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巧合, 未必也太过巧合。
在这个世界上呆了这么长时间,卿卿也不相信这样的巧合了。
为什么时间都能恰好和她对上?
她揉了揉眉心,试图抓住一些灵光点, 让她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清看她的模样, 轻声开口道:“卿卿, 你还好吗?”
少女吃力的点了点头。
但她脸色确实不好。
面前的人不由得有点担心她,卿卿踉跄地站稳脚步,轻声道:“无事,我们继续说。”
“现如今这样的情况, 不管天帝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此事与魔族有关, 但却也不甚相干。”
谢云眠轻声道:“那些异化的妖族, 我之前也曾试探过妖王竹墨,想来他也是不甚知情。”
“我知道。”卿卿点点头:“我相信你, 阑秋的话, 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刚刚说完。
卿卿便听到魔界的边境传来异动。
她腰间系着的铃铛也响了起来。
少女在诧异中顺着峡口吹进来的风回头看,看到了熟悉的人。
“你怎么来了?”
卿卿嘴唇轻抿,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倒是谢云眠抢先一步对他出手。
动作之快, 让卿卿无暇顾及。
但顾徵本有希望躲过,却硬生生的非挨了那一剑。
“谢云眠!”卿卿难得的呵斥了一声, 而后道:“住手!”
少年胸口还流着血, 但他恍若不觉, 把指尖的血擦拭到唇边,他的模样带了几分失神落魄,不复往日的神采。
“卿卿……”
顾徵轻声笑了出来, 他唇色苍白,染了血显得他更为易碎,他道:“我找了你好久,还好你没事。”
卿卿心中复杂,她想了半天还是不能完全狠下心来,朝前走了一步道:“你为什么要挨那一剑?还有……”
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了。
谢云眠不待见顾徵,但是看卿卿的态度。他心里虽然了解几分,却还是觉得窝火。
“绾盈,他这人分明就是!”
顾清垂下眸子,想去看看顾徵情况如何,只是那人却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非要僵持在那里,他也没有办法。
方才谢云眠下了死手,这一剑刺得很深,就算要苦肉计图她谅解,他这样也未免太不值当了些。
卿卿心下想着,又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人千年前谁对谁错,已经无可挽回,而卿卿也不想再去执着。
但或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可怜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卿卿有一瞬间的不忍。
她抬步走上前去,手心灵光翻涌,想去为他疗伤,那人却将她狠狠地桎梏在了怀中。
卿卿手心的灵光被打断,她感觉到顾徵身上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她的衣服。
少年将身体的重量靠在她的身上,而后声音微弱,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卿卿,还好你没事。”
他的头蜷缩在她的颈窝,双手桎梏住了她的腰部,让她分明动弹不得。
突然和她中断联系的时候,顾徵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怕她突然出事,怕他再次失去她。
好在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卿卿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而后道:“我没事,我只是——”
她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前来魔界问一问谢云眠一些事情,怕被顾徵察觉,就主动切断了和他的联系。
她不想被人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虽然知道现在的他可能并无恶意。
谢云眠冷哼一声道:“顾徵你活该,我没直接捅死你都便宜你了。”
他也不管是不是有两个天界的人站在这里的事了,千年前尽管顾徵帮助清除了魔界反对卿卿的那些魔,但他也确实造成了魔界当时的生灵涂炭,也导致了卿卿的死。
这话说得无可厚非。
少年默声,不去辩驳,他主动受了那一剑,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瑾瑜。”卿卿思索半晌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或者。”她声音一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不能告诉我?”
卿卿不是个傻子。
“你怕我会出事,是因为会有人对我下手是吗?”
