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奇氏还没起床,寝宫里却早已有许多人在忙碌。
端着各种用品的宫女太监们站成一排,在宦官朴不花的带领下,像准备一件大工程般站在奇氏寝宫门前,等待着这位妥欢帖木儿的二皇后的早起。
大约卯时,也就是后世六点不到的时候,奇氏从床上醒来,端着早晨簌口的清茶、洗面的温水、嚼用的香片和各种化妆、梳头、簪花用具的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奇氏的一天便由此开始。
奇氏出身高丽贵族家庭,此时的高丽是大申的附属国,十岁上奇氏被以高丽美女的身份进贡给萧申朝廷,因为长相美丽所以被妥欢帖木儿看中,极受宠爱。
妥欢帖木儿在奇氏二十岁时就想立她为皇后,可是当时伯颜掌权极力反对,妥欢帖木儿只得作罢,妥协之下立了贵族出身的伯颜忽都为皇后(伯颜忽都和伯颜没关系,只是名字相似而已,历史上元代名字翻译成汉字重名的人一大堆,什么帖木儿、脱脱、古思、普化、伯颜能把人看晕)。
等伯颜倒台后,妥欢帖木儿才借助奇氏诞下太子的功绩,把她立为二皇后。
虽然妥欢帖木儿有向荒淫无道的方向发展的趋势,但他对于奇氏的宠爱还是很深的,奇氏也一步步成为了后宫斗争的佼佼者。
进宫十多年了,奇氏早已习惯了这种在大都被众人拥护伺候的日子,当年在高丽的生活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
接受着梳头宫女的伺候时奇氏用高丽语问身边的朴不花道:
“最近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么?”
高丽作为藩属国,进贡给中原王朝的传统项目中俊男美女一直占很大比例,美女自然充作中原王朝贵族们的后宅,从唐时的新罗婢到奇氏自己都是这样来的,而俊男的去向就有点惨了,经常被弄到各个贵族家里去做太监,朴不花就是从高丽被送到萧申的进贡童男,奇氏需要个老乡来照顾自己,就把朴不花调到自己宫里来伺候了。
朴不花今年也才二十几岁,模样看起来相当利落,并不像一般人印象中的太监一样猥琐。
他闻言道:“圣上在宫里成天看那什么《斗破修仙传》,御史台的人气不过,去堵了写这书的白鹏飞的院子,没想到被白鹏飞住在万安寺,那群文人他直接找万安寺的喇嘛撵出来了。”
奇氏闻言颇为惊讶,“白鹏飞就是那天台上演上官逸云的那个人么?他模样颇周正,看着像是个书生模样,想不到他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朴不花笑道:“那厮胆子可大哩,他现今写了那书,很得圣上喜爱,借着这机会,如今三天两头往宫里跑,还和圣上一起办什么杂志。把皇后娘娘气得不行。”
奇氏闻言不禁一笑,“皇后娘娘呀。”
现在只是二皇后,正宫依旧是伯颜忽都。对于伯颜忽都吃瘪,奇氏心里颇为高兴。
伯颜忽都为人比较正经,和妥欢帖木儿玩不到一起去,而且她年纪比奇氏还小,今年才二十三岁,出身贵族家庭,就是一个板板正正的小姑娘,和经历过生死宫斗的奇氏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妥欢帖木儿对她的感情也就一般,生了个孩子,还没满两岁就夭折了,看着也是没什么子孙运的模样。
伯颜忽都能当大皇后,唯一的原因就是妥欢帖木儿需要一个贵族出身的女人来当皇后,好压众官员的嘴,依旧是他和稀泥的传统艺能的结果。
被这样一个小姑娘压一头,奇氏早就看伯颜忽都不习惯,听说她又去劝谏妥欢帖木儿,忍不住心里好笑,妥欢帖木儿要愿意听劝就不会一辈子和稀泥了。伯颜忽都的行为完全就是给妥欢帖木儿找不痛快,只会让他更对她敬而远之。
“昨天那白鹏飞的杂志办了第一期,圣上看后专门给大皇后送去十份,显然也是对大皇后心里有些不满。”
奇氏闻言忍不住一笑,然后道:“白鹏飞那报纸出来了么?”
