦。”常北道。
贺晓远笑着，明明已经学着在工作的任何时候都尽可能的理性了，但这一刻还是感性了起来，为常北的一句辛苦，为此时会议室里雀跃的氛围，为游戏的成功，也为他自己，内心默默的触动到了。
他也学着常北，抬手在常北后背拍了拍。
后来贺晓远在多个场合切身感受到了《喵呜喵》的火爆——
几个同学群里，这几天全在聊《喵呜喵》。
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不少人在玩儿《喵呜喵》。
坐电梯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喵呜喵》的配乐。
贺晓远有天下班，特意坐了趟地铁，就想看看他身边之外公司之外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在玩儿《喵呜喵》。
他上地铁的时候明明有座位，但他没坐，特意站着。
他站了几站路，期间留神，真的看到不少人在玩儿《喵呜喵》，结伴一起的更是一边玩儿一边讨论。
贺晓远看了，心里非常的高兴。
这种高兴比项目落地游戏成功上线更甚，真要形容，大概就是不光把孩子养大，还眼看着孩子有了本事。
但贺晓远心底总觉得不止是这样，还有其他什么。
是什么，他暂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反正就是看到游戏被大家喜欢、那么多人玩《喵呜喵》，他特别特别的高兴，还有其他某种他无法形容出来的更深远的情绪在。
到底是什么？
贺晓远暂时没有琢磨出来，便暗自记下，先存在了心底。
—
《喵呜喵》上线，意味着巴雷这个项目正式告一段落。
看到项目被标注上结束的时候，贺晓远心里还默默感怀了一会儿，觉得时间真快，加入巴雷这个项目在印象里好像是不久前的事，如今别说项目落地，游戏都已经上线成为爆款了。
贺晓远人在工位，对着电脑看了看，默默抿了抿唇角，接着关掉了巴雷的项目页面。
当晚，贺晓远去陆琛那儿，又看到了一条崭新的横幅，这次是热烈庆祝贺晓远经理顺利完成工作生涯中的第一个项目。
贺晓远哭笑不得，陆琛上次说遇到值得庆贺的事就替他做一条横幅，原来不是说说，真有。
也一样还有一束花。
贺晓远接过花，这次自觉往横幅前站。
陆琛摸出手机，夸道：“真乖。”
贺晓远笑：“幸好一个项目要做好几个月。”
如果签合同一条横幅，项目落地一条横幅，几个月两条，一年最多也就……六条？八条？撑死了十条吧？
贺晓远：嗯，还好，不算特别多。
贺晓远这么想着，对着陆琛的镜头抬起剪刀手，比上一次主动，也比上一次自信多了。
而十月当月多的，还有贺晓远查到的工资：整整七万多。
贺晓远：？
怎么这么多？
贺晓远特意登系统，从个人后台拉了条明细，发现其中五万都是奖金。
他不解奖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便私戳了负责这块的人事，人事告诉他工资和奖金数额都没错，再解释：【我看了我这边的后台，没错啊，你这边工资组成里有合同签成奖金，还有一块是项目提成奖金，这两部分加起来就是这么多啊。】
【截图。】
贺晓远点开截图，看到他的奖金构成，项目合同的签成奖励是三万二，项目提成则是一万八千多。
原来他的工资真是七万多。
贺晓远默默倒抽气：好多！
项目组工资好高！
考虑这么多的工资都是因为加入常北的项目才有机会拿到，贺晓远当周私下请常北吃了顿晚饭。
途间聊到奖金和项目提成这个话题，常北说现在发的是九月的工资，九月《喵呜喵》没有上线，所以项目提成少，等十一月初发了十月的工资，到时候才是正儿八经的项目提成。
常北笑得像个狐狸，眯眯眼，卖关子道：“你项目占比40%，你猜猜你到时候能有多少。”
贺晓远当然没概念，想了想，保守道：“十万？”
但这数额本身对贺晓远来说不算保守，甚至算很多。
常北哼笑。
贺晓远眨眨眼：“更多吗？”难道能有几十万？好多！
常北幽幽道：“你一直跟进《喵呜喵》，不知道裂变系数接近1、上线七天就有150万用户，日活、流量天天在暴增的情况下，这款游戏的大概数据吗？”
贺晓远当然是有概念的。
但他想《喵呜喵》赚的也是公司和巴雷那边分，分不到他们头上，他们拿个项目提成，能有多少？
常北这时候隔桌对着贺晓远伸出一根指头，贺晓远看了，没懂，心想总不会是一……
常北吐字，字正腔圆：“一百万，至少一百万。”
贺晓远：“！”
！！！！！！！！
当晚，陆琛给贺晓远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和常北吃完。
贺晓远：“吃完了。”
说完三个字就没声了，电话里安安静静。
陆琛疑惑：“怎么了？”
人在寝室书桌前坐得一动不动、看向电脑的目光亮得能与太阳并肩的贺晓远同学：“没什么，我在看房子。”
陆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