少年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他沉声道:“不是,你不会出事。”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他的禁制能护她一时,现如今她重生之后,神魂便不再受禁制保护了,不再具有禁止的约束力。
而今她自杀之后又重新复生,虽然和他当年倾注的魂力还有系统的保护有关,但也终究逃不过天罚。
逆天道而行之,就算现在他能瞒得了天道一时,也瞒不了天道一世。
更何况,从卿卿三百年前醒来,这个世界出现的动荡和意外,就已经说明了天道并非没有察觉。
可他现如今什么都不能说。
违背天道,偷天换日,想要让她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只能是诛杀主神,让她取而代之。
他现在用神魂之力为卿卿拖延能被天道惩处发现的时间,但这些治标不治本。
少年眸色空洞,将手略微蜷缩了回去。
卿卿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更加了然这些年来这个世界的异常或许与他们两个人有关。
她低声道:“瑾瑜。”
而后把他的手挣脱开来:“我们之间不能坦诚相待,就没有必要继续谈了。”
少女起身,却发觉她的手重新被那人抓紧,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渴求:“别走。”
她心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些什么,是烦躁他不爱惜自己亦或是其他的东西,她想或许是从顾徵身上看到了千年前卑微的她自己。
谢云眠收了手,见他仍不愿意放开卿卿,声音略带嘲讽的开口道:“你当日利用她之时,为何全然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少年的掌心猛地一空。
他重心不稳几乎要倒下去。
“你当初利用她对你的喜欢,在她成婚之日攻入魔界是真,那杯毒酒是真,那天她因此而陨落也是真的。顾徵,你还配再纠缠她么?”
少年身上的鲜血将白衣染红,他面色有些戚然,眸光中却仍然抱有一丝希望的看向不说话的少女。
卿卿抿了唇,不曾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可她心里还有怨吗?
看他如此卑微的匍匐在她面前,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若是系统还在这里。
会怎么和她交谈,听她讲这些无聊的事情呢?
“瑾瑜。”
她声音哑然开了口:“或许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把求而不得当成了心悦。”
卿卿执意要与他划开界限。
她轻轻合上双眼:“瑾瑜,千年前我便是魔,你如今堕魔我不可能自欺欺人的觉得你为了我。”
“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两个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全都一笔勾销罢。”
——
“你图什么呢?”
夜里的寒风刺骨,顾徵走在路上脑子里空荡荡的。
是景彦。
少年眸色冷冷并不回话。
他现在身上的神魂束缚的封印全都加给了卿卿,卿卿恢复记忆的程度和猜测的程度让景彦看得出来,现如今顾徵的状态并不算太好。
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小殿下非要来这个世界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你又把霜雪盏重新给了她,不是物归原主,那本就是你的精血炼制成的法器。”
少年默不作声,夜色下,景彦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送她的,便是她的了。”
他当初送她法器之时,也从未想过会有向她索取回来的那一天。
在这个世界里,这件神器还在伴随他,维系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瑾瑜,你这是何苦呢?”
景彦的声音里带着些难言的恼意。
“你为了她,放弃了你所修的无上大道。为了她,公然违背世界法则,又为她躲避主神和天道的责罚,重新创造出了一方世界,只为与她长相厮守,可她又知道些什么?当初一心想同你在一起的是她,现如今来不信你的也是她。”
他所言非虚,顾徵为了卿卿做到了什么程度,景彦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办法违背主神,违背天道,只能一步又一步的见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个世界的事情他并非全然不知情,只是这个世界之前被顾徵用神魂禁制保护得太好,以他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发现,而现如今他都能够发现顾徵的行踪,足以说明他的神力弱化到了一个阶段。
“你都知道了?景彦,你如今是来审问我的么?”
少年语气轻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身上的伤虽然用灵力止住了,可是暗红色的血液将白衣染出的大片血迹,还是难免让人心头一惊。这样重的伤势,他却浑然不在意。
“你——”景彦叹了口气:“我怎么敢?你本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是你硬生生为了保护她创造出来的世界,主神洗掉你的记忆把你派到这个世界上,让你毁掉这个世界,也是天道的意思。而你现在不仅仅没有这样做,还要帮着她维护这个世界。瑾瑜,如果你当初杀了她,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呵。”
顾徵轻声嗤笑,他眸底看不出情绪。景彦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清楚。这些世界对于主神和天道而言都只不过是蝼蚁,就像他当年,也只是天道的一台无休止的维护正义的机器。
这样做在他们眼里看来没什么不好。
只是那些其他世界的生灵将天道奉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他们眼里的高高在上可以庇护所有人的神明是一种这样善于玩弄人心的存在。
他想起来在这个世界,卿卿即便投身为魔,遭到村民唾弃与谩骂,甚至要烧死她,她都不肯伤人半分的善良。
少年的眸底竟生了些许暖意。
“我答应过她的事,不会反悔。”
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