虽然心里对伯颜忽都的事幸灾乐祸,但考虑到隔墙有耳,奇氏也不想多和朴不花聊这些。
奇氏在清流官眼里可比白鹏飞招人恨多了,因为奇氏是妥欢帖木儿的捧茶侍女出身,居然当了二皇后,有一种明显的姨娘上位的感觉。这事情放在普通百姓家也就算是私德小亏,但放在皇家在文官们看来就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奇氏自打成了妃子后就一直被各种文官盯着挑错。
连伯颜时代末期天下大旱,奇氏提出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都被文官们说成了“性狷黠,务自矫饰”,收买人心,真正是黑粉满天下,奇氏也被搞怕了,所以即使和朴不花两人是用高丽语交谈,她也怕两人的谈话传出去,又被那些科道文官拿来做文章,于是连忙把话题从议论伯颜忽都上转开。
朴不花也是心领神会,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杂志拿出来道:“白鹏飞这次在大都办的不是报纸,乃是一种叫杂志的东西。”
因为妥欢帖木儿喜欢看连载,弄了不少报纸在宫里看,奇氏他们也是见过报纸的,那就是几张大开版的纸,印刷的比较粗糙,而此时奇氏见那杂志却是一册厚厚的书本,印刷也明显精美写,封皮上写着《木铎》的杂志名,还印了大幅的彩画,那画十分精致,完全不像木板印刷,就如同丹青高手手绘的一般,连笔墨浓淡的变化都有。
奇氏看的啧啧称赞,难道这杂志居然如此精美,连封面都是手绘的么?拿得多少钱一本?
不过奇氏也不在乎,拿起来杂志问道:“这和南边的报纸还有什么不同吗?”
朴不花回答道:“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叫做杂志,无非是把报纸上的新闻版块拿掉了,页面中增添了一些图画而已。”
奇氏翻开杂志,果然发现那杂志里没有了新闻,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各种和娱乐内容,还有些随笔专栏什么的,而杂志的印刷则是另奇氏吃惊的精美,许多页面都有漂亮的配图,印刷效果不输于在最好的花笺上印的精品书。
只是对于杂志里没有新闻,奇氏却颇为惋惜。她之前从妥欢帖木儿那儿拿来过几本杂志,最喜欢看的就是上面的新闻,特别是《春鸣新报》上的头版新闻,几乎每期都有爆点,即使是普通人也都能看的情绪激动,而奇氏这种久居深宫的人,则更是对从那些新闻中一窥外部世界的机会感到十分珍惜。
不过想想白鹏飞的处境,她也很能理解白鹏飞在大都办媒体事不开新闻版块的初衷。大都是整个申朝的权力中心,这里的新闻没几个简单的,很容易就牵扯到一堆王工贵族,不如还是别趟这滩浑水为妙。
对于白鹏飞,奇氏倒是颇为欣赏,她和妥欢帖木儿一样也喜欢看白鹏飞的,更是喜爱《牡丹亭》,对白鹏飞的文采颇为佩服,而那天和妥欢帖木儿一起看过《蛇形刁手》后,奇氏看到白鹏飞下台和妥欢帖木儿交谈时的那张俊脸,心里更是不免意动。
此时拿到白鹏飞的杂志,自然要仔细看看。
翻开杂志,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篇幅的连载,第一本自然是《斗破修仙传》,而第二本却也是白鹏飞的手笔,名字叫做《后宫甄嬛传》。
莫不是宫闱故事么?
宫娥怨,后宫故事一向是古代文人热衷的题材,没想到白鹏飞也做了一篇与此有关的。奇氏不禁翻开《甄嬛传》便读起